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杯盏
曹允之撇下了茗砚茗墨和其他下人,一个人晃悠悠的朝着大门方向走,看着经过的下人一个个卑躬屈膝的看着自己,曹允之说不出来心中的滋味。
是骄傲吗?他还不到三十,却是南山镇的首富,甚至在大家都不知道的背后,他在南安县城也排的上号。南山镇上每天客似云来的迎宾楼就是他名下的产业,钱老板不过是台前的老板,而且已经在不下六个镇子开了迎宾楼,即便是在南安县城里也开了分楼。欢迎八方来客,不限贫穷富贵。
是理所当然吗?曹家在他手里发扬光大,家里的下人全是和曹家签了死契的,卖身契也都在他这里,就连曹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也是他的人。不过他们之中有些人忘记了,也忘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曹允之手拿折扇拍着自己的手心,这次就让他们好好的想起来。
不过更多的,是孤独。
所有人都是敬他怕他,再不然就是想方设法的拉拢他讨好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喝一杯了?曹允之自己也不记得。
一个人喝酒,真的是很寂寞的。
所以当他走到前院时,他突然愣住了……
此时柯林正一脸的无奈:一开始他在院子里好好的做着他的活,结果突然冲进来两个小厮,说是奉家主之命找一个镯子。
一个镯子?后院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前院来?又不是长着翅膀自个儿会飞?
然后他就被赶出来了。
柯林不知道,镯子不会飞,但是人会走,只要人有心,带个镯子哪儿不能去。
无可奈何之下,他就只能灰溜溜地端着饭坐在院墙边的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摆好碗筷,然后掏出自己带着的咸鸭蛋。
幸好他们没忘了我的饭啊。
柯林笑的傻兮兮的,一脸满足。
曹允之愣住了。
有多久没看到这么发自内心、又无比满足的笑脸了?
再看柯林的饭菜,一碗普通的糙米饭,一个清炒娃娃菜,两个窝窝头,边上是他自个儿带的脆腌萝卜丝儿、豆渣饼子和一个咸鸭蛋。
曹允之看着柯林香喷喷地啃着窝窝头,却半点没碰那碗糙米饭,高高兴兴的在里头塞上萝卜丝儿和娃娃菜,大口大口的嚼着,仿佛吃着的不是粗茶淡饭,而是山珍海味。
他想起了年少时跟着在外风餐露宿的日子。
他忍不住走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过来,柯林也抬起了头看向他。
曹允之手执折扇:“你是?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柯林:“我是木匠,来曹家修补家具的。”
曹允之:“我是曹家东院的副管事。”前院的估计他都见过了,就瞎扯个东院吧。
柯林看他年纪轻轻,穿的却很是体面,暗色的长袍让人很难看出它的料子,猜他大概是哪个地方的小管事。
果不其然。
柯林:“原来是东院的啊,我一直在前院干活,怪不得没见过你。”
曹允之:“你怎么在这儿吃饭?”
柯林:“还不是曹家,额,”突然想起眼前的正是曹家的管事,忙收了一下:“前院管事来说要找一个镯子,大家伙儿都忙着找呢。不许我在那里干活,我就先到这儿来吃饭,想着等我吃完他们大概也就找完了,到时候我再去干活。”
曹允之:“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吃吧?”
柯林:“啊?”
不光柯林觉得奇怪,其实曹允之自己也在纳闷,怎么会这么想还这么说了。
柯林:他是来跟我抢饭的?“好是好,就是这地儿有点小,有点……”有点儿不干净。
曹允之把折扇别回腰间:“无妨。”衣衫一撂就坐在了石头上,拿起了一个豆渣饼。
茗砚正要出门,不经意看到了这一幕,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茗墨,我是不是年纪大了眼花了。”
茗墨惜字如金:“不是。”没记错的话咱俩好像是一般年纪吧,茗砚,你找打么!
茗砚嘴猛地一抽:“那家主怎么就坐在石头上和别人一起吃上了?”要知道平时有乡绅请家主到迎宾楼吃饭,家主都不应呢!
茗墨不动声色的挖下一个坑:“我觉得家主这时应该很需要你。”
茗砚不解:“何意?”
茗墨提醒他:“你看看那些饭菜。”根本不够两个大男人吃的,更不用说有什么好菜了。
“我这就去拿些好酒好菜来。”刚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因此他没看到茗墨微微弯起的嘴角。
茗砚拎着食盒走到院墙处,刚准备说话就收到了自个主子的一个大白眼,心里那个叫委屈啊。
可恶的茗墨!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曹允之:“你来做什么?是给本管事送饭的么?”随即看了一眼柯林。
茗砚顿时会意:“是这样的管事,今儿因着找镯子,厨房做饭做的有些晚了,茗砚这不是担心管事您吃不到饭,特意拎着食盒来寻您。”
曹允之:“其他管事都吃了?”做戏得做全了。
茗砚:“在吃呢,只是不见您,所以茗砚就来了。”
曹允之:“把饭菜放下,你可以走了。”
茗砚:“……”得!您是用完我就踹啊!
柯林:“……”这小管事架子还挺大!不管,吃我的饭!
曹允之:“来,柯师傅,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他。”
茗砚:“……”
柯林:“……”这人真自来熟!
半晌,桌上多了两道菜,一壶酒。
若是柯林去过迎宾楼,就知道眼前的这壶酒是镇楼的五珍酒。
但是,他不知道。
唉,是个男人就抗拒不了美酒的诱惑啊。柯林端着手中的酒,闻了几下,忍不住喝了一口,香醇而清冽:“好酒!”
曹允之:“原来柯师傅也是懂酒之人。”
许是喝酒壮了胆,柯林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哪懂这个啊,只觉得这酒香!有劲儿!”
曹允之给柯林满上,给自己也续上一杯:“来。”
柯林:“哥儿敬你。”
“嘭——”,两人杯碰杯,喝了。
茗砚傻了。
嘿!这两人还看对眼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