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坤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的年轻人。这个余镠,简历干净但明显不简单。当初他只因为欣赏对方的才能才将他收进来,现在却有些后悔。
他这所小庙可容不下大佛啊。
“那你去吧。资料电子版已经传给你。好好干啊。”徐坤突然来了一个僵硬的笑脸,就打发了余镠。
余镠似也察觉到了这个案子的特殊,大老板的态度对自己明显是疏远甚至是厌恶。这个黑五爷,到底想让他如何呢?
不由得想到了那个人,心瞬间降至冰点。
他不能再让那个人打扰自己的人生,更不能碰他的心上人。
“余律,下午已经安排了和3位当事人见面。”一旁的小助理提醒道。
“嗯”余镠点点头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三个孕妇没有任何关联,却都是黑五爷的人。而他作为辩护律师,竟要为她们作无罪辩护。这根本就不可能!
余镠点燃了一根苏烟,等吐出第一口烟圈时,他才给自己做好了最坏的心里打算。
他余镠不是吃素的。
下午三点,城郊看守所。
“我是你的辩护律师余镠。”简单表明身份,余镠坐在了孕妇的对面。
眼前的女人是三个孕妇中最小的,只有25岁,另外都是27岁的年纪。素面朝天的她看上去年轻却无朝气,两只手护着自己的大肚子,不时地温柔抚摸着。
“宝宝几个月了?”余镠轻声地问道。
“8个月了。”女人回答道。
“你在怀孕8个月的情况下,吞入了10支装着可 卡因的避 孕 套。”余镠一边翻开眼前的资料一边用着严肃的语气陈述着事实。
“我知道。”女人眸中闪过一丝灰暗,回答道。
“那你知道这10支装有可 卡因的避 孕 套在你体内破裂的后果吗?”余镠继续追问。
“我没办法。”女人闭上了双眼。
“你会死,连同你的胎儿。”余镠接下去讲,“现在,如果你不说出全部情况,我无法为你做有效的认罪辩护。你会坐牢而你的孩子会在看守所长大。”
“你有几个孩子?”余镠问。
“5个,2个男孩,3个女孩。”女人继续闭着眼睛,艰涩着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正如余镠对江雅的耐力也在一点点地消磨。
静谧的空间里终于传出了声音,但是是啜泣声,接下来是女人的哭声,声音越来越大,是在撕裂自己般令人绝望的回声。
“时间到了,请余律师离开。”审讯室的大门被两个看守人员打开,传来了终止警告。
眼前的孕妇在痛苦中被拉扯着离开了视野。
余镠则坐在位子上,静坐了很长时间才走。
......
江邈从大清早拿到这个案子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上面的处长让自己务必做好这个案子。但是,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尤其是处长说的“做好”分明是让他不要努力,尽量由着对方的辩护律师为被告减罪。
“小江啊,你是年轻有为,坐在副处这个位子也有段时间了,有没有想再高升的想法啊。”处长拍了拍这个年轻人宽阔的肩膀,有些深意地笑问。
江邈一听这话,几分明了,但更多的是震惊。
一个黑五爷为了三个藏毒孕妇,竟然能随意买通检察院的高官,这点明白了是大材小用,杀鸡焉用牛刀啊。
必须尽快查明其中原委。
而当秦晓晓过来和自己打招呼顺便说明了这次对方辩护律师是余镠时,江邈拿笔的手根本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笔掉落桌面,滚到了地上.
......
两方人马在为自己博取更多的筹码而努力时,12月的小雪花也如期而至。办公室里忙碌的大家从工作中抽身,去欣赏这漫天小雪,飞舞的精灵如羽毛般洋洋洒洒落入虚空。
而江邈和余镠也望着这漫天雪白,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庭审。
江邈在这段时间里知道了江雅在内的三位孕妇靠孕妇身份躲过海关检查从而将毒品顺利运出。一来,这种手法并不高明,若是黑五爷有足够的资金财力,明显可以采用其他方式去运毒。黑五爷手下必定有大量的女性工作者为之付出。而整条流水线般的运作必定成熟。二来,三位孕妇对于黑五爷的大生意比起来明显微不足道,通过买通检察人员和律师,可见其中的利益伤害比较严重。而这个利益伤害的关键在三位被告上。
被告的底细至今没有摸清,三位闭口不言,自己想查些什么总会被上头阻挠。
江邈认为自己心中原定的判刑是14年,而在这般重重阻挠下,数字可能会变成3......这样上头和对方都会满意,而只有自己的良心在说不。
好不容易沈峤南这边能把黑五爷的女性人口贩卖和绑架案宗拿过来,可是却无法将被告三位和这些案子联系在一起。明明知道这是黑五爷的人,却根本无法查证其中的交易细节和因果联系。
但江邈相信她们是被迫的,她们也是受害者.
......
穿上这身检察官西装,红色的徽章就能让自己重燃一颗热心,去对抗黑暗。江邈意气风发,走向法庭。
而今天的余镠不同以往,他将原本光洁的额头用碎发遮掩,一下子看起来年轻稚嫩地如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没了凌厉,反倒像是回到了从前,变回了那个和他一起肩并肩朝着法律大门走去的年轻人。
“现在开庭。”审判长发言。
......
“被告人江雅住在B市的新阳村6号,出身贫寒。15岁就因为家中没钱而被迫辍学,进入社会打工赚钱。这样的出身容易受到犯罪集团的利用,通过钱财对被告人进行诱惑。”余镠不慌不乱,逻辑严密地进行认罪答辩,“而且,被告人也已经承认到自己的犯罪行为,并愿意为之付出相应的惩罚。但是,她们即将成为母亲,她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要无父无母,从此在冰冷的看守所里成长,这样也无异于抹杀了三个刚出生的小生命。三位被告人是被迫也是受害者,她们并非冷血,而是对自己的悲惨生活感到绝望。”
江邈意识到余镠这番说辞不同以往的凌厉杀伐,用法条说理,而是剑走偏锋从感情角度让法官尝试理解其中的心酸苦楚。
不过,这是海洋体系的做法,英法律师可以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去让陪审团信任自己,为自己的辩护打下人情牌。而在中国,法律的权威面前,感情只是鞋底泥,存在于每个人脚下,但被人发现的时候只会被人无情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