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高大气派的府门外,左右两只青石狮子旁各有一队骑兵在驻足等候,神威营一等校尉陈飞三十来岁,身材高大,黝黑的脸上一圈络腮胡子,正笑着对神捷营的一等校尉孙奔道:“孙兄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慕容老先生吩咐在下去你神捷营送信,请你家将军到我神威营里一起议事,现在就省了一趟跑了。”
孙奔拱拱手,正想开口说话,只见自家将军与神威将军从姜府大门内一同出来,连忙和陈飞一起迎上作礼。许高阳和鲁原又是相视一笑,当见到门口的陈飞与孙奔时,两人心里分明都是认识得一清二楚的。当下各自与自己的部属交待了几句,又回头和姜万乡暂时作别,脚步矫健地走下姜府高高的门台。
陈飞和孙奔各自牵了两匹马过来,许高阳担心苏亦真上不得马,抢前一步扶她,苏亦真上马后回眸对他嫣然一笑,如花的笑颜,流转的目光。许高阳不觉心神一荡,真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等再回头时却见周悦已骑在马上,目光看向远处,笼着轻纱的脸上喜忧难辨…
两队于是并做一队前往神威军军营,先是缓步骑过城内长街,许高阳他们骑在马上好奇地四处张望,既有因一个崭新的身体和身份带来的陌生感惶恐感,又在心里充满惊喜和期待。等出了城门,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刚收割过麦子的田野一片金黄,清爽的空气里流动着麦秸的清香,极目远望,北方的平原是一望无际的开阔,是一马平川的疏朗,就像一张色彩饱满的画卷,在等候雄图霸业者的签名。
神威军军营离城约二十余里地,许高阳骑马走在最前面,心旷神怡得有如融进了通透温煦的阳光中,心在自由地飞翔。忽听见身后的周悦口中轻叱一声,催马跃过他的身侧,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当他微微一愣时,鲁原与苏亦真也已催动马匹紧紧追上。许高阳哈哈大笑,手上扬鞭一挥,双腿一夹马腹跟着加速奔驰起来,心中只觉十分快意。
四人时而齐头并进,时而你追我赶,二十多匹战马在金色的田野上扬起一溜烟尘,冲上一道缓坡,绕过一片树林,不多时便至神威营辕门外。
辕门处高高的刁斗上,值守了望的兵卒早己望见这队骑兵往大营驰来,顿时舞动号旗,吹起号角示警。从军营内马上有一队骑兵冲出迎前查探,待见是自家将军回营,便先吹号角回报大营,而后在马上行过军礼,跟在许高阳一行人身后驰向军营辕门。此时辕门早己大开,值守的将官带着兵卒列队相迎。众人在辕门口翻身下马,许高阳将马缰递给身旁兵卒,领着众人往自己的中军大帐而去。
轻衫罗袍,清瞿长须,双目炯炯有神的慕容风己在神威将军许高阳的大帐中等候多时,这位老先生五十多岁,掌管卫国神机处已有十余年,卫国神机处下设风雨雷电四部,分管情报,
民心民政,纪律刑罚,禁卫刺杀等职责。位虽不高,权责却重,正是卫国国公的股肱之臣。
除慕容风本人兼掌神机处里负责情报的风部外,负责民政的雨部负责人原来却是苏亦真,而周悦是负责禁卫刺杀的电部负责人。
前些日子,专管纪律刑罚的雷部负责人王大年在侦办一起谋反大案时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慕容风推测此事与龙骧将军王皓有关联,王大年只怕己凶多吉少,这让他极为不安,感受到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在与卫国国公商议后,他打算把专管军队纪律刑罚的雷部交给神捷将军鲁原负责,以警示龙骧将军王皓不得轻举妄动。
卫国共三支半军队,王皓的龙骧军占了一半,神威军和神捷军还有人数只有五百的禁卫军加起来才占一半,所以对于卫国国公而言,龙骧军是绝不能出问题的。但是王皓拥兵自重,久存野望是路人皆知的事,只是他一向碍于他自己并无卫国的民心支持,卫国国公又有像慕容风、许高阳、鲁原以及长史韩干等一众重臣的大力辅佐,才不敢图穷匕现。
卫国是一个方圆不过百里的弹丸小国,在它的西面,强大的晋国正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它随时吞噬,卫国朝野上下即使是同心同力,尚且是如履薄冰的艰险,更何况将有兄弟阋墙之事?所以国公对王皓才一再忍让。
神威将军许高阳与神捷将军鲁原便是国公此时最为倚仗之人,他二人麾下的神威神捷两军更是现在卫国的定海神针,是分亳不容有失的。
慕容风今日将神捷将军鲁原也一并请到此处,一则是宣布国公对他的任命,二则是要和他二人商议自已的一些想法。眼见风雨欲来,得早做准备了。
慕容风捋着长须正想得出神,便听帐外兵卒敬礼的声音,神威将军许高阳挑帐进来,身后还跟着神捷将军鲁原,雨部负责人苏亦真,电部负责人周悦。
“慕容老先生,让您久候,得罪得罪…”许高阳笑着躬身抱拳道。鲁原、苏亦真,周悦三人分别上前见礼。慕容风哈哈笑着,左手拉了许高阳,右手握着鲁原手掌,对苏亦真与周悦道:“你们也在最好不过,正是有几件大事要与诸位商议。”
当下分宾主坐定,坐在大帐主位帅椅上的许高阳道:“慕容老先生,您有事叫我们过去就行,何敢劳您大驾?”
“许将军,今日却是非我亲来不可,将军请看…”慕容风说着起身走到他带来的两个木箱旁,亲自打开箱盖,伸掌往箱内一引,只见两只箱内都盛满了黄澄澄金灿灿的金饼子。
“国公为嘉勉两位将军劳苦功高,特各赏赐两位将军黄金百两,着我送来。”慕容风说完笑呵呵地捋捋长须,注意看着许高阳与鲁原的神色。
许高阳与鲁原对视一眼,赶紧起身向王宫所在的方向遥拜了一拜,口中道:“谢主公赏赐。”
等各自回身落座,鲁原沉吟道:“慕容老先生,这个无功不受禄,请问主公这是…?”
“哈哈,鲁将军无需多想,赏你们两位劳苦功高也是应该…”慕容风捋须笑道:“主公着你们三日后与龙骧军换防。”龙骧军驻在城内军营,这个一里一外的驻军就代表着信任和戒备,内里大有玄机。
“谨遵主公号令。”许高阳与鲁原再次起身遥拜。
“另外,我已征得主公同意,由鲁将军暂代神机处雷部主官之职,专管军队纪律与刑罚,鲁将军,责任重大啊!”慕容风炯炯双目注视在鲁原脸上。
“鲁原遵命。”鲁原坐着顿首,停了一停又道:“还请慕容老先生指教。”
“嗯…,雷部的王大年失踪多日,他失踪前侦办的案件与龙骧将军有关联,所以…”慕容风眼光往苏亦真和周悦两人脸上一转又道:“你们近日可也得警醒一些,多事之秋啊…”
“属下明白。”苏亦真和周悦恭谨地答应。
坐在主位上的许高阳居高临下,见大家都装得有模有样,简直比拍电影还好玩,忍不住地要笑,只好强忍着。苏亦真眼光灵动,早见看到许高阳脸上古怪的表情,知道许高阳忍笑忍得辛苦,她自己不禁也想笑,只好狠狠掐了一把自已手臂,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带着面纱的周悦看不见表情。只有鲁原一本正经地端坐着,若有所思。
“慕容老先生,最近晋国那边有军队调动的情报吗?”鲁原问道。
“这倒没有…”慕容风想了想又道:“咦…不是没有,而是一点也没有,三天了。你的意思是?”
“嗯,我觉得这两件事如果联系起来看的话就很可怕。”鲁原抬眼与慕容风对视,缓缓点头道。他当然不能说晋国军队七日后会突袭雄安城,而且雄安城最终没守住。
“既然卫公己决定要换防,那么就要尽快,另外趁麦子刚收,城里多储些粮食吧。”鲁原又道。
对聪明人讲话不用多,慕容风一听马上坐不住了,急匆匆地告辞前往王宫。许高阳四人一直送他到辕门外,直到见慕容风一行人远去,鲁原道:“高阳,你难道还觉得我们是在游戏吗?你看从早上到现在,太阳在移动,时间是真实的。我们一路骑马从城内到军营,空间是真实的。我们自己有喜怒哀乐,感受是真实的。身边的姜山,陈飞,孙奔还有慕容风他们也有血有肉,这如果还不叫真实,那真实是什么?而且我们又回不去…我们要认真对待这个世界了。”
“鲁原说得对,高阳太不认真了,前头在大帐里他自已笑不说,还引得我笑,让我忍得好辛告。”苏亦真咯咯地笑道。
“鲁原,我现在觉得佛家说的理论太有道理了,你看佛家说四大皆空,认为组成宇宙的地、水、火、风四种元素都是虚假的,五蕴皆空,色、受、想、行、识都是空的,外境和自我感受以及自我思想都是虚空不真的,只有本心是真的。这分明就是在说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嘛。我在想释迦牟尼是不是从他的真实世界进入了我们原来的世界,就象我们从原来的世界进入这个游戏世界一样。这么深入想下去,那因果轮回就有意思了…”许高阳越说越起劲。
“高阳,现在不是和你探讨理论的时候,我们马上要面对生存的问题了好不好?”鲁原皱起眉头。
“你说的是入世,鲁原,我说的是出世。”许高阳笑道。
“还出世呢,原来你来这个世界是为当和尚来的,鲁原,别理他!”苏亦真笑道。
“好好好,入世入世…”许高阳举手投降。
“高阳,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万一我们守不住雄安城,我们五个人将会面对怎样的困境,你难道都没想过吗?我跟你说过,这个世界里的时间是真实的,我们就会被困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一辈子出不去的啊!”鲁原真急了。
“别急别急,急也没用不是?我们刚来这个世界才两个时辰的吧?别吹胡子又瞪眼的啊?我们先看看军营吧,先看看我们手里都有些什么牌再说。”许高阳哈哈笑道。
神威军的军营并不太大,驻军也就二千多人的样子,四个人随步走着看着,苏亦真突然无缘无故的一个人发笑起来,许高阳奇怪地笑问:“怎么了你?看到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走着吧,别管我。”苏亦真收了笑,摆摆手道。
过了一会儿,苏亦真又突然笑道:“万乡说,在这个世界里权势与财富都能唾手可得,还真是!一大早的就有两箱黄金送过来给我们啊!这么多金灿灿的金子!”
“原来你刚才是为这个,一个人笑得这么开心啊!”鲁原呵呵笑道。
“就是,难道得了这么多黄金还不该高兴一下吗?”苏亦真扬头道。
“亦真,这些黄金可是买命钱呢。”周悦淡淡地道。
“啥意思啊?什么买命钱?”苏亦真不解地问道。
“这是卫国国公让我们替他卖命的预付款。”鲁原道。
“那要是没这些黄金,我们难道就不和国公站在一边吗?”苏亦真不服地问道。
“亦真说得对,不管有没有这些黄金,我们现在都和卫国国公在一条船上。但这些黄金,并不是我们的。”许高阳笑道。
“你什么意思?”苏亦真瞪着眼看向许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