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陶梓组织毕业生访谈。她在节目的片头里,剪进去《同桌的你》的前奏。陶梓想,其实大学时,哪里还有什么同桌。只不过这首歌太容易让人想起那段风尘仆仆的青春岁月。那天晚上,陶梓把节目片头发给文莘,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吗?
文莘说,记得。不过她的同桌不是陶梓,是辛雨。
高一报到那天,文莘迟到了。她慌慌张张冲进教室,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老师问她叫什么,她说了很多遍,老师都没有听清楚。
后面一个声音,用洪亮的嗓音对老师说:“她,叫文莘!”
老师被耳畔的声音,吓得抖一下,示意文莘坐下。文莘坐下后,转身向身后看去,她很好奇那个帮她回答问题的女孩是怎么样的。文莘转身看到一个皮肤黑亮,眼睛很大的女孩,她的头发不长,但也可以扎起马尾。
女孩儿笑着对文莘说:“我叫陶梓。馆陶的陶,桑梓的梓。”
文莘说:“文莘,文艺的文,莘莘学子的莘。”
陶梓说:“原来是文莘。我还以为是纹身。我想说,你爸妈路子也忒野了,起这么霸气的名字。”
文莘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文莘问陶梓:“你家住哪里?”
陶梓想了一下,说:“宣武。”
文莘说:“我以前也住宣武,我爸家在烂漫胡同。”
陶梓说:“我爸家在法源寺后街”
文莘说:“不过他们离婚了,我现在住石景山。”
陶梓说:“我妈爸也离婚了。所以我住校。”
“你叫什么啊?”文莘转头问边上的男生。
“辛雨。辛勤的辛,雨水的雨。”辛雨回答道。
“辛雨、文莘、陶梓,咱仨还挺巧,名字里都有个“辛”字。”陶梓兴奋地说。
“辛雨,你家住哪啊?”文莘问道
“我家住玉泉路。”辛雨说。
“那咱俩是一路上的。”文莘拍着辛雨的肩膀说。
辛雨腼腆地笑了,辛雨想说他父亲住在虎坊桥,只是他平时都住在母亲家。辛雨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女孩,第一次见面就可以做到如此坦诚。辛雨的父母没有离婚,只是因为性格不合,常年分居。他们对辛雨都很好,只是一碰面,便会鸡飞狗跳,索性就不见了。过年的时候一起吃顿饭,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便不见面。
辛雨的母亲总是说,如果不是为了辛雨,他们早离婚了。辛雨想,谁知道是为了谁,这么多年,他们和离婚又有什么分别,演戏都不能演全套。
“放学咱们一起去红桥买书皮儿啊?”文莘戳了戳辛雨的胳膊说。
辛雨点点头。辛雨想,那一天的文莘,好像泛着金光的阿芙洛狄忒,指引着他成为她们的好友。从红桥出来后,陶梓独自往学校方向走,辛雨和文莘在车站等公交车,到崇文门换地铁。
那个时候北京地铁只有一号线、二号线、十三号线和八通线。辛雨和文莘每天上学要先做公交车到一号线,从复兴门换二号线,在崇文门再换公交车。就这样跑了不到一月,辛雨扛不住了。辛雨对文莘说,他爸把虎坊桥的屋子给他空出来了,以后他可以骑车上学了。
文莘酸溜溜地羡慕着辛雨,说他以后就可以多睡一个小时了。
辛雨第一天骑车上学,就迟到了。整个早读,辛雨被罚在教室门口站着。班头身后,有个扭扭捏捏的男生。
“你不是搬近了吗?怎么反而还迟到了?”赵铎厉声问他。
“哎,不就是因为近了。时间才不好拿捏。你看我原来哪迟过到。”辛雨说。
“那你以后那准点,下不为例,进去吧。”班主任拍了拍辛雨的书包,辛雨进门时,赵铎在后面踢了他一脚,害的他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全班看着辛雨进门的一个踉跄,发出哄堂大笑。
“没我监督你,就迟到了吧?”文莘笑着对辛雨说。
辛雨挠着头坐下,对文莘说:“好像有人转学。”
辛雨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班主任靠在门口,对着门外说:“你进来吧。”
一个白到发光的男孩儿,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他的眼神有些慌乱,时不时的看向窗边。无处安放的双手,一会儿拽进衣袖,一会儿放进口袋。
陶梓在后面戳了戳文莘,说:“这个人怎么跟个二椅子似的。”
辛雨转过头,指着陶梓边上的空位,说:“全班唯一空位。你小心二椅子跟你做同桌。”
“咦!我可不要!他要是跟我做同桌,你们得想办法帮我把他弄走!”陶梓拽着辛雨的校服袖子说。
“没你们说那么糟啊。他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文莘也转过头来,他们三个以为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窃窃私语。
“那......如果他真的跟我做同桌,我就跟你换。我宁愿跟辛雨做同桌。”陶梓对着文莘说。
“陶梓!什么叫,宁愿跟我?坐同桌?”辛雨问道,然后转头对文莘说:“不能跟她换,我可不是宁愿跟你坐同桌的。”
“辛雨,说什么呢?说这么高兴。早上刚罚了站就忘了?这么记吃不记打啊?”班主任看着辛雨说道。辛雨转头瞪了一眼陶梓,明明是陶梓起的头,最后挨骂的却只有辛雨。
“你坐陶梓边上。”班主任对着男孩儿说。
陶梓不情愿的把空位上的书挪走,辛雨转过头来,对陶梓做了一个“略略略”的鬼脸。陶梓从笔袋里拿出一卷印花胶纸,贴在两张桌子的中间,说:“你,不要过界。”
辛雨说,那个时候顾立是有些怕陶梓的。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对他充满敌意。辛雨跟顾立说,因为陶梓觉得他像个娘炮儿。辛雨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后来顾立总是欺负陶梓。偷拿她座位里的零食,说要练拳,要打陶梓一顿,让她知道他是一个纯爷儿。有的时候,顾立真的会拿陶梓当靶子,不过陶梓从来没有计较过这些,每次都是嚷嚷几下就算了,下次顾立还会继续。
辛雨问陶梓,还要不要换座位。
陶梓说,算了吧。
辛雨贼兮兮的对陶梓挑了挑眉毛,陶梓白了他一眼,说:“神经病!”
时间就在打打闹闹之间溜走了,好像一瞬间就到了毕业那天。吃散伙饭那天,在工体的草坪上,顾立和辛雨给陶梓和文莘唱了《同桌的你》。唱完之后陶梓对顾立说,是不是很懊恼陶梓是顾立的同桌,是不是很懊恼这首歌不能名正言顺的唱给肖依。
顾立说,如果他的同桌是肖依。那“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那个他,只会是顾立。
陶梓说问顾立,墨霏算什么?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顾立没有再说话,辛雨也沉默了很久。谁都知道那时候栗淼和墨霏是形影不离的。栗淼离开后,他们也没有见过顾立和墨霏出现在同一画面里。自从被辛雨泼了一脸酱油后,陶梓也长了记性。这些事情,如果顾立不说,她也不会问。只是到了最后的最后,陶梓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顾立说,墨霏接受他的追求不过是想气气她的绯闻男友。顾立说,他和辛雨真的是一对难兄难弟,他们的爱情都没有迎来春天。辛雨甩开顾立的胳膊,让顾立有好事多想想他,这种事情就不必捆绑了。那天分别前,顾立说,或许我们从来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大学时的某一天,陶梓接到文莘的电话。
文莘在电话那头,气呼呼地喊道:“陶梓!帮我去骂那个女人!”
陶梓打开校内。在辛雨的状态下,文莘留了一条看起来酸溜溜的言:哎呀,辛雨。有了女朋友就不要老朋友了。
校内的留言是公开的,辛雨的女友看到留言后,跟文莘对骂起来。文莘对辛雨的女友说:难道在认识你之前,辛雨认识的所有女的都该死吗?
女友说不过文莘,叫来朋友们帮忙。一时间,文莘开始一骂三,然后到一骂六。文莘扛不住,打电话叫陶梓来帮她。
陶梓在留言板下说:可能整个高中都没有人这么在意过辛雨......
那场骂战,最终以文莘的胜利告终。辛雨的女友来给文莘道歉,女友说辛雨对她说,他们同桌三年,不想因为这些琐事以后就疏远了。文莘有些窃喜,假模假式对辛雨的女友客气道,那天她不该把话说那么重,放假回去请他们吃饭,全当道歉了。
文莘告诉陶梓,她的胜利。陶梓截了一张图,给文莘。说:“这人真逗,人都没弄清楚是谁,就瞎留言。”
截图中是顾立给陶梓的留言。仔细一看,便知道留言的不是顾立。
文字中写道,她知道陶梓和顾立是好友,她很羡慕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她是顾立的女友......
陶梓的回复言简意赅:姑娘,你找错人了。
顾立的女友继续留言:你不是和他坐了三年同桌的陶梓吗?
陶梓回:我是他的同桌,但不是你臆想的那个人。
文莘看完截图,对陶梓说:“或许真的是呢?”
陶梓说:“是什么?真什么?你就会瞎幻想。”
文莘说:“我们从来不知道在顾立心里,你是什么样的,就像我们从来不知道在你心里,顾立是什么样的一样。”
大学时,陶梓接到顾立的第一个电话,是源于顾立为女友给陶梓胡乱留言的致歉。陶梓想,其实她和顾立在大学时联系并不多。如果不是因为距离近,如果不是因为肖依,可能他们早就不再联系了。
陶梓一直也不懂,从高中大学再到出国,顾立一直有女友。可是没有人记住过他的女友,他们只记住了肖依。陶梓对文莘说,有些话真的不能记住。当年那个扬言要娶肖依的人,在大学毕业之后好像完全忘记了这段情愫。在顾立的女友从未断过的那段时间里,肖依从未谈过恋爱。
文莘说,顾立是一个会给自己留转圜余地的人。那一年他说的是,如果肖依是同桌他的同桌,他一定要娶她。可是整个高中,顾立的同桌只有陶梓。
大学毕业时,顾立去深圳参加她们的毕业典礼。那天晚上在KTV,顾立唱了《同桌的你》,那天肖依也在。陶梓说,她不知道那首歌顾立是唱给她的,还是唱歌肖依的。
辛雨说,顾立曾经说,陶梓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同桌。
电影《同桌的你》上映时,陶梓、文莘和辛雨一起去看电影。电影结束后,陶梓给顾立说:“你不会也是住着这样的House,开着这样的加长林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吧?”
顾立回:“你自己来看看呗。”
陶梓回:“辛雨在我们边上呢。”说完陶梓发了和辛雨、文莘的合影。顾立没有再回复。,辛雨的脸上面露难色。陶梓和文莘开玩笑说,顾立不爱辛雨了。那天,直到他们分开,顾立都没有再回复任何信息......
同桌的你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 ...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
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跟我在一起
... ...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
给她讲同桌的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