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华酒店董事长办公室里面,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下层的酒店人员已经开始忙碌于一天的正常工作。
轩窗上的浅色装饰型窗帘被卷进来的微风飒飒鼓动着。
马卫国怔怔地坐在宽大的旋转椅上,他看着桌上的手机之前拨打出去却被挂断的电话。
他重重叹了口气,神色黯然,他定定地伸手拉开了案桌下最下层的那个抽屉,里面有一个熠熠发光的珠宝盒。
手指轻轻搓动将那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个纯银黑色的耳钻炫目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本来是有一对的,如今只剩下这一颗了,他知道另一颗就在儿子马驰青的左耳上。
马卫国眼睛出神地望着这颗亮眼的耳钻,思绪浮沉……
马驰青刚上初三的那一年那一天。
下班后,马卫国刚刚回家,一下车,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背着书包,闷闷不乐地蹲在别墅门口。
他有些吃惊,赶忙走上前去。
“小驰,你蹲在这儿干嘛?进去吧?”淡笑着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背,马卫国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妈妈是啷个死的?”背后传来儿子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马卫国身子一震,止住了脚步,有些吃惊地转过身来。看着一脸蛮横憔悴之色的儿子,他心底一沉,隐隐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马驰青缓缓站起身来,脸色僵冷地走到了爸爸面前,正视着他,“我都晓得了,你还想骗我!”
“小驰,不是你想的那样!”马卫国的神色隐忍而颓然,他勾了勾唇角,试着解释什么。
“那是什么样的?”儿子哭笑一声,神色有些疯狂,猛地抬起手指着侧面楼上那扇紧闭的窗户,漆黑如暗夜的目光直直地刺进他的眼睛里,怔怔地说,“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她就是从这个窗户上摔下来的!”
马卫国的脸色蓦地惨白如纸,身子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有些站不稳,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手指微微抖索着,踉跄着连连后退。
“让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是你锁的门还是姑妈锁的门,可姑妈自始至终没有开门,尽管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我告诉你——她摔下来以后,是一个好心人路过将她被送到医院的!”
“让我再次告诉你——当她躺在病床上,大口向外吐着血,喊着你名字的时候,医院却联系不到你!”
他每后退一步,儿子就表情痛苦地上前一步,仿佛要将他的意志完全摧毁似的。
面对儿子的咄咄逼人,马卫国当时是伸手打了儿子一记耳光。
那一巴掌分外响亮,将毫无防备的儿子彻底打懵了。
马卫国心里非常后悔,纠结地看着这只颤抖的、打过儿子的手,他抑郁地上前一步。
但是儿子却委屈地哽咽一声,慢腾腾地后退一步,脸蛋被打得偏了过去,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马卫国心底黯痛,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说什么都是错的,已是无异。
马驰青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散漫地咧了咧嘴,冷笑一声,“爸,多谢你这一记耳光,我彻底清醒了,我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充满血腥的家了!”他低哑地说完最后一句,然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马卫国扯松了领带,疲倦地揉搓着眉宇,沮丧无比地回到了客厅里。
望着站在墙角里战战兢兢的余妈,他苦笑一声,忽然明白了一切。
“是你告诉他的?”他闭下了眼睛,平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余妈神色苍白地沉默着,肩膀颤抖得厉害,显然是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好,很好!”马卫国冷淡地点点头,唇角保持着笑容,“我发你工钱,你从中挑唆我和儿子间的关系,从今日起你被解雇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听了这句话。
余妈神色骇然,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低下头站在他面前,“马先生,是少爷执意要问我,我豆是拗不过才简略告诉他的!”
余妈使劲摇头,极度哽咽补充解释道,“我没有想挑唆你们父子间的关系,太太在世对我不薄,我只是想报答……”
还没等余妈话说完,马卫国阴沉着脸,义无反顾,“现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的,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就这样。
这个照顾了马氏父子十几年的女佣也被他赶走了。
马卫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警署打来电话说儿子马驰青在酒吧里和几个社会青年打架,打伤了好几个人,被扭送到了警察局。
他去了一趟警署将喝的醉醺醺的儿子保释出来了。
刚进了公寓的门,他将儿子扔在沙发上,大喊了一声,“余妈!”
半天得不到回应,他这才意识到吴妈已经不在了,确切的说是被他赶走了。
那一刻,马卫国真的后悔了!
从那以后,马驰青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学不在穿校服,发型变成了平头(前额有小碎发),戴上了那颗在他妈妈房间里发现的纯银黑色耳钻,并结交了一群社会上的朋友,经常翘课,有事没事地出去打游戏,打架斗殴,还因为刑事伤人罪,连续进了好几次警署。
一年下来,花了他好几百万,连续有好几家学校给行为不羁的儿子下了退学令。
至于渝城高中,要不是他为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外加马驰青姑父许国松是学校教导主任的关系,马驰青现在还真的是没书能读。
马卫国是真的对儿子失望了,但儿子却浑然不知悔改,反倒愈演愈烈。
没有办法,父子吵得越来越凶,他在距离学校不远,位于渝中区的花样年华里为儿子买了一座小别墅,儿子搬了出去,耳根也清净了。
他会定期给他账上汇一笔钱,儿子照花不误,欣然地花着他的钱开着名牌跑车依旧在学校拉帮结派,惹事生非。
他偶尔也会去别墅看看儿子,劝劝儿子,但那似乎对儿子根本没有用,他只好放弃了……
看着首饰盒里的银色耳钻,静坐在宽大旋转椅上的马卫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急剧地变幻,整个人一时间沧桑到了极点。
馨婉,本来我们约定好的,一人保管一个,等小驰18岁成年的时候一起送给他的。
可现在你的那一颗他已经早早地拿走了,而我这一颗却迟迟没有送出去,他还在恨我……
高三一班。
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距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我们来做一个随堂测验,巩固一下今天所学内容。”数学老师陈浩放下手上的数学书说道。
接着他靠在讲台上问,“你们喜欢啥样的随堂测验?”
下面齐声道,“简单的!”
“成,”陈浩答应的很干脆。
他转身在黑板上现场出了一道数列大题。
“就一道,从现在到下课,给你们时间写,写完的可以提前离开。”
底下一阵欢呼。
紧接着个个都埋头奋笔疾书,笔尖落纸的“沙沙”声层出不穷。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一个交卷的都没有。
齐妍在纸上划拉了四种不同的解题思路,但是一直没有交卷。
因为她还在研究一种新的解题方式,微微皱眉,表情很严峻。
“笃笃。”有人轻轻扣了一下桌面。
闻声,齐妍猛地抬头,看向隔壁隔着过道伸手的人,脱口而出道,“你写完了?”
齐妍问完后觉得很后悔,他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怎么可能写完了,分明是想等她的答案,况且她都没听到他持续写题的声音。
也可能是她太专注没有听到,不过怎么想她都觉得不可能。
马驰青闻言含笑,喉结滚动,“嗯!”
她愣了一下,转而“哦”了一声。
马驰青把自己的卷子递给她,启唇道,“给你,当作道歉。
齐妍怔住,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卷子。
字迹清晰且入目三分,同一般男生的卷子不太一样,步骤清晰,没有乱划瞎写,思路也很开阔。
而且上面写了四种不同的解题思路,和她想到的基本一样。
“什么道歉?”齐妍将目光从试卷上移开,问道。
马驰青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早上说的话。”
早上说的话?!
齐妍也没明白他到底说的是哪句,也没再多想。
“没关系。”齐妍轻声说。
接过他的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哪有人用数学答卷道歉的,再说她又不是不会写。
不过他的卷子答得很漂亮,是让她一看就会心动的完美解法。
不过有一步明明应该是Q9他写成了QQ。
她认真的看了马驰青一眼。
她还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整天乱晃的小混混呢,看起来好像不是?!
想着,齐妍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马驰青,于是她小声开口道,“马同学,你这步应该是Q9不是QQ。”
“不可能,我是用小——好,可能是我算错了。”马驰青低沉否定着,却又欲言又止。
话音刚落,他从齐妍手中抢过数学答卷,认真地改起来。
齐妍往椅背后一靠,眸光不自觉地偷瞄了一眼马驰青,发现他的抽屉里还泛着光……
她顿时明白了他答卷上的内容从何而来。
齐妍没有吭声,继续写着自己的解题步骤。
很快马驰青已经改好了,他再次准备把答卷递了过去。
“你既然接受了我的道歉。”
“嫩个,你把照片也删了三!”
马驰青一边说道,一边尝试着把试卷递了过去。
齐妍没有回答她,依旧认真写着解题步骤。
这时,傅承天从座位上站起身,教室里不少的同学就像思路被突然打断似的纷纷抬头。
傅承天朝讲台上走去的同时,齐妍也放下了笔起身拿着答卷朝着讲台走去,她的步子很是轻快。
齐妍起身的那一刻,周围的同学都赶到有些诧异,就连刚刚放下答卷准备转身的傅承天都定住了步子打量着她。
齐妍走过去,看着傅承天没有任何神情的脸,微微一笑,她柔和的五官也明亮了起来,她小巧的唇掠起淡淡的弧度,似夏日里的灿花绽放。
马驰青看着两人目光的对视,马驰青墨色的瞳仁更加深不见底,他骨节分明的手迅速拿过齐妍桌上自己的答卷,从椅子上起身,步子匆匆地朝两人走去,直接走到两人的中间,将答卷“啪!”一声,拍在讲桌上,意气风发地离开了教室。
全班同学都目瞪口呆,马驰青何时交过作业,况且还是随堂作业。就连数学老师陈浩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用食指扶了一下眼镜,满脸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