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里南自梦醒亭归来,两周时光倏忽而过,转眼又到周六。上午第四节是文(7)班仅有的一节体育课。第三节下课铃一响,同学们便如出笼的鸟雀,兴奋地涌向操场。里南跟着斌义打篮球,满场飞奔却总也抢不到球,两场下来,竟连一个球也没投进。
回教室途经素教广场时,忽听有人唤他名字。里南抬头望去,只见蓝果丽穿着一件淡蓝色短袖衬衫,俏生生地立在那里。里南迎上去,笑道:“你又不学习,跑这儿来干啥?”果丽走近,轻捶他一拳,嗔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一回来就先看你,你还问我来干啥?没良心!”里南笑着问:“去哪儿了?”果丽扮个鬼脸:“去远方了!你的‘登月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里南苦笑着摇头:“别提了!火箭还没升空就炸了!”果丽忙追问缘由。里南边走边将自己如何接近英素、如何请她吃饭却碰了一鼻子灰的事说了一遍。果丽捂嘴咯咯直笑:“你也太猴急了,条件都没成熟就硬上弓。”里南长叹一声:“不过我也想通了,眼下还是该专心学习。”果丽赞许地点头:“这就对了嘛!干嘛非盯着个冷美人?将来有好的,姐给你留意着!”里南赶紧摆手:“我才不要呢!她要考北大,我也要考北大,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果丽拍他一下肩膀,笑道:“有志气!等你们考上了,姐请你们去看北京奥运会!”里南惊道:“北京奥运会?真的?”果丽眨眨眼:“中午得多敬姐几杯吧?”里南疑惑:“中午要去喝酒?”果丽也一愣:“斌义没通知你?今儿你纯纯嫂子过生日啊!”
里南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会通知我……”果丽急忙解释:“也没通知我呢!只是往年惯例如此,估计他还没来得及说!”说完,又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去给你买瓶水!”里南“噢”了一声,低头走向卫生间洗手。
果丽转身往南,边走边掏出手机拨通斌义的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传来斌义抱歉的声音:“刚在打球,没看见!不好意思啊!”果丽单刀直入:“中午为啥不叫里南?”斌义叹口气:“他又不会喝酒,去那种场合干嘛?我是为他好,想让他安心学习。”果丽沉默片刻,语气坚决:“你没叫他,他心里肯定难受。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多喝的!”斌义犹豫了一下,应道:“好吧,我一会儿找他。”
果丽买水回来,见里南已在卫生间门外等候,笑道:“这常温的矿泉水还真不好买。”里南接过拧开喝了一口,又闲扯两句,便回教室了。
里南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书,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了过来。抬头一看,是满头大汗的马斌义,他俯在晓楠的课桌上说道:“放学跟我一块儿去真味楼。”里南佯装不知:“去那儿干啥?”斌义道:“今儿纯纯生日,你陪我去订个房间!”
里南点头目送他离去,忽然发现旁边的李晓楠闭目养神,嘴角还噙着一丝微笑,便打趣道:“你也会打瞌睡?做什么美梦呢?”晓楠睁开眼,笑意更深:“你见过他女朋友吗?”里南道:“你说纯纯嫂子?见过啊。”晓楠追问:“好看吗?”里南边整理书本边随口应道:“挺有气质的。”晓楠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虽盼着下课,铃声真正响起时,里南却故作镇定。见斌义在讲台上招手,才起身随他而去。
来到真味楼吧台,斌义向前台经理说明来意,一位身着工装的女服务员引他们上了二楼。里南跟在后面东张西望,走到包间门口抬头一看,门头金牌上写着“水仙坊”,再一转身,对面赫然是“杜鹃坞”。斌义进屋,回头招呼:“里南,进来点菜!”里南闻声进屋,笑道:“斌义哥,我不懂行,你来点,我来记!”说着便接过服务员的点菜单,示意她可以离开。斌义不再推让,刚点了一个菜,纯纯的电话就来了。他接起道:“快来吧!二楼水仙坊,正点菜呢!”
约莫十分钟后,水仙坊的门被推开。纯纯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里南起身招呼:“嫂子!”纯纯对他一笑,扭头问斌义:“还没点完?”话音未落,门外又进来一个穿白色衬衫的女生,正扭头同后面的人说话,只留给里南一个纤细的背影。里南心中猛地一跳:“英素?”待她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并非英素那冷艳无双的面孔,而是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她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回头撞见里南痴望的目光,也是一怔,随即双颊飞起红霞。紧接着,后面又跟进两个陌生的女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纯纯见白衬衫女生发愣,接过她手中的蛋糕,扭头问斌义:“还有谁啊?”斌义看着菜单随口道:“鲍晓东说要来,估计会带着全鲲迪吧。”纯纯一听这俩名字,立刻道:“趁他俩没来,咱们先把蛋糕吃了!”那白衬衫女生回过神来,忙道:“先点蜡烛,让温纯许愿!”说着拿出那块心形蛋糕开始插蜡烛,另一个女生配合着拉上窗帘关了灯,给温纯戴上小巧的王冠。
纯纯双手合十置于下巴处,被几位女生环绕着,正要闭眼许愿,忽然问道:“蓝果呢?”白衬衣女生道:“她说有点事儿,一会儿就来!”纯纯笑道:“管她呢!吃不到蛋糕可不赖我!”说完闭上眼睛,微笑着默默许愿,不一会儿睁眼笑道:“吹蜡烛吧!”四个女生一拥而上,将蜡烛吹灭,笑作一团,随后齐声哼唱起“祝你生日快乐”。忽然那白衬衣女生提议:“今儿是温纯十七岁生日,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雨季,我们唱个特别的!”说着带头唱起“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几个女生也跟着哼唱起来。有词为证:
烛影摇红分玉瓯,豆蔻梢头。
笑涡新注樱桃口,更金兰、素手擘琼酥。
双鲤殷勤劝,芳醪漫浸冰瓯。
愿得岁岁如今昼,莫放春休。
书窗并倚黄昏后,待蟾光、悄上柳梢柔。
且把青丝绾,簪花镜里同俦。
里南因灯关了无法写菜,又见她们欢乐歌唱,斌义坐在一旁含笑看着,顿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便起身去了卫生间。里面还算整洁,他对着洗脸池的镜子发了一会儿呆,反复琢磨:“这女生是谁?背影和英素竟如此相像!”忽然一个醉汉闯进来,不由分说对着小便池狂呕起来,秽物恶臭难闻。里南见状,赶紧洗手逃也似的出来。
回到水仙坊,发现众人已整齐落座。以斌义和纯纯之间为界,左手边全是男生:斌义旁边坐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瘦高个和一个皮肤黝黑的瘦男生,接着便是全鲲迪;右手边全是女生:挨着纯纯的是她那两个叽叽喳喳的室友杨红雯和潘海霞,然后就是眼下坐在门口的果丽和那位白衬衣女生。
果丽见他进来,赶紧招呼:“弟弟,过来坐我这儿,给你留着位置呢!”一边说一边在自己和那白衬衣女生之间腾出个空位。里南不好推辞,搬了把椅子坐下,正好与那白衬衣女生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慌乱,眼神一触即分,各自躲开。果丽想起他俩不认识,介绍道:“弟弟,这是我的死党,文(6)班的班花,时荷香。纯纯、我、她,我们仨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又对荷香道:“我弟弟,库里南。”荷香瞅了瞅里南,疑惑道:“你弟弟?”果丽一把将里南拉近,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笑道:“你看,都是蓝眼睛!我弟弟可是刘垒乡第一才子!”荷香恍然笑道:“怪不得字那么好看!”
那金丝眼镜男见果丽夸里南,赶紧问斌义:“三弟,这位兄弟我第一次见啊!”斌义抬头,随意道:“库里南,刚从桩辕高中转来的。”金丝眼镜男立刻仰头对里南笑道:“兄弟,你好!我叫鲍晓东,是斌义的二哥,幸会啊!”里南有些局促,赶紧点头:“幸会!”晓东又问:“桩高美女那么多,咋转到商中来了?”鲲迪抢着道:“老表,里南可是个天才,上次数学考了满分。我能考全班第一,全靠他帮忙!”
荷香低声对里南道:“原来上次数学考满分的人就是你啊。”这话本是荷香小声说的,却被耳尖的蓝果丽听见。果丽笑着接口:“我弟弟不但学习好,唱歌写诗样样都行!”
这时,服务员推门而入,端上啤酒和凉菜。几个男生见了酒,如同见了血的苍蝇,不用开瓶器,或用牙咬,或用筷子别,弄得叮当作响。鲲迪笑问:“小马哥,今儿咋喝?”晓东起身笑道:“今儿是三弟妹芳辰,大家一起先敬她一杯!”众人纷纷起身附和,举杯共祝纯纯生日快乐。
一杯饮尽坐下,斌义笑道:“今天随意喝,能喝的多喝点。”晓东听完,起身道:“今天我和里南兄弟初次见面,我得先敬一杯!”里南听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起身端杯相碰,与晓东一同饮尽。晓东坐下,指着旁边那黑瘦男生道:“三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兄弟——蒋小庄。知道他表哥是谁吗?小西街的扛把子。”小庄见晓东使眼色,慢腾腾起身道:“我这人嘴笨,早就听说过小马哥威名,今儿不请自到,先敬小马哥一杯,再和这位新来的兄弟碰一杯吧!”说完,分别与斌义、里南各碰了一大杯。
晓东见鲲迪坐着不吭声,不满道:“鲲迪啊,考了第一名,你不该和里南兄弟表示表示?”鲲迪笑道:“我们以前喝过。”晓东见他不上道,佯怒骂道:“那你就等着下次考倒数第一吧!”鲲迪见表哥生气,只得起身举杯。果丽见晓东要发动众人灌里南,冷冷道:“鲍晓东,酒可不是这样喝的!”晓东赶紧陪笑:“李白斗酒诗百篇,有才气必然好酒量!”果丽一见他那嬉皮笑脸就生厌,喝道:“少油嘴滑舌!换个喝法!”晓东见她动气,讪讪道:“大小姐说咋喝咱就咋喝?”果丽道:“既然听我的,那就玩成语接龙,谁输谁喝!”
这几个男生平日喝酒不是猜枚划拳就是直接对瓶吹,哪玩过成语接龙,此时听果丽提议,也不敢反驳,只好硬着头皮上。蒋小庄本就是个闷葫芦,几轮下来总是卡壳输酒,郁闷不已。
轮到纯纯的室友杨红雯,她说了个“披坚执锐”,纯纯赶紧接“锐不可当”,斌义想了个“当机立断”。晓东苦思良久,眼看要被罚酒,嘴里忽然蹦出个“断子绝孙”,勉强过关。小庄本以为晓东要出丑,没想转眼轮到自己,又急又气,憋了半天,脱口大骂:“你他妈的让我彻底‘断’了吧!”众人哄堂大笑。
正紧张地想着成语,斌义兜里电话响了。掏出一看,他脸色微变,接通还未说话,就听见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三弟,哪个包间?”斌义有些失措,只答了句“水仙坊”,那边便挂了。旁边的纯纯见他神色不对,轻声问:“谁?”斌义低声道:“梁学虎要来,你赶紧找机会告诉蓝果。”纯纯也吃了一惊,正思忖如何开口,就听“吱呀”一声,包间门被推开。众人抬头望去,顿时鸦雀无声。
里南回头看去,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站在门口,身姿挺拔,身上那件绿色T恤尤为扎眼,上书两个篆体大字“忠臣”——想来便是晓东口中的大哥梁学虎。他身后跟着尤菊,红色T恤上写着“主公”,再往后看,还有胡尚畑。
“大哥,你出院了?”晓东一句话惊醒众人。男生们纷纷起身让座。斌义忙招呼服务员在晓东和小庄之间的主位加了三个凳子。学虎坐下,笑容可掬:“玩啥呢?这么热闹!”
里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梁学虎细看,忽听身旁的蓝果丽说道:“纯纯,生日快乐,我先走了!”说完起身举杯一饮而尽,拿起包转身就走。里南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另一边的荷香也道:“我去送送她!”说完拿起包跟了出去。里南急唤:“果姐姐,你去哪儿?”正欲起身追出,却听斌义喊道:“里南,你坐下!让你嫂子去看看!”里南回头见他轻轻摇头,只得坐下。
纯纯追出房间,跑到楼下大厅才赶上她俩,拉住蓝果丽的手,连连作揖解释:“真不知道他会来!斌义和我都没通知他!”果丽定了定神,用力呼出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不怪你们。”说完扭头推门而出。纯纯尴尬地僵在原地,见荷香也要跟着走,一把拽住质问:“你起啥哄!给我老实回去坐着!”荷香解释:“我怕她喝多了!”纯纯拉着她往回走,不耐烦道:“她没喝多!你还是扶着我吧!过个生日两个死党都跑了,我啥心情?”硬拉着荷香回了水仙坊。
梁学虎看着这一切,微笑中掠过一丝尴尬,旋即恢复如常,朗声道:“我们仨来晚了,各罚三杯。”说完,便与尚畑一同倒酒自罚。斌义见学虎替尤菊也喝了三杯后,赶紧道:“大哥,女生不算。咱继续玩游戏。”早已备受煎熬的蒋小庄见蓝果丽已走,点了一支烟,不满道:“换游戏!”鲲迪也跟着起哄:“支持换游戏!这成语接龙太难了!”学虎笑道:“最近三国杀很流行,咱们就玩三国杀吧。这里刚好有一副!”小庄道:“只要不玩成语接龙,玩啥都行!”众人皆未玩过,纷纷询问规则。
学虎将规则简单说了一遍,补充道:“今儿在座的都是兄弟姐妹,不分君臣,武器和马的攻击距离按三倍算,而且人都是不死的!”众人疑惑:“不死?那还怎么玩?”学虎笑道:“一滴血就是一杯酒!”见大家仍不解,他笑道:“玩一局就明白了!”于是一边发将牌,一边详细讲解。
每人先得三张将牌,须选其一。里南深受《三国演义》影响,未细看技能,便从华佗、陆逊和刘备中选了刘备。再看众人:荷香是孙尚香,斌义是关羽,纯纯是貂蝉,晓东是曹操,学虎是吕蒙,尤菊是甄宓,尚畑是司马懿,宏兵是张飞,鲲迪是吕布,红雯是黄月英,海霞是黄盖。
学虎先喝一杯(起始摸牌),揭牌后发动“克己”技能不出牌了。尤菊放出一张“南蛮入侵”,让荷香和里南各损一滴血。尚畑摸牌后,装上“丈八蛇矛”“杀”了里南一下。里南“闪”过,未伤血。宏兵摸牌后放“万箭齐发”,里南又损一滴血。鲲迪知里南已无“闪”,摸牌后坏笑一声,发动“无双”技能,接连掷出“决斗”和“杀”,连伤里南两滴血。见里南血量清零,学虎道:“少一滴血喝一杯酒!这种情况就得喝酒补血了!”里南只得灌下一杯。轮到荷香出牌,里南偷偷看她一眼,心中暗祷:“我是刘备,你是孙尚香,一日夫妻百日恩,别杀我啊!”谁知荷香揭牌后,非但没杀他,反而给他补了一滴血。里南十分感动,轮到他时,作为回报,发动“仁德”技能送了她两张牌,自己因此又恢复了一滴血。
晓东趁别人出牌间隙,问学虎:“大哥,今儿咋突然出院了?”学虎叹口气,压低声音:“那杂碎不知托谁找了黑皮,没办法,只能卖黑皮个面子!二弟啊,这年头光靠单打独斗不行,没人就没底气。咱兄弟一定要抱成团,才不被人欺负!”
小庄听了,笑道:“黑皮外强中干,根本不用怕他!”学虎瞥了他一眼,没接话,继续和晓东说话。一旁的尚畑听见,扭身小声问:“你听谁说黑皮外强中干?”小庄得意道:“我表哥王忠。”尚畑一听,肃然起敬,赶紧递烟点火。
这时轮到纯纯出牌,她扔出一张牌让尚畑和鲲迪决斗。此时鲲迪手中已无牌,决斗必输,对着纯纯连连作揖。纯纯看他滑稽,忍俊不禁,示意尚畑先出“杀”。谁知尚畑也无“杀”,自损一滴血。鲲迪感激涕零:“谢谢嫂子!谢谢嫂子!”
“克己”几轮后,学虎手中已攒下厚厚一叠牌,开始带领众人轮番攻击里南。里南瞬间连灌了十多杯啤酒。起初几杯还觉苦涩难咽,到最后已麻木无觉,只是仰头猛灌。
斌义见里南醉态已显,赶紧道:“好久不见大哥,兄弟们都想好好聊聊!酒就别喝了!”学虎看着烂醉的里南笑道:“新来的兄弟酒量不错,哪个班的?叫啥名字?”此时已趴在桌上的里南哪里还能应声。鲲迪道:“咱班的,库里南!不但学习好,还会写诗呢!”里南迷迷糊糊听见,如僵尸般抬起头,张开满是酒气的嘴吼道:“文章天然成,妙手偶得之!偶得之!”众人哄堂大笑。尚畑笑道:“那你就现场作一首让大家开开眼啊!”里南头又耷拉在桌上,手却在空中乱晃:“尽管出题限韵!”尚畑继续道:“你觉得在座谁最漂亮,就写诗咏叹一下呗!”里南含混道:“最漂亮的当然是我果姐姐了!”学虎眯着眼,微笑道:“你觉得我女朋友和你果姐姐谁好看?”里南抬起头,朦胧醉眼扫过他身旁盛气凌人的尤菊,冷笑道:“你们听好了!此诗一出,立见分晓!”
青瓶美酒饮欲狂,停杯照影辨红妆。
雉鸟丽服笼中卧,仰头痴心攀凤凰。
里南口齿不清,众人一时未解其意。尤菊却猛地意识到诗中“雉鸟”暗指自己,顿时凤眼圆瞪,起身怒骂:“你他妈不就仗着会作两首歪诗吗?狂什么狂!骂谁呢?你们全家都是鸡……”
尤菊骂得正起劲,忽听学虎一声断喝:“坐下!”她吓了一跳,但怒气未消,指着里南继续骂:“这混蛋骂我是……”
“啪!”梁学虎起身,狠狠抽了尤菊一记耳光。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尤菊捂着脸愣住了,泪眼婆娑地盯着学虎。学虎缓缓坐下,喝了一口白开水,声音不高却极具压迫感:“今儿是我三弟的场子,谁不给我兄弟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
尤菊一听,指着梁学虎哭骂:“你敢打我?你他妈给我等着!”说完,哭着冲出了房间。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学虎忽然起身,举杯对纯纯道:“弟妹,今儿来给你庆生,让你受惊了!”说完与纯纯碰杯。纯纯尴尬赔笑:“谢谢大哥!”梁学虎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径直离去。众男生见状,也纷纷起身跟着出门。
斌义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见男生们都已离开,对纯纯道:“你们先回去吧。”纯纯本就因果丽出走不悦,生日宴又闹成这样,心中更是气闷,带着红雯、海霞和荷香气呼呼地走了。
荷香跟着出来,总觉得不妥,对纯纯道:“我去趟洗手间,不用等我。”她在洗手间呆了一会儿,出来正好看见斌义扶着摇摇晃晃的库里南在前台结账。斌义扭头见荷香还在,如见救星:“荷香,幸亏你没走!帮我看他一会儿!我钥匙落纯纯包里了,得去找她拿!”荷香点头:“好的,你快去吧!”斌义结完账,匆匆往学校跑去。
荷香看着烂醉如泥、背靠椅子几乎滑落的库里南,心中暗忖:“这男生好奇怪,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正胡思乱想间,忽听他闭眼喃喃:“斌义哥,我给你说个事儿……”荷香见他身子一歪,忙上前扶住:“马斌义一会儿就过来!”里南睁开朦胧醉眼,见眼前不是斌义,挣扎着就要去找。荷香赶紧稳住他,再三保证斌义马上回来,又怕他这副模样回学校胡言乱语惹来老师,只好搀扶着他往东走,来到梦醒亭的石凳上坐下。
荷香看着他靠在冰凉的石柱上双目紧闭,以为他睡着了。又担心斌义回真味楼找不到人,便站在梦醒亭临水的西侧,背对着里南,向西边望去。
此时日头西斜,金色的余晖洒满亭台水面。里南在恍惚中睁开眼,逆光看见荷香亭亭玉立的背影,轮廓镶着金边,宛如梦中景象。酒意翻涌,他借着那残余的迷狂,喃喃开口:
“…………”
欲知里南作何言语,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