第36章 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书名:午夜诡事 作者:一念化生 本章字数:4908字 发布时间:2025-10-08


 

雨夜的车窗雨刷器“唰——唰——”扫过玻璃,把窗外的路灯揉成一片模糊的光晕,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像被水泡过,忽远忽近地飘进车厢。我靠在出租车后座,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改策划案,脑子早成了一团浆糊,只盼着快点到家,往床上一摔就能睡死过去。

 

我叫陈默,三十一岁,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说是策划,其实更像个打杂的,客户改需求的电话能从早接到晚,老板画的饼能把会议室堆满。每天的路线比闹钟还准:早上七点半啃着包子挤地铁,晚上十点拖着灌铅的腿打车回家,住的老小区连电梯都没有,六层楼得一步一步挪上去。日子像块泡透了的海绵,攥不出一点水花,直到三个月前那场车祸,把一切都泡进了血里。

 

“砰——”

 

巨响炸开的瞬间,我以为是打雷。下一秒,玻璃碴子像冰雹似的砸在脸上,左脸火辣辣地疼,血顺着太阳穴往下流,糊住了左眼。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右手摸到一片湿冷的黏腻——是出租车司机的血,他歪在方向盘上,额头撞出个大洞,眼睛还圆睁着,盯着前挡风玻璃。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脏突然停跳了半拍。

 

车前面趴着个女人。白色连衣裙被雨水泡得透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僵硬的轮廓。她的头发散在地上,混着血和泥水,可偏偏那双手,还保持着攥着什么的姿势,指甲缝里卡着点深蓝色的颜料——那颜色我太熟了,大学时学美术,我曾对着这种颜料画了整整一个月的静物。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她的眼睛。明明脸朝下趴着,我却像能穿透她的头骨似的,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浸在雨里的碎钻,哪怕蒙着血,也透着股不肯熄灭的光。后来救护车的红光染红了雨幕,我被抬上担架时,听见护士在耳边嘀咕:“可惜了,这么年轻,眼睛好像还……”

 

后面的话被雨声吞了。再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白色病房里,左眼蒙着厚厚的纱布,右眼能看见天花板上转得慢悠悠的吊扇。主治医生叫李敬,四十多岁,戴金丝眼镜,说话时总爱推一下镜架,语气温温和和的:“陈默,别担心,左眼视网膜脱落,不过我们找到匹配的供体了,手术成功率很高。”

 

“供体是谁?”我问。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又推了推眼镜:“供体信息是保密的,你只要知道,这双眼睛跟你很配。”

 

“配”这个字,后来成了我夜里的噩梦。

 

手术很成功。拆纱布那天,李敬亲自过来,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我头上的绷带。第一缕光透进左眼时,我先是看见他金丝眼镜上的反光,接着看清了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烟盒——是款很便宜的烟,跟他手腕上的名牌手表格格不入。再后来,我看清了病房墙上的瓷砖,甚至能数清砖缝里积的灰。

 

“怎么样?”李敬笑着拍我的肩,掌心的汗蹭在我衣服上,“清楚吧?”

 

我点头,却没告诉他,左眼看清东西的瞬间,我好像听见了一声轻响——像有人在耳边吹了口气,带着雨的腥味。

 

出院那天,我去护士站办手续,听见两个护士在走廊尽头嘀咕。

 

“李医生最近不对劲啊,昨天我看见他跟一个男的在楼梯间吵架,那男的看着凶得很。”

 

“可不是嘛,之前他还跟我借过钱,说家里有急事,可他不是刚买了新手表吗?”

 

我攥着出院单的手紧了紧,没敢多听,快步走出了医院。

 

回家的路还是老样子,地铁里人挤人,每个人的脸都埋在手机屏幕里,麻木得像蜡像。我站在车门边,左眼突然一阵刺痛,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变了——不是地铁的铁皮车厢,是雨夜的马路,路灯的光斜斜地切下来,我“看见”自己攥着一支画笔,笔尖沾着深蓝色的颜料,正往一个本子上画着什么。

 

画的是个男人的侧脸,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嘴角叼着烟——这张脸,我好像在哪见过。

 

“叮——”地铁到站的提示音把我拽回现实,左眼的刺痛消失了,可刚才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像放了一半的电影。

 

回到家,我瘫在沙发上,想喝口水,却发现茶几上多了个东西——一个牛皮纸信封,没写收件人,也没贴邮票。我拆开一看,里面是支画笔,笔杆上还沾着点干了的深蓝色颜料,跟我刚才“看见”的一模一样。

 

我盯着画笔,后背突然冒冷汗——我出门前明明把茶几擦得干干净净,门窗也都锁好了,这信封是怎么进来的?

 

那天晚上,怪事开始变本加厉。

 

我爬楼梯时,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脚步声很轻,“嗒——嗒——”,跟在我脚后跟,一步不差。我走快,它也走快;我停下,它也停下。六层楼的楼梯,我走得像过了一个世纪。到家门口掏钥匙时,那脚步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贴在我耳边,细得像线:“陈默,我的眼睛,你用着还习惯吗?”

 

我猛地回头,楼梯间的声控灯刚好灭了,一片漆黑里,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我摸出手机开手电筒,照了一圈,台阶上只有我的影子,空荡荡的。可那声音的温度还留在耳边,湿冷的,像刚从雨里捞出来。

 

我哆嗦着打开门,进了屋就反锁,还抵上了鞋柜。可躺下后,左眼又开始痒,像有虫子在眼皮底下爬。我伸手去揉,摸到一手冰凉的水——不是眼泪,是带着腥味的凉水,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我不敢再睡,爬起来去卫生间照镜子。声控灯被我咳嗽声惊醒,暖黄的光洒下来,我看见自己的左眼通红,眼尾下面挂着一滴水珠。可就在我盯着镜子看的瞬间,左眼突然眨了一下。

 

不是我控制的眨。是很慢,很僵硬的一下,像木偶的关节在动。紧接着,镜子里的左眼瞳孔慢慢放大,我“看见”了——是卫生间的瓷砖墙,可墙上多了几道抓痕,指甲抠出来的,很深,缝里还卡着点白色的布料纤维。

 

然后,镜子里的我,左边的脸慢慢变了。不是我的脸,是那个车祸里的女人——白色连衣裙,湿头发,脸上的血干成了褐色,可那双眼睛,还是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我:“陈默,你看得到墙上的抓痕吧?那是我被捂死的时候,抠出来的……”

 

“啊!”我尖叫着挥拳砸向镜子,玻璃“哗啦”一声碎了,碎片溅了我一身。我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玻璃碴,每一片里都映着那双眼睛——亮得像火,烧得我心慌。

 

第二天,我揣着那支画笔去找李敬。他正在办公室写病历,看见我进来,脸色变了变,赶紧把抽屉关上。

 

“陈默,你怎么来了?复查不是下周吗?”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我把画笔放在他桌上:“李医生,这画笔你认识吗?还有,给我移植的眼睛,到底是谁的?”

 

他的目光落在画笔上,手指又开始推眼镜,推了好几次:“我……我不认识这东西。供体信息我真不能说,这是规定。”

 

“规定?”我站起来,声音拔高了些,“那我看见的东西也是规定?我听见的声音也是规定?”我指着自己的左眼,“这双眼睛,每天都让我看见那个女人的死!她被撞了之后还活着,是你们把她捂死的!是你们!”

 

李敬的脸瞬间白了,他猛地站起来,想把我往外推:“你疯了!陈默,你术后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我再给你开点药,你回去好好休息!”

 

他推我的时候,白大褂的口袋被扯开,掉出个东西——是张欠条,上面写着“今欠赵彪五万元,月底还清”,签名是李敬,日期是车祸前一周。

 

赵彪。

 

这个名字像道闪电劈进我脑子里——昨天在地铁里“看见”的那张脸,不就是赵彪吗?

 

我一把抓住欠条:“赵彪是谁?是跟你在楼梯间吵架的人?是他帮你找的‘供体’?”

 

李敬慌了,想抢回欠条,可我攥得紧。他突然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头发:“是……是赵彪。我欠了他赌债,他说有个‘赚钱的路子’,让我找需要器官移植的病人,他来‘找’供体……那天本来是想找个流浪汉,没想到那个女的闯红灯,赵彪说,送上门的好货,不用白不用。”

 

“那个女的叫什么?”我问。

 

“周晚……”李敬的声音发颤,“赵彪说,她是个画家,眼睛特别好,能卖个好价钱。”

 

周晚。

 

我念着这个名字,左眼突然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我“看见”了——是个小胡同,周晚攥着画笔,躲在墙角,本子上画的是赵彪和一个陌生人交易,陌生人手里拿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好像装着什么器官。然后,赵彪发现了她,追了出来,周晚跑着过马路,没看见驶来的出租车……

 

原来她不是闯红灯,是被赵彪追的。原来她的画笔,是用来记录赵彪的罪证的。

 

“赵彪在哪?”我盯着李敬。

 

他哆哆嗦嗦地报了个地址——是个老旧的小区,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那天下午,我没回家,直接去了那个小区。小区很破,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楼道里堆着杂物,一股子霉味。赵彪住三楼,我趴在二楼的楼梯间,听见屋里有动静——是电视声,夹杂着男人的笑。

 

我等了大概一个小时,门开了,赵彪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我,转身往小区后门走。我悄悄跟上去,看见他把垃圾袋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进了一家小卖部。

 

我赶紧跑过去,打开垃圾桶——里面是只死猫,眼睛被挖走了,空洞的眼眶里还在流血。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想转身,就听见身后有人笑:“小子,你跟着我干什么?”

 

是赵彪。他靠在小卖部的门框上,叼着烟,满脸横肉挤在一起,跟我“看见”的一模一样。

 

我攥紧了拳头,刚想说话,左眼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周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带着刻骨的恨:“陈默,他手里的烟,跟那天捂死我的时候抽的一样……”

 

我抬头,看见赵彪的身后,慢慢浮出一个影子。是周晚。她的白色连衣裙上沾着猫血,头发还是湿的,脸上的血痕像两道红蛇,可那双眼睛,亮得像要把赵彪烧穿。

 

赵彪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打了个冷颤,骂了句“妈的,怎么这么冷”,转身想走。可周晚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双手是透明的,穿过了赵彪的衣服,直接按在了他的眼睛上。赵彪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像被掐住的鸡:“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捂着眼睛,蹲在地上打滚,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水泥。

 

我站在原地,看着周晚的另一只手,慢慢伸进了赵彪的胸口。赵彪的叫声突然停了,身体僵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空洞的眼眶对着天,像两个黑洞。

 

周晚慢慢转过身,看着我。她的脸上没有血了,头发也干了,那双眼睛里的恨慢慢淡了,多了点东西——像感激。她张了张嘴,我听见她的声音:“陈默,谢谢你帮我找到他……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是李敬。

 

我和周晚一起回了医院。李敬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正收拾东西,把一叠资料往包里塞。看见我进来,他吓得手里的资料掉了一地:“陈默?你……你怎么来了?赵彪呢?”

 

“他死了。”我看着他,“死之前,他说要跟你算清楚赌债。”

 

李敬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想跑,可门突然关了,锁芯“咔嗒”响了一声——是周晚。她站在门后,影子映在墙上,像个黑色的网。

 

“李医生,”周晚的声音冷得像冰,“那天你捂我的时候,手一点都不抖。你说,我的眼睛暖不暖?”

 

李敬跪在地上,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周晚小姐,我错了!我是被赵彪逼的!我不该贪钱,我不该帮他捂你!求你饶了我!求你……”

 

周晚没说话,只是慢慢走向他。她的手抬起来,对准李敬的眼睛。李敬的惨叫声比赵彪还响,整层楼都能听见。我看着李敬的眼睛慢慢失去光泽,看着他倒在地上,像滩烂泥。

 

周晚站在李敬的尸体旁,身上的影子慢慢变淡。她转头看我,左眼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落在我手心里,是一滴透明的水珠,里面映着周晚的笑脸。

 

“陈默,谢谢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终于可以去画那些没画完的美好了。”

 

她的影子彻底消失了。我摸了摸左眼,不疼了,也不痒了,像从来没有过幻觉一样。

 

后来,警察来了。他们在李敬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叠资料——是之前“供体”的信息,有流浪汉,有乞丐,每个人的照片下面都写着“匹配成功”。他们还在赵彪的家里找到了周晚的画册,最后一页画的是我——我靠在出租车后座,闭着眼睛,旁边写着一行字:“他的眼睛很干净,可以帮我。”

 

警察定了案:李敬和赵彪因器官交易分赃不均互杀,周晚的尸体被找到时,手里还攥着那支画着赵彪的画笔。没人相信我说的鬼魂,也没人追问那支突然出现在我家的画笔——他们只当是赵彪不小心落下的。

 

我把周晚的画册烧给了她。在火葬场,我看着火苗把画册吞掉,左眼突然亮了一下——我“看见”周晚站在火苗里,手里拿着画笔,正在画一片向日葵,金灿灿的,像太阳。

 

现在,我还是每天挤地铁,加班,回家。只是每次爬楼梯时,身后再也没有脚步声;每次照镜子时,左眼再也不会出现幻觉。有时候夜里醒来,我会看着窗外的路灯,左眼会突然变得很亮——我知道,是周晚在跟我分享她画的美好。

 

上周,我去了趟美术馆,看到一幅向日葵画,画得特别好,金灿灿的,像能晒透人心。署名是“晚”。

 

我站在画前,左眼慢慢热了。我好像听见周晚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陈默,你看,这世界真的很美好。”

 

雨又下了,这次的雨没有腥味,只有青草的香。我摸了摸左眼,笑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午夜诡事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