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剑刺来的那一刻赤瞳不是看不到,而正是他竭力保留着两分理智,与身体里的魔性相抗,因而令自己的身体难以操控。
红衣人一声冷笑,右手一挥,那插在赤瞳身上的长剑倒飞回到他手上。赤瞳的胸口被烧出一个洞,还泛着柴火燃烧着的红色火光。身体里被种下的火焰种子,正疯狂盛长。然而煞神的鬼力极为可怕,黑色的烟气再一次从四方八面聚扰过来,如泛滥的洪水一般把赤瞳身上的烈焰吞没。红光渐渐黯淡,赤瞳的神情也慢慢变得癫狂,不再如初期带着新生的懵懂。
红衣人并不打算给赤瞳反击的机会,他挥舞长剑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发光的法阵,接着长剑疾刺,一只烈火大鸟从法阵之中猛地挣脱,向赤瞳展翅扑去。这一招真有点像当日三京跟鬼夜叉对战时使出的招术。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至,火鸟所经之处,地面上所有的生机都被剥夺,只留下热气腾腾的黑色焦炭。赤瞳的身体仍然难以受控,看着明亮的火光向自己袭来,他无奈而愤怒,等待来自炼狱的火焰与痛苦再一次咬伤自己。
一袭白衣突然从天而降,挡在赤瞳身前。只见白光一闪,气势如虹的火鸟如狂风中的烛火,一下子就熄灭了。空气中还留着花草被烧焦的味道,其中夹杂着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
红衣人没有再出手,冷冷地打量着突然而至坏了他好事的绝色女子。
那女子握着一把白如霜雪的长剑,乌黑的长发,白色的道服在风里轻轻飘动,如白莲轻立在微波荡漾的水面上。此刻她那一双冷傲的美目快速扫过倒在地上的翼,又望了一眼远处那个大得可以把一个人装进去的木盒,心里明白了几分:眼前的红衣人显然想要带走三京。
令灵月没有想到的是,三京的鬼仙同伴竟然变成了传说中极为少见的煞神。他那被火剑烤红的身体已经被鬼力修复,令人心惊的魂力在快速提升。
灵月半侧着身子,叫了一声:“赤瞳。”
回答她的只是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声,赤瞳黑色的眼睛又发出红光,脸容扭曲而狰狞。这样一副样子已经没有半点赤瞳的痕迹,赤瞳的神智已经被暴怒的煞神狠狠压下去,现在他不过是一头只会疯狂杀戮的魔兽。他已经认不出灵月,挡在面前的人都是敌人,他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于是,他对灵月出手了!
白色的利爪向灵月的后背刺去,灵月略略一惊纵身跃起。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红衣人没有放过这样的机会,趁机向半空之中的灵月挥出一道红光。灵月眼神一冷玉手一挥,一圈白色的光壁把她整个人包围起来。红光刺在光壁上,激发出如同水纹般的荡漾动感。
当灵月准备向红衣人发起进攻,一道带着黑色的轮廓的白影忽地窜到她的头顶,一双苍白的手掌按在白色光壁上。灵月睁大眼睛,她看见化身煞神的赤瞳对她咧嘴一笑。
轰的一声大响,一道红光自赤瞳的双掌中心射出,以雷霆万钧之力将灵月往地上压去。那力道之大犹如壮汉的一只手掌狠狠拍在一只苍蝇身上。地上尘土飞扬,灵月身上的光壁散碎成闪亮的光沫,她半跪在地,双脚正踩在一个浅坑之中。
“这就是煞神的实力?”灵月有些难以置信,她明显感觉到这还不是赤瞳的全部力量,刚才那一击看起来像是赤瞳在试探自己的实力。眼看灵月安然无恙,赤瞳像是受到挑衅般泛起更浓的怒色,他对着灵月隔空咆哮,像是忘记了红衣人的存在,而把灵月当作自己唯一的敌人。
白影又至,这一次赤瞳显然提高了自己的身速,他眼中的红光更加明亮,杀戮的意图更浓。赤瞳的攻击以爪击为主,招式狠辣,招招夺命,如同猎食中的野兽。
在这时候,远处的红衣人并不是冷眼旁观,而是伺机向灵月发出致命的进攻,一道接一道红光在刁钻的角度和危险的时机攻向灵月。
背腹受敌的灵月多次险些受伤。她一直被赤瞳牵制,无法对红衣人进行有效的攻击,而她也不忍心用强招打伤赤瞳。在红衣人的骚扰之下,她一时间也难以制服赤瞳。
灵月意识到这样下去,她只会越来越被动。于是她狠下决心,决定先把赤瞳制服。正当她准备使出五行锁妖术,突然闻到一股催人欲吐的血腥味,在她身后涌起极不舒服的魂力,冰冷而邪恶,让人想到黑色的虫子缓缓爬过臭不可闻的满地血腥。
灵月知道在她身后出现的绝非善类。她急转身,凭感觉一剑疾刺。啪的一声,强大的剑劲破开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一阵血雨四散激射。灵月右掌前推,再一次撑开白色光壁。在微光照亮之下,血雨之中突然冒出一道红色的影子,一把红色的长剑猛地刺穿白色光壁,直刺向灵月白皙的颈项。
灵月下意识急身后退,耳边响起风声,手聚白光向身后击出一掌。猛然间一股极为可怕的冰寒渗进她的掌心之中,这股寒意沿着她的手臂一直往上爬,不过顷刻,灵月那只手臂失去了知觉。
她连忙使出瞬身术,藏在十丈之外的一处密林里。灵月的手掌如被浓墨沾染,黑斑慢慢向白皙的手指上蔓延上去,如同墨汁倒在白纸上。
“这是……鬼煞戾气?”
难以想象的寒冷令灵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眼前漆黑夜色里的景象也开始闪烁不定。正如当日被鬼煞戾气伤害的冷心一样,灵月开始感到头晕乏力,仿佛她的生命力被这凶狠的鬼煞戾气渐渐冻结起来。虽然灵月的修为比冷心精湛,但煞神的鬼气也比当日倩儿的鬼气强得多,所以灵月的伤势发作得更快。
“必须尽快除去这鬼气,要不然性命堪忧!”灵月心想。连忙默念法诀催动体内魂力阻止鬼气侵入,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五指发出白光,这五道轻微的白光渗进黑色的掌心里,把翻涌着的黑气往身体外拉出去。
哧的一声,一股热浪从身后涌来,灵月身形急动闪到一旁去。她之前背靠着的大树冒起冲天火光,一道红光从燃烧着的树干之中射出来。灵月轻皱眉宇,又使出瞬身术避开这一道几乎贴身而至的红光。噗的一声,红光钉在另一棵大树上,原来是红衣人的那把红色的长剑。
白影再度闪至,就像一道闪光轰然掠过漆黑的大地,疯狂的利爪正对着灵月嫩白的咽喉!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放慢速度。
“我快要死了吗……”灵月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死亡也是一种解脱,看来那个胖子要伤心了。曾经要好的三人组就只剩下他一个,他大概会觉得寂寞吧……”想到这里灵月不由得有几分伤感,繁乱的往事一下子在脑袋里爆发出来。仿佛在短短的一瞬间,她重新经历了一次过往的人生。
她又想起那个瘦子和那个胖子,他们两个总是惹来一堆麻烦,身为师妹的她常常要帮他们收拾烂摊子。这两个家伙啊,总是像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老让人费心。这一生之中,他们捱了她多少顿臭骂呢?他们两个看起来总是很不靠谱,可是每次当她遇到危险,他们总是会及时出现救她。
现在我要死了,你们还会来救我吗?
灵月虚弱地笑了起来,眼前的景象被黑暗彻底吞噬。
噗的一声,如闪电般的白影突然停下去势,煞神赤瞳收起凶戾的杀意,惊愕地望着自己的利爪被一只手掌轻描淡写地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