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胡天震不断冲穴退针,颜素紧急用药,但傀儡蛊根异常顽强,需得秦雨的血做引,颜素不答应,但傀儡蛊已熟,若让胡天震苏醒,那他将会变成像杀神一号一样的杀生机器。
秦雨不顾重伤,坚决要用自己的血作引,颜素泪目,担忧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师姐。
秦雨见她伤心,便说道:“师妹,师父……留下的傀儡蛊解药……已不知去向,现在只有我能救他。”
颜素急道:“师姐,你可知道这样的后果?”
“我知道。”
“不后悔吗?”
“不后悔。”
颜素咬着牙,泪水已经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断蛊根开始了,颜素每割开一根,秦雨便滴上一滴血,只见深入肌肤中的蛊根像嗅到了什么味道极好的东西,挣扎着退了出来,看得许平忠和张虎毛骨悚然。
胸甲已全部取下,胡天震的肌肤上还留有深深的印痕,不同的地方流出鲜血,那是蛊根穿入的地方。
突然,秦雨“哗啦!”一下支持不住,摔了下去,拉翻了一旁的物件。许平忠与张虎急忙扶起来,一看秦雨,吓了三人一跳,只见她面色惨白,毫无一丝血色,本来已经重伤的她再一点点往蛊根上放血,显然是雪上加霜。
颜素正要抱她躺床上休息时,秦雨又挣扎着坐起来,示意师妹继续。
许平忠和张虎二人猛打自己的脸,心中甚是悲痛。
颜素一边断蛊根,一边痛哭。她深知师姐铁了心要以命换命。她只有加快速度,以减轻师姐的痛苦。
正当最后一块黑甲取下后,门突然被破开,跳入几个士兵来。秦雨终于支持不住,呼出最后一丝生气,眼睛无力地永远地闭上了。
颜素一声哀嚎,抱住师姐大哭。对门口的一切丝毫不加理会,连许平忠和张虎与那几个士兵打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连地上已躺着几个重伤的士兵也不理睬,她的哭声盖过了二人对陈无疆极其难听的骂声。尽管陈无疆进门时,立即止住了士兵的攻击,许平忠依然不依不饶,心中所有的愤恨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对象,二人打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药房中已经安静下来,地上受伤的士兵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许平忠和张虎已不在屋里,只有屋子里满地乱糟糟的物件显示着有许多人在这里打斗过。
颜素泪痕未干,痴痴地抱着秦雨一动不动。
胡天震微微睁眼,朦朦胧胧中见屋顶上透入一缕微光,他知道,应该是傍晚时分了。他动了动身子,发现全身像受到了什么束缚,四肢百骸舒软无力,他挣起头来看时,才看清自己此时已如粽子般全身裹满了绷带。同时,他感到自己身上像是脱离了什么东西,从未有过的一阵舒坦。他又侧头看时,见不远处桌面上摆放这一只八角形的透明瓶子,里面一片血红,隐隐有丝丝蠕动。他正好奇时,忽觉另一侧有异,遂向另一侧慢慢扭头看去,“颜素姑娘?”
半天没见动静,他又问道:“颜素姑娘?你怎么在这?”对方也没回答,他使劲挣起,这时才看到了颜素怀中的秦雨,只见她安详地躺在颜素怀中,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微笑,“秦雨?她怎么了?”他预感不妙,想挣扎起来,但浑身像泡在令人酥软的药液中使不出半分力气。
颜素喃喃地说道:“师姐,你真傻!唉~”
胡天震一听,心中更急了,“你师姐怎么了?”
“想当年,师父抛弃我跳下了悬崖,那时,我的心就死了,其实,我很羡慕你,至少不用活在思恋的痛苦中,虽然,许大哥一直对我很好,可我心已死,再也装不下别人,我试着改变这一切,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颜素不理会胡天震,自顾自地说着,像是讲给师姐听的。
胡天震越听越不对劲,气急攻心,如一记闷锤砸在自己头上,晕死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胡天震再次睁开眼来,他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第一时间就是扭头去看颜素,但此时那里什么都没有,连桌上,地上都空荡荡的,但所有一切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他试了试坐起来,可全身被紧紧绑住,没能坐起来,再暗暗运气,发现真气在体内运行异常顺畅通达,没有之前的奇怪阻滞。
他喊了几声,见没人答应,于是,用力运起真气,那满身的绑带发出“咯咯咯”一串响,“啪啪啪”几声,竟被他硬生生挣断,露出一身腱子肉来。他吃惊地看了看周身,不可思议地浑身摸了摸,光滑的肌肤上竟然没有留下过多黑甲疤痕。
这是他十四年来第一次脱下了黑甲,浑身有说不出的舒坦无挂。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是张虎,张虎抱拳道:“胡大侠醒了?”他看了看满地的绑带碎片,暗叹这功力之强。
胡天震问道:“敢问阁下是谁?这是何处?我为何在这里?”
张虎道:“在下张虎,三十七路棍宗人,咱们现在在神农药王庐,胡大侠被傀儡蛊噬心,颜素姑娘已将你医治好。你已睡了三天,没想到你恢复得那么快!颜素姑娘让我在此照看你,她估计你得七天才会完全恢复。”
听到颜素的名字,他立刻问道:“那秦雨呢?”他提着心问。
张虎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将秦雨如何受伤,如何救治他一一讲了。
张虎还未说完,胡天震沉声问:“她,葬在何处?”
张虎被他的声音震住了,这是心在滴血心在撕裂的声音,这是多么痛才会有的声音,他想象不到。
秦雨墓前,胡天震穿着宽大衣袍,松松垮垮,这是黑甲束缚后的一个态度,他要远远区别于黑铁骑。戾鳞剑如一把普通铁剑扔在一旁,他靠在墓碑上,手里举着一硕大酒坛,那是神农药王深藏地窖二十年的老酒——悔断肠。
烈酒入喉,醉死千古痴情种。
孤坟坐岗,痛煞一生断肠人。
月夜风清,群山如浓墨,虫鸣更添孤寂,唯有新冢相伴碑相依。胡天震只觉这悔断肠不够烈不够凶,天将明,酒却喝不醉。他又想起了妹妹红药,想起了洗马镇的那个晚上,想起了白马村,想起了离这里不算远的峡谷中,元枭插入红药背部的刀,秦雨自此消失不见。
他又仰起头,喝下一口悔断肠,继续回忆:
十年之后,风雪山上,他披着黑甲,杀进黑铁骑,图腾池中,当他掀开面具时,她目光中的喜悦令人难以忘怀。当他说出心中只有唤水怡时,她眼中的失落让他心疼得几乎要拥住她,可是最终,他不仅负了唤水怡,还负了秦雨。
“哈哈哈哈……”他竟发出了一串奇怪的笑声,寂寞深夜中,惊得林中鸟兽出窝乱窜,虫鸣戛然而止,山林寂静无声,除了他的笑声。
他又想到了红药,“元枭!!”他捏碎了手中尚有些许残酒的坛子。酒液洒在了秦雨的墓前。
次日,他扛起戾鳞剑,宽衣大袍,胯下一匹劣马,瘦小丑陋,形成了鲜明对比。这马本来够弱小了,哪知那马鞍上竟还吊着六坛悔断肠,走得一路,碰得一路叮当响。让人不得不对这瘦马心生怜悯。
胡天震那手上居然还举着一坛,他骑在马上东倒西歪,摇摇欲坠,显然那悔断肠也非浪得虚名,不知悔不悔,但一定能断肠。
就这样信马由缰,日日饮酒,没一日清醒过。也不知走到哪?随便吧!走到哪算哪,似乎已经出了苍狼谷。
悔断肠饮尽,便到店中再打,但总觉不如悔断肠够滋味,不过也能浇浇愁。
有时马上坠落,便在那睡一宿,劣马虽劣,好歹还通点人性,一宿守在近旁。胡天震转醒便拍拍它的头,哈哈一笑打开酒坛便也给它喝些,于是,开始有了一人一马歪歪倒倒,莫名对话的奇怪场景,引得路人指指点点、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