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们都是好孩子
书名:如丧青春 作者:羊乐 本章字数:4975字 发布时间:2020-09-08

中考结束后,辛雨的母亲就再没有说过,为了辛雨才不离婚的话。高中开学后,辛雨的父亲对他说,来回跑太辛苦了。虎坊桥的屋子给他收拾出来了。虽然胡同里不比楼房舒服,但好过每天路上奔波。

 

辛雨搬去虎坊桥时,父亲已经搬走了。高二时,辛雨多了一个弟弟。这件事,除了顾立,没有人知道。




辛雨对顾立说,总觉得男孩子应该坚强,不应该为任何事情落泪。可是当知道弟弟出生的那一刻,辛雨切实的感受到一种无助,一种陪抛弃的真实感。辛雨叫顾立来家里喝酒,那天他们俩喝了一打儿燕京,两瓶儿扁二。

 

顾立说对辛雨说,很多事情你不走心,便不会觉得难过。

 

辛雨告诉顾立,他有时会羡慕女孩子的友谊。文莘和陶梓第一次见面时,便相互坦言父母离婚。辛雨那时候很羡慕女孩子们,好像她们的友谊不需要什么沉淀,只有一个简单的契机便可以毫不保留的坦诚相待。

 

顾立说,谁知道这种坦诚又有多坦诚呢?或许这件事对于她们而言,已经是不足挂齿的第一件事情了。

 

辛雨那天喝多了,吐了一地。顾立把他挪到床上,把呕吐物清理干净后,便离开了。

 

顾立走之前,对辛雨说:“哥们儿!我也算是到位了!我对喝多的人有阴影,你要是再吐,就清醒了自己拾到吧。”

 

顾立小时候,和父母住在职工大院里,一家人只有一间屋子。周末的时候,顾立的父亲总喜欢叫上三五好友在家里“喝两杯”,顾立的父亲总是不胜酒力,没喝多少就开始吐。顾立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坐在床的角落。父亲从外面吐回来,晕晕乎乎地倒在床上。顾立看着醉酒的父亲,只觉得吓人。还没等顾立反应过来,父亲又吐了。吐在新换的床单上,呕吐物溅到顾立的小脚上,吓得他坐在那里不敢动,只能嚎啕大哭来表达自己的惶恐。

 

小顾立不喜欢父亲,即使在他清醒的时候,他也担心父亲下一秒会吐出来。后来再大一些,顾立上学了,他就去奶奶家住。周末,父母去奶奶家看他,他会在父母来之前,把家里的酒藏起来。

 

那几年,顾立父亲的酒,也没白喝。顾立初中毕业时,他父亲已经成为了院长。顾立中考考得不好,他父亲给他交了些钱,让他上本校国际部。刚开学一礼拜,顾立说他想画画。顾立的父亲问顾立,凭什么信他是真的想画画。顾立画了一张画给他。

 

转学前,顾立的父亲对他说:“你不要以为你老子的一切是喝酒喝回来的,做人还是要有真本事的。”

 

那天,顾立第一次陪他父亲喝酒。他还是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他觉得各凭本事就好了,为什么人不能光有真本事,还要有喝酒的本事呢?顾立看着大腹便便的父亲,想到书房里那满柜子的专业书籍,想到母亲说起父亲体检时查出了肝硬化。顾立不懂,究竟是什么,让父亲对酒精如此情深?那时候的顾立是不会想到,多年以后,他最爱喝的饮品是Espresso加Vodka.

 

顾立来到新学校,认识了辛雨。他和辛雨一起踢球,一起练拳,一起讨论女孩子,一起翘课打游戏。

 

辛雨和顾立第一次踢球后,坐在操场的角落里。

 

顾立对辛雨说:“你喜欢文莘吧?”

 

辛雨点点头,说:“你不要告诉她。”

 

顾立会意地笑了一下,说:“明白。”

 

暑假前,辛雨问陶梓:“文莘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陶梓想都没想,说道:“对啊,高二陈远啊。”

 

辛雨问陶梓:“那为什么文莘还天天说,辛雨是他们家辛雨。”

 

陶梓说:“当你娘家人呗。”

 

从那之后,到高中毕业,辛雨便把喜欢文莘这件事情烂在了心里。陈远消失后,顾立问辛雨要不要向文莘表白。辛雨说他有些怕,他怕因为他的鲁莽,让他和文莘之间的关系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怕因为这样影响到他们四个的关系。

 

只是那段时间,辛雨跟母亲说,自己一个人住太无聊了。他回玉泉路住了很久,这样每天他都可以和文莘一起上学、放学。直到后来,母亲有了自己的家庭,辛雨又自己回到虎坊桥。辛雨说,母亲再婚那一刻,他才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弃儿,只是那时候他反而觉得不伤心了。或许那时候他更成熟了,辛雨想他是父母之间的纽带,不是枷锁。这样各自安好,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高三时,辛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孤独。冷风吹过,他不也不觉得很冷,或许是心里够凉吧。

 

上课时,顾立问辛雨,要不要和墨霏在一起。辛雨问顾立,放弃肖依了吗?顾立说,肖依像是梦里的人,永远感受不到她真实的存在。就要高中毕业了,还没有真正的谈一次恋爱,他觉得很亏。好像自己的青春里只有青春期一样。

 

辛雨想大概是顾立的话触动了他,他才会在那个清晨,注意到拎着画箱的栗淼,他才会走上前去帮栗淼拿东西,才会把自己的手套给栗淼。可最终他们都不是言情小说里的人物,栗淼离开时,辛雨挺伤心的。至少辛雨自己觉得他很伤心。

 

辛雨向班主任赵铎请了病假,赵铎很爽快的批了假。赵铎问辛雨,他母亲有没有去照顾他。辛雨说,没有。

 

放学后,赵铎带着一些保健品去看辛雨。赵铎对辛雨说,分别是难免的。只是有些分别是未来可期,有些分别是无语凝噎。

 

赵铎比辛雨他们大十岁,很多时候,辛雨他们也不拿他当老师,觉得他更像个大哥。赵铎的母亲离世那年,他大三。那一年,他看着母亲日渐消瘦,看着母亲水米不进。她走那天跟赵铎说,她想吃橙子。赵铎买来橙子,用棉签蘸着橙汁,小心翼翼地擦拭在母亲近乎干枯的嘴唇上。赵铎对于那一天的下一个画面,是满地带血的卫生棉球,医生抱歉地对他说:“我们尽力了。”

 

赵铎给辛雨削了个苹果。赵铎说,那年之后他看见橙子就会躲开。赵铎是母亲带大的,他从不跟父亲联系。后来辛雨听到《一荤一素》时,想到了赵铎,想到了那一天,想到赵铎的母亲离开他也有十五六年了。

 

辛雨听说他们毕业后,赵铎又带了两届学生,从高一带到高三。后来他出国了,再没有回来。辛雨想,即使他再孤独,也不会有赵铎孤独。辛雨没有办法想象,赵铎的孤独。这些年,他渐渐学会如何与父母和他们各自的家庭和平共处,再加上女友多年的陪伴,辛雨好像早已忘记了那段时间的孤独感。

 

那天聊到最后,赵铎跟辛雨说:“差不多就得了。这样颓废下去,耽误了高考。以后自己都会后悔的。”

 

工作之后,辛雨再想起赵铎的话。耽误了高考,他会后悔是真的。但是耽误了高考,会不会也影响赵铎的KPI?辛雨想,自己怎么能用这么龌龊的想法想老师,可辛雨确实是学校里最有潜力考上F大的人......

 

辛雨想,当年的赵铎,跟现在的他差不多大。如果是他,面对这些熊孩子,或许真的会手足无措。辛雨想,赵铎当年真的没少吃他们的瘪......

 




高二之后,辛雨和顾立踢球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时候他们会和文莘、陶梓在天井打羽毛球。某天中午,文莘忘了带羽毛球拍,她跑到办公室管赵铎借球拍。还球拍时,文莘对辛雨说:“这是吴老师的球拍,帮我还一下。”

 

辛雨跑到办公室,吴老师不在,他把球拍放在赵铎桌子上,说:“这是吴老师的球拍,帮忙还一下。”

 

赵铎看了一球拍,说:“呸!这是我的球拍。”

 

辛雨知道文莘使坏,他跟赵铎对视了一眼,跑回了教室。回到教室后,陶梓和文莘围在辛雨边上,问:“球拍还给吴老师了?”

 

辛雨平淡地说:“还了。”

 

陶梓又问:“吴老师说什么没?”

 

辛雨说:“吴老师说,放那吧。”

 

“就这?不会吧?”文莘看着辛雨问道。

 

辛雨是在憋不下去了,佯装生气地说道:“吴老师不在办公室,我就跟赵铎说,这是吴老师的拍,搁这了。赵铎说那是他的拍。”

 

陶梓和文莘听到这里,开心地大笑起来。

 

辛雨说:“我就知道你们俩没憋好屁,吴老师一个快退休的女老师,什么时候打过球。你们就是要让全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赵铎脖子短,他的学生叫他吴博楠。”

 

文莘和赵铎的战争,大概就是从那次借“吴老师”球拍开始的。高中时,总有人在跟你强调仪容仪表,这个问题总是让赵铎头痛,最头痛的要数顾立和文莘。顾立的头,永远都像个鸡窝,文莘的头烫了锡纸烫。

 

平时年纪检查,主任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最怕的就是学校领导来检查。一般除了周一没有人会检查头发,文莘会在周一时,用夹板把头发夹直。谁也没想到,学校领导突发奇想,周五来检查。文莘和顾立被拎到操场上的公示。

 

赵铎领了任务,带文莘和顾立去剪头发。顾立倒是痛快,回来时变成了圆寸。陶梓对顾立说,圆寸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很显然顾立不是合格品。文莘的头发剪起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赵铎从晓之以理到威逼利诱,文莘就只回复一句:“你凭什么剪我的头发?”

 

最后,赵铎烦了。他拉着文莘往学校外面走。

 

文莘说:“你这是侵犯人权!”

 

赵铎不理她,继续拉着她往外走。

 

文莘大喊道:“你把我拽痛了!这是我的头发!凭什么剪我的头发!你这是侵犯人权,是法西斯的行为!”

 

文莘便喊边哭了起来,赵铎一看文莘哭,被吓了一跳。

 

赵铎小声对文莘说:“大姐,你别哭啊!”

 

文莘不理他,继续哭。边哭便说他是法西斯。

 

赵铎没有办法,心里又很杵。他一个男老师,文莘一个女学生,对着他这样歇斯底里地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文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赵铎求了半天,文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哭越大声了。他没有办法,想着不能让文莘一直在花园里这么哭,就让她先回教室了。

 

文莘回到教室后,陶梓赶忙走过来问原委。文莘看赵铎还在窗户边上看着她,就继续委屈巴拉的哭着说,头发是她的,剪不剪都应该是她决定的......等到赵铎走后,文莘对陶梓说,其实她就是想再抗争一把,实在不行就剪吧。没想到这一哭还管用了,文莘说赵铎其实很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些另他没有面子的事情,他一定很想办法尽快结束。

 

就这样,文莘在“保卫头发战”中,获得了初步胜利。

 

赵铎还在循序渐进的引导文莘把头发拉直。他对文莘说,做人不能太四面体,最后那些棱角、那些骄傲都会被时间磨圆,人最终都会变成球体。文莘对赵铎说,她只会变成十四面体、十六面体,棱角只会越磨越多。后来文莘对陶梓说,小时候说话太不严谨。那时候她只注意了棱角的数量,却没有在意棱角的角度。十六面体的角度和四面体相比,平滑太多了,刺在身上的感觉并不锥心。人最终还是要趋于平和的。

 

陶梓对文莘说,上学时最讨厌数学。现在越来越觉得,人生就像一条sin曲线。辛雨的曲线最平缓,他们仨的好像半斤八两,充满了起落。

 



 

文莘说,那些年赵铎好像从来没赢过。

 

陶梓问文莘,还记得赵铎当年送她的奖状吗?

 

文莘笑了起来,那张奖状现在还钉在文莘卧室的墙上。

 

高二那年政 治课,讲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文莘问政 治老师,如果马上就要考试了,学校留学生上晚自习,天已经很黑了,回家的路上很不安全。是要冒着被人猥亵的风险在学校上晚自习,还是要早些回家?是预防被猥亵是主要矛盾?还是为了考试复习是主要矛盾?

 

政 治老师一时语塞,全班同学都帮着文莘“逼问”她,气得她摔门离开了教室。赵铎把文莘叫去办公室问话。文莘说对赵铎说,作为老师就是要答疑解惑,政 治老师现在不能为她解惑,还要拿她撒气。

 

赵铎也被文莘噎的说不出话来,她让文莘回家冷静冷静。文莘中午回了家,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来。赵铎给文莘家打电话,电话是文莘接的。

 

赵铎说:“你想明白了吗?”

 

文莘说:“我没有错。”

 

赵铎说:“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文莘说:“就事论事,说什么态度?没本事的人,才一味地在意别人的态度是否谦和。”

 

赵铎说:“明天回来给 政 治老师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文莘说:“凭什么我道歉?她说过去就过去了?我还没有过去呢?我就是提个问题,还是她问我们有什么问题,她不问我也不提,谁让她非要问?”

 

赵铎说:“那你想怎么样?以后再也不上政 治课了?”

 

文莘说:“那你说我哪错了,你说出来,我就去给她道歉!”

 

赵铎说:“文莘,你真是厉害!不然我送你一张奖状吧,上面就写着:文莘说赢了赵铎。”

 

那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期末评分时,文莘、陶梓、顾立、辛雨都给政 治老师评了零蛋。据说评零蛋的不止他们四个,还有很多人,大概已经超了半数。再开学时,政 治老师被调到了初中部。他们迎来了非常严格但很有魅力的政 治老师。

 

陶梓说,有时候想想觉得那时候的他们,挺坏的......

 




 

赵铎和顾立出国后,读的是同一所大学。

 

陶梓问顾立,赵老师近况如何。

 

顾立说,赵铎在这边很受欢迎,人也比以前开阔很多。有很多女生追他,只是他不同意。

 

陶梓说,赵老师可能需要的不是女朋友,而是男朋友。

 

顾立让陶梓不要胡说,就算是,也不能胡说......

 

陶梓说顾立,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他现在拘谨的看起来很乖的样子,让陶梓很不习惯。

 

顾立说,人都是一步步变成熟的。

 

陶梓说,还是那年留着圆寸的顾立,比较好......




 

我们都是好孩子

 

推开窗看天边白色的鸟

想起你薄荷味的笑

那时你在操场上奔跑

大声喊 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

看咖啡色夕阳又要落下

你说要 一直爱一直好

就这样 永远不分开

... ...

我们都是好孩子

异想天开的孩子

相信爱 可以永远啊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善良的孩子

怀念着 伤害我们的

 

推开窗看天边白色的鸟

想起你薄荷味的笑

那时你在操场上奔跑

大声喊 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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