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夫人依然不肯见她。
二姨太每日守在院门外,见下人忙进忙出。
小少爷也将自己的文房用具移了过来。
生生就是一副不再相见的架势。
二姨太倒也想好了,这分明就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也省得说出来再惊着她。现下这般,近处守着,却也安心。
但夫人的丫鬟,却是不同了。以前还算得上客气,现在从面前经过,总要剜上一眼,或从鼻子中哼出声儿来,却不知是何缘由。
就这样挨到了深秋,凉意渐浓,二姨太仍旧日日守在院外。下人们已见怪不怪。
可终是觉出了不对。
一日来的稍早些,却听得有下人议论,
“二姨太那边发热刚好,夫人这边却又开始发冷,莫不是老爷魂魄回来纠缠了?”
“莫要胡说,二姨太发热那晚,夫人一直忙着,才将二姨太病症消下,约莫那时着了风邪,这才发冷。夫人还交代不许声张,就是怕有人像你这般胡思乱想。”
二姨太停步,正欲细问,却见二人捧的是炭炉子,正要往里送。
“这炉子,是给谁用的?”
“回二姨太,这是给夫人用的。”
“尚未立冬,夫人怎地会用这物什?”
“回二姨太,夫人前段时日突然畏寒,现下需三床寝被,还要用上汤婆子才能睡下。”
二姨太定住了,一阵风过,卷了落叶,萧萧瑟瑟。
是太傻了吧。
那抹凉意,是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好好的身体冷了来给自己退热。
哪怕是之前的种种回避,那人若心中坦荡,何须避着自己。
二姨太抬手抹了把脸,
“二姨太可是被风迷了眼?”身旁丫鬟问道,
“无碍,我们回房吧。”
“是,二姨太。”
终是不再等了吧,夫人听着院门外,离开的脚步声,咳了两下,缩回寝被。
秋风四起。
“夫人,二姨太这几日未曾来过。”丫鬟回道。
“晓得了,你退下吧。”
这不是料想中的么?她问自己,却有一滴泪,滑进被面,再无踪迹。
出冰窖时,她有过一瞬的犹疑,这是在作甚。
这是在救人。
可深夜她独自缩在被衾里,一些此前忽略的记忆,却蹦了出来。
原来如此。
她见过老爷抚看挚爱画像时的神情。
那人看自己的眼神,那人对自己的笑,那日的一句好看,哪里又是姐妹情深。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靠着她的陪伴,才能撑起偌大家业。
连着每日晨光,她都抱着些期许。
原来如此。
需得断了那人的念想,还有,自己的念想。
结局会如何,她以为自己是清楚的。
足有月余,那人再未来过。她以为这就是最后了。
又是一个午后,大晴,夫人吩咐丫鬟搬了躺椅放在院内,裹上厚实的外衣,闭眼晒着太阳。
“姐姐,姐姐”
夫人以为自己睡着了,又做着那梦。
“姐姐,姐姐”
“二姨太今日有闲心,想起来看夫人了?”
丫鬟出声讽道。
夫人睁开眼,仍是一抹妃色,仍是,提着食盒,笑盈盈地模样。
闭了闭眼,罢了,今日便断了吧。
复又睁眼,对着丫鬟,
“下去吧,我不唤,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夫人。”
众人退下,只余二人 。
“姐姐近来可还安好?”
二姨太边放下手中的食盒,问道。
一片沉静。
“姐姐可有话要问我?”
二姨太转身,盯着那人的眸子,似是要将人看穿。
心抖而停了一瞬。
夫人靠着躺椅,自下而上看着眼前人。
“没有意义的事,问了有何意义?”
一开口便是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