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50平米一室一厅的毛坯房，大门在里面被反锁着，所有的窗户紧闭。
空荡的客厅，四个男人坐在水泥地上谈笑风生，地上早已丢满了烟头。
气氛愉悦，男人们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张鑫辉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笑了笑：
“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告诉大部分人我是为了老婆孩子，可是有些时候我都怀疑自己这个理由。终于有一天，我特么终于想明白了。”
“为了什么？”河西快乐得冲他吐了一口烟圈。
“为了…” 话刚开头，张鑫辉自己先笑了：“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老子是为了每个星期五下午两块五一份的体坛周报。”
“每个星期五的中午吃完饭，我就会跑到中华路地下通道旁边的报纸铺等，一般等半把个小时送报纸的人就来了。在等待报纸的那30分钟绝对是我一个星期里最开心的时候。”
“特么的简直比在产房外等我儿子出生的时候还开心。” 张鑫辉边说边笑，说到后面已经笑得接不上气，旁边的李发奎急忙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让他缓缓。
“妈的。”张鑫辉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眼泪都笑出来了。”
李发奎把话头接了过去：“我和你差球不多，我活着是为了每天花两块钱。”
“两块钱？”河西有点好奇。
“一看你就不懂行。” 李发奎把烟头重重的丢在地上，深吸一口气：“这年头，两块钱除了能买一张彩票，还能买什么？”
“那，你是想着中奖么？”
李发奎摇了摇头：“也不是，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从骨子里，我压根就没想过中奖这个事儿。”
“不过，人总得有一个念想不是么？花两块钱让自己活一天，这个世道，还能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么？”
“要是真中了大奖，给媳妇孩子留下也挺好的。”
众人一片沉默。本来愉悦的气氛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河西正准备说点话活跃下气氛，秦晖站了起来。
他说：“我活着是为了等快递。”
“离婚后，我发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让我有激情的事情了。”
“刚毕业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都是我的，就像那句广告词说的一样：“没有不可能”，我信以为真。
“直到打拼了二十多年，老婆带着孩子跑了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我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被格式化了的硬盘，你好像重生了，又好像还没出生。你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其实你最后才明白，连你自己都不是你的。”
“于是，我找到了一个办法。每天看不同的广告，买各种各样的广告。你知道吗？你买的不是物件，也不是什么必须品，你买的只是广告。”
“这个道理我懂，可是我还是在买，不停的买。我也知道，就在快递把东西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等待的愉悦会在几分钟内消失殆尽，可是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买的价值，重要的是等的过程。”
河西把话接了过去：
“这就像很多人看手机打发时间一样，他们整个生命的过程就是为了打发。没有任何目的，或者说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别人期待的目的，再说直白点，就是为了别人因为没有目的所以要安在他身上的目的。”
“我可能要纯粹点，现在的活着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每一天都在熬。”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讨厌自己的我。”
大家都看着他，面带微笑。
河西感觉愉悦的气氛又回来了。
这时，里屋缓缓飘来一股奇特的味道，男人们都清楚，是一氧化碳的气味。
这是他们这辈子最芬芳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