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自己开始生活,陶梓才渐渐明白,生活本就是一地鸡毛。
读书时,母亲可以帮陶梓安排好一切生活琐事,母亲虽然做饭不好吃,但也没有饿死她。母亲虽然脾气差,但也没有打死她。母亲供她读完大学,母亲没有欠下千万赌注让她还,陶梓想起,儿时想在母亲单位的大楼上跳下,让母亲为她的乖戾忏悔。越长大,陶梓越觉得,很多乖戾行为,或许都是被生活逼迫的。
陶梓到了和母亲生她时相仿的年纪,她开始感受到中年人的不易。母亲还是委婉地劝说她找一个伴侣。陶梓很茫然,她一直害怕,虽然她开始理解母亲,但是曾经的伤落在她的心头,早已变成无法褪去的疤。陶梓无法无视那些伤疤。
27岁以后,陶梓规定自己每周要和母亲通话一次。开始她只当是个任务,简单的问候后,便草草挂掉。其实挂掉电话后,陶梓也没有事情。她坐在客厅里发呆,看着窗外的太阳一点点西下,看着时光一点点被蹉跎。后来她尝试着和母亲多说一些,说一些生活中的琐事,说一些她和白雾的近况。
母亲问陶梓,白雾也没有男友吗?
陶梓说,没有,我们打算老了一起去养老院。
母亲说,人生需要不同的角色,你们应该尝试一些为人妻的角色。就算真的不合适,分开就完了。
陶梓听到母亲的话时,非常生气。陶梓说,既然决定结婚,就应该相伴一生,就应该接受他最不好的一面。陶梓说母亲自私,他想到了父亲。在陶梓印象中,父亲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只是性格太软弱了。陶梓记得儿时,母亲和父亲吵架。父亲解释,母亲说他找借口,父亲不解释,母亲说他理亏......总之,父亲从未赢过。
母亲永远是争强好胜的,陶梓也是。她的性格像母亲,所以她和母亲争吵时,一定要赢。那时候陶梓觉得,有压迫就要有反抗,母亲就是压迫她的恶毒资本家。只是每一次赢,陶梓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以至于,时至今日,陶梓也不太会用委婉地方式表达自己的内心,也不太会用理解别人委婉地表达。
其实她们都没有赢过,陶梓和母亲的争执,永远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那天陶梓生气地挂了电话,她给文莘留言,她说她的母亲太奇怪了,有谁能盼着自己的女儿结婚就是为了离婚。
文莘对陶梓说,其实她母亲说的也没错,只是表达的太直白了。文莘觉得陶梓像是活在套子里的人,尤其是高中毕业以后。上学时,文莘不知道程晗的存在。她一直以为陶梓是喜欢顾立的,只是碍于面子、碍于肖依,不肯承认。
陶梓在第一次和文莘讲起程晗,是在她们即将分别的时候。那天,天已经黑了,北京的夜晚总有几缕清凉的风。陶梓和文莘坐在通向F大的小巷子里喝啤酒,因为奥运会的关系,“观音”留在巷子那些壮观的涂鸦被厚实的灰色盖住了,后来的涂鸦都是差强人意的碎片。
文莘和陶梓坐在墙根儿,文莘说,上次来这里是还是一条巨龙。
陶梓说,那条巨龙已经被掩盖很久了,她在这里上补习班时就已经没有了。
那天,文莘感受到了陶梓的异样,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文莘说,却又无法开口。文莘等了很久,陶梓终于说出了程晗的名字。文莘知道,那一刻对陶梓而言,仿佛世界崩塌。陶梓没有哭,只是全身的抖,无法控制的抖动,越来越严重。文莘听到陶梓牙齿打架的声音。
八月底的北京,深夜时已经有了秋意。
陶梓对文莘说,文莘,我好冷。
文莘握住陶梓的手,冰冷的好像失去了温度。陶梓的手一直在抖,文莘紧紧抓住她,说,陶梓,你没事吧?
陶梓说,我没事。我一说到程晗就会这样。陶梓抱住自己,蜷缩在墙角里。
文莘帮陶梓揉搓小臂,她感觉陶梓已经变得僵直。文莘让陶梓努力深呼吸,过了很久,陶梓逐渐恢复了平静。
那晚,文莘其实想问陶梓,是不是喜欢顾立不敢承认。当她看到陶梓的样子时,便知道陶梓的爱情与顾立无关。那一天,文莘被吓到了,她害怕陶梓抽着抽着死在她面前。文莘从不问陶梓和程晗的事情,她害怕那个场景会重现。文莘只记得陶梓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不知道程晗会不会为她落一滴泪。
也只有年少时,才会有用伤害自己来换取在心仪之人的心中留下一个位置的想法,长大后,这些想法大多忘记了,偶尔想起来,只觉得好笑。
陶梓对文莘说,我们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宰割中变得麻木不仁。
文莘说,如果还能感觉自己麻木不仁,说明还没有麻木。真正的麻木不仁是没有感觉的。
陶梓问文莘,陈远、尤煜、温靖、3.5和现在这个女生,你最爱哪一个?
文莘说,他们各不相同,他们都教会了文莘很多东西。她最爱眼前的人,不论何时。
陶梓说,或许她永远无法理解文莘的豁达,她就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或是至今,她都希望程晗可以回头看看她。
文莘说,她的豁达是尤煜教会的。尤煜人如其名,做决定时比谁都犹豫。但一定确定,便无比坚定。
陶梓说,她也希望可以在路途中邂逅一个像尤煜那样的人......
陶梓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们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文莘说,你遇到过,只是你没有在意过。
陶梓在回深圳的列车上遇见武垣。陶梓靠在窗边,看着沿途的风景。武垣的手机和MP3都没电了,他坐在车上很无聊。武垣看到陶梓背包上的校徽,对陶梓说:“同学,咱俩一个学校的。”
陶梓转头看向边上的男生,梳着寸头,有点微胖,他们开始聊天。
车进站后,武垣要过关去香港,陶梓赶着回学校。武垣要走了陶梓的电话号,他们在罗湖车站分别。
几天后,陶梓接到一个来自北京的未知号码,接起来一听,原来是武垣。
在陶梓的印象中,大学回家、返校,她都是和武垣一起走的。有一次两个人犯病,买了一趟从深圳到北京的硬座,坐到一半儿,两个人都扛不住了,去补了卧铺票。陶梓在卧铺车厢躺着,武垣去硬座车厢拿行李。
离开时,邻座的伯伯问武垣,女朋友扛不住了?武垣尴尬地说,她还不是我女朋友。那天,陶梓在校内看到,程晗也是那天回家,他们之间大概差了3个小时车程。
毕业前,武垣说陶梓,不懂爱,不会明白什么叫爱一个人愿意为她失去生命。
陶梓说,武垣有病。
爱,如果如此沉重,陶梓宁愿不要。
毕业后第一年,他们一起回了北京。那一年,陶梓很闲,武垣很忙。
陶梓决定回深圳时,武垣问陶梓,一定要走吗?
陶梓说,为什么不走?
武垣说,因为陪伴。
陶梓没有做声,这么多年,她只想站在程晗的身边,她甚至忘了为什么。她回到深圳,只是因为她知道,程晗被调去深圳。
陶梓总想着,可以再遇见程晗,可以再让程晗重新认识她......陶梓去深圳的第二周,她在校内上看到程晗辞职回北京了。
忙碌的工作让陶梓开始淡忘程晗,她喜欢拖着行李箱奔走的感觉,那种感觉让陶梓感受到生活的充实,感受到时间的存在。陶梓在闲暇的时候去看了《后来的我们》,看过电影后,陶梓惊然发现,她想到的那个人不是程晗,而是武垣。
武垣说,他不喜欢这部电影,没什么意思。
陶梓说,后来的我们什么都有,却没了我们。
武垣说,我们什么都没有。
陶梓说,后来的我们什么都有,却没了我们,总好过,后来的我们什么都没有,也没了我们......
秋天时,武垣的妻子在收拾换季衣衫。在柜子的最底下,翻出来一条藏青色围巾和一件浅棕色高领羊绒衫。围巾一看就是手工织的,还有织错的疙瘩,羊绒衫是Ralph Lauren的,保养的很好,像新的一样。
妻子问武垣,衣服是他的吗?为何从未见他穿过。
武垣点点头。
羊绒衫是毕业第一年冬天,陶梓送给他的。陶梓说,那是她的年终奖。围巾是圣诞节时,陶梓织的,那时候陶梓在上针织课,陶梓说那是针织课的作业。
武垣想起陶梓曾经问过他,如果他的好朋友在他结婚那天死了,他会怎么样?武垣说,他会把婚结完,会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为他祈祷......武垣想起圣诞节时,陶梓递给她围巾时,对他说,这是她的针织课作业。校园上空中响起了了欢乐的节奏,广播里传出梁静茹甜美而欢乐的声音。
妻子拿起衣服在武垣身上比了比,说:看不出你原来那么瘦。
武垣结婚那天,陶梓还活着。武垣不知道,陶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会问出那样的问题。他一直觉得陶梓是个坚强而拧巴的人,他们从未开始也但谈不上结束,如果真要给结束强加一个时间,那应该就是在陶梓离开的时候。那天,哪怕陶梓对他说,等我回来。武垣想,或许他会等下去,但是一切没有假设......
冬天时,武垣在柜子里翻了很久,再没有找到那件羊绒衫。过年时,武垣在岳父身上看见了那件羊绒衫。
岳父说,女儿懂事了,知道孝敬他了。
暖暖
都可以随便的 你说的我都愿意去 小火车摆动的旋律
都可以是真的 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因为我完全信任你
细腻的喜欢 毛毯般的厚重感
晒过太阳熟悉的安全感
分享热汤 我们两支汤匙一个碗
左心房暖暖的好饱满
我想说其实你很好 你自己却不知道
真心的对我好 不要求回报
... ...
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
打从心里暖暖的
你比自己更重要
其实你很好 你自己 你不知道
真心的对我好 不要求回报
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
打从心里暖暖的 你比自己更重要
我也希望变更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