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易双手被反绑,被一群大汉押着,跪在地上。
身上很多伤痕还在流血。
这个人唯一一次的狼狈,却足以致命。
无数枪口在等待舔血。
他的皮鞋挑起周晓易的下巴,强迫周晓易抬了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盯着周晓易想从对方脸上查找到一丝慌张。
然而那张脸除了疲惫,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
只是那目光太过复杂。他一生只在这人眼中看到过。
有怜悯,有遗憾,有不舍,有无奈,有哀伤,有深情,有祈祷。
唯独没有恨。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放过他。
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说。
“砰”
一颗子弹带走了这目光。
剩下来的尸体被拖走。
而他盯着地上那摊鲜红的血渍久久发呆。
“啊——————”
他再次从噩梦中醒来。
“咳咳。”
在杨遥旁边躺卧的周晓易被他吵醒,转过头目光迷离地看着他。
“怎么了?唔。”
他整个人扑在周晓易身上。
“你没死对不对,你还活着对不对?”
“你在说什……”
他看着他眼泪一滴一滴地穿过周晓易的身体,他更难受了。
周晓易伸手轻轻擦着他的眼泪。
“做噩梦了吧,只是梦。”
“我只是本书,别太当真。”
“不,不,是我不好。”
“别哭了……”周晓易的笑容显得很虚弱,捂着腹部,“你的眼泪真的很有杀伤力。”
他赶紧从周晓易身上爬了下去,是古装造型的周晓易,的确不是梦中的样子。
“抱歉。”
“咳咳,无事。”
周晓易还很困倦。
“才四更天,继续睡会吧。”
他睡不着了,一点困意都没有。
“你睡吧,我出去晨练。”
周晓易眼皮很沉,勉强地看看他,然后点点头。
在这里活动,他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
他抱着自己的衣服下了床穿戴好,走出了住宿间。
天色朦胧不清。
他看了看手机,凌晨两点五十。
月光下,寺中烛火,盈盈之辉,点点映衬,恍若隔世。
他本想随处走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禅院。
那门虚掩着,其内有烛光摇曳。
正想着这地方别不是什么佛门圣地被他误闯吧?转身欲走。
“施主,既然来了,不如坐坐。”
他听出了是那个老方丈的声音。
惴惴不安地坐在蒲团上,对面的老方丈盘膝而坐,双手合十。
“施主可是有心事。”
“你,你怎么知道。”
“无心之人,不会无故夜起。”老方丈笑了笑。
他品了两遍,才明白是说他是有心人,才会有原因夜起。
“方丈能否指引我一二?”
“施主,惑从何来?”
“我究竟有没有做过那些混账事。”
从方丈那双看透事事的眼中,他找不到隐瞒的借口。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的话最好,是的话,我该怎么面对他?”
“施主着相了。是与非,并非一成不变,也非对错分明。”
“那是什么?”
“因缘际会,无缘不聚。”
“方丈,我听不懂。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施主,此心已乱,不如静待。”
“静待什么?”
“静待时机。”
“可是我,现在都不敢睡觉,静不下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是说周晓易?”
“他是谁不重要。也罢。”
……
出来的时候,他听见老方丈轻轻叹了一声。
“情深不寿。阿弥陀佛。”
“醒醒。”
“杨遥,醒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周晓易对他笑。
“怎么就在道边睡着了,不怕着凉?”
他坐起来,这里是上次偏堂的附近。
揉揉眼睛,这究竟是一个梦中梦吗?
不,衣兜里有多出来的东西。
不是梦。
“你唱完戏了?”
“嗯,明天就该你唱了。”
从长袖里伸出的手拉他起来。
“我唱?”
周晓易只是笑笑不语。
“周晓易。”
“嗯?”
“……没什么。”
“嗯。”
解铃还须系铃人吗?
“周晓易,我总觉得心乱怎么办?”
“哦?”周晓易低头,托着胳肘,手指轻轻在嘴唇上摩挲着思考。
他感觉心更乱了。
“一般人心乱有几种可能。”
“突然发生重大事件,比如家人出事,企业倒闭,面临各种绝境,束手无策。之前你险些挂了,是不是这个吓到了?”
“应该不是。”他挠挠脸。
“嗯,也对你心很大的。”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夸他。
“有一类人,知忙不知闲,你看他永远是忙的,从来不给自己留白,不知自省。这样的人一旦生活有一点波澜,他就会失去自己的控制,心乱如麻,因为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你应该也不是这种。”
“好像是的。”
“第三种,临事而惧。”
周晓易凑近瞧他。
“啊?”
他觉得周晓易要说的大概不怎么好听。
“就是平时当一条咸鱼,什么都不准备,面临事情就会很慌张。”
果然。
周晓易摸摸对他的头,“不过……你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咸鱼,应该也不是这种。”
我谢谢你啊。
“如果这三种都不是的话,应该就是第四种。”
周晓易笑笑。
“和人有关。”
“怎么讲?”
“是感,或者说走咸卦。”
“什么意思?”
周晓易看着他目光玩味。
“意思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哦?小遥遥你思春了。”
“别,别乱讲。”
“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你这本撩人还不自知的书!
这家伙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别问了,就当是吧,我该怎么做?”
“该不会是我吧?”
他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就是你这本笑得像只老狐狸的书!
怎么办,X的,他要在寺院里跟书表白吗?
“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下文,草,太羞耻了啊。
“好吧,我给你个机会。”
“啊?”
他还什么都没说,这家伙就同意了?
“陪你做个恋爱游戏,让你聊以自慰,唉,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还是纯情小处 男一只。”
这家伙一副你真可怜的样子,他几乎要一鸟骂人了好吗?
“你才处 男,你全家都处 男!老子谈过恋爱的!”
“……时间不长而已……”
可恶他跟他说这个干嘛啊,这不是更给自己增加难度了吗?
他气呼呼的转头过去不理这本气人的书,顺便更气这样的自己,啊啊啊啊啊!
他看不到在他身后周晓易低垂的眼眸里幽暗翻腾的波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