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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呆在180平米的豪宅里,葳着苹果绿的软绵沙发,望着乳白明亮的吊顶,渐渐进入无人之境,恍惚记起家人,腾腾和慧芬。记得那年腾腾还只有四五岁,连日的春雨把房前的路淹了,雨水灌进屋来,还在继续上涨。慧芬第一个想到的是煤炭炉,炉子是我自己做的,取上等的板铁和耐火泥,而且用水泥板和砖块垫着。我说,炉子没事的,那么高。她惊骇的喊:哇!你快来;炉门都进水了,还要不要吃饭的。我其实在盯着腾腾,不让他乱窜,尤其是那屋面窝下的地方不能站,以免垮塌危及人的安全。我先仰望屋顶,恳求老天爷似的说,屋不会塌吧!她说,这怎么会塌。快,把炉子搬到桌上去。桌子是我用车钢川焊烧成架,涂上砖红防锈漆,放上茶树漆的木圆面子。她想的肚子问题,我当心是生命安危。先用力试了试桌子,应该可承受,便双手端起炉堂往桌上放,忙说,你快把水泥块垫上来。她使劲的搬怎么也搬不动,我说,快点。她说,扳不动,你先放到桌上。我说,桌面怎么烧得。我胀红着脖子又等了一会,她试了几次还是不行。只有把炉子直接放到桌上,连忙吹手掌。说,焐死我了。她反而说,桌面烧不得你的手烧得,真憨。她硬要看我的手么样,我犟着不让,嘿的一笑,说,烧熟了正好给你们母子吃了。腾腾一旁试了试,说,爸爸真恶心!我说,乖儿子,你快一边去,厨顶别砸了老子的命根子。慧芬在后门又喊了:快来,昌俊。那声音象刀插喉咙的惊恐。我过去说,喊这么凶,吓死人了。她焦急万分的说,你看,藕煤都淹垮了。说着冒雨跨出门去要抱煤。藕煤堆在用铁皮盖的鸡笼似的小屋里。我说,算了,这大的雨,抱了也没地方放。她直泼泼说,要命当皇帝,没煤做饭吃,看你日后怎能么当皇帝的。是的,抱了炉子没有煤烧也是白搭。我就想了个办法,用胶盆去装,装多少算多少,装了放到凳上,刚抱了10来个,还有大几十个被浸湿得没法拿上手,我们只得放弃。这天夜里,我们一家人躺在黑咕隆咚的木床上,不敢开电灯,怕漏电。慧芬埋怨说,厂里几时有钱把这栋破房翻新就好。我哀叹:工资都有快没发的了,还翻新,只有挖心了。腾腾说。爸爸,等我们家有钱了,盖个大楼房。慧芬训他:没听你爸说,厂里工资都没有了,哪来钱。腾腾呱呱说,等我长大了,赚好大的钱给你们做楼房。慧芬笑说,哟,我的乖儿子,真说到妈心里去了。哗啦的大雨在半夜才渐渐停下来,屋外的渍水退去,不等天亮各家客户就闹腾起来,将屋内的水向外泼,都渲染自家的渍水多。此后,腾腾玩耍时,总是用我给他用旧轴承做的溜溜板车拉砂拉砖,在树下堆码,说是砌新楼。如今有条件住新楼,他们又犟着不过来,庭院灯,草坪灯和路灯交相辉映,多风景的住宅小区。
贫民窟那儿成了我的禁忌。心理障碍,似乎再去那儿我的身子都要矮半截。即使他们同意搬,我也会请人去搬,自己决不会再蹋入半步,再不会去听那些半调子咬不烂的话,让它遗忘而陌生起来。腾腾接受的现代教育,让他月假回家去劝他妈。第二天,我让罗靖开车陪我去开发区的荆江新一中。不仅公路面宽敞,花坛锦置,校门也宽敞气势。两边门墙上挂满了铜牌,实验基地,示范学校,重点高中等。小车不让进,我便下车一个进去。内面更是宽敞,四五层的教学楼好几栋,围成个大天井;学生宿舍楼也有四五层,挂满了五颜六色衣物;大小操场有几个,红砂石跑道,绿菌肉软的草皮,雕栏花坛,丰富多彩的宣传厨窗。我走近看了一版戴大红花的同学照片,他们是各种竞赛拿了名次的,还有全国的,还有奥林匹克的,就是没有腾腾。看来儿子不是块读书的料,只要我把康吉做大做强,今后就交给他经营,博士生也得给他打工,也不枉为人之父一回。他们现在的学习条件真好,比起老街小巷内的中学强多了。
忽地,叮呤的电铃拉响,群鸭样的学生伢纷纷向教学楼涌出。我也警惕起来,快找到高二(8)班,不能引响他的上课。我庆幸自己来的是时候,不然,等到下一课会耽误我的时间。为扩大生产的事,我要去找发改局报项目。争取资金和政策支持。我竞走似的加快脚步,当心五颜六色的海洋里难辩腾腾,身边突然有了腾腾浓厚的喊声:爸爸。我惊喜的:腾腾,爸爸正找你呢。他问:么事?我说,爸爸搬新屋了,高兴啵。他闷闷说,关我么事!我说,你和妈妈都搬去住啦!他说,看妈妈么说。他似乎是分数的奴隶,对一切麻木的。我说,妈妈的工作就要你去做。他说,你们大人的事我不管。说着要走,这孩子有点让我捉摸不透了。我忙说,等等,我还有话说。他急了:快说,要上课了,你帮我上去。听他变得鸭粗而恢宏的嗓音;看着他青春而旺盛快齐我高,嘴上都生出茸茸胡,心里好不喜悦。笑微微的还是说,你月底回去,一定劝劝妈妈搬到新楼去。他不理睬的扭头而去,直望着他融入学生群中。突地他又转身,说,爸爸,你去给妈妈说,怎么还不给我送菜来。天天的榨菜,白菜,都作呕的。我忙答应:好!他登了地上台阶而去。他进了教室,我才想起忘了问学习问身体。连句关爱的话都没说。也许做父亲的人们都这样,严父慈母。不过,我给慧芬说过,钱由我给,好好关注腾腾的学习。
尽管儿子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出校门时我还是一直沉浸在欢愉之中。刚跨出门,一抬头见慧芬站在墙垛边。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目光迅碰了下。她说,你怎么来了!那口气似乎挖苦和讽刺。我含笑说,今天挤了点空。你来了。仿佛在和一个学生的素不相识的家长礼节性地回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她说,你见到腾腾了。我点头到一边去,随后说,你是给儿子送菜来的,他刚才都问了的。她并没亮一下手提的蓝色有机器猫图画和字母的TC尼龙防雨布袋。而是问:他还说了什么?或许也是问我,你向他说了什么?反正都一样。我说,他没说什么,就说要上课了。你可能要等一会。她说,这不要你告诉,我会等的。我说,你们想好没有,几时搬到安居花园。我感觉表情有些生疏。她突然火了。你好久不来,一来就给他说这事,分散他精力。他都高中了,多紧张,知道吧。你太自私了。我只能耻笑:嘿,你说现在的人谁不自私。再说。我这样拼搏还不都是为的你们。她瞥了下,说,哼!为我们?好多话现在不便于说,等到儿子高考了再说。我也恼了,她居然对我产生了敌意,真是迂子不可教矣!落下脸说,有么事好说,大人间的事关孩子么事。我最后跟你说,搬不搬!她说,除非你把那个三居委全都搬了。我说,笑话。他们是我的亲不是银(邻)?今天你送菜还只给腾腾送,没有送给别的孩子。慧芬说,你别拿儿子作挡剑牌。你和那狐狸精是么回事?大家都讲得沸沸扬扬的。我以为她怪我对红炉的那些职工没照顾,她没法面对,因而自己也不进公司,原来还有一层妒忌的是她。实在讲她不进公司我更有理由说服别人,至于聘用她也是从有利公司考虑。我疾口否认:瞎说!人家是孔局长的表姐,是照顾关系才聘了她。你懂个屁。这事你不当外人说呵。她说,你怎么当我说了。我为什么不能当人家说。她的嘴总是那么尖刻,很刺人的,意思是我把她当外人了。我偷看了那边,只有车子,也许罗靖在目不转睛的注视。忍耐地转了话题;中央都提倡一部份人先富起来,我为什么不能先住楼房。况且还是个旧房子。她黯然说,你别把话题扯开。你变了,变得让人可怕。我是想挽救教你,而你执迷不悟。这样过着都不舒服,不如早分手。也许真是我有了酒池肉林的生活,全忘了吃烂土豆白菜的日子,仿佛不是马昌俊;而只是马总。我蔑视说,你累不累呵!意思是心胸狭窄,心力交瘁。她驳斥:是你麻木了,没有人性感觉了。等你感觉累了,已罪孽累累,无法拯救了。她的话怎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怕是她已经神经上出毛病了。忙说,笑话。拯救我?你让世人说,看是谁在拯救谁。现在这个时代,没有钱还是人吧!我诚心想很好劝说她一顿,让她看清楚这个世界,她却气冲冲的进校去了。
罗靖及时推,开车门,我回到车上,用力砰的关上车门,没好气地说,开车!她边拧车钥匙启开,边说,等等嫂子吧,送她回去。我说,送她干嘛。走,不走,我来开。她拉开制动踩油门,让车子慢慢走动。紧盯着前方说,刚才还和嫂子说得好好的。我埋怨:就是你要劝她搬,她这么不可理喻,好心全当驴肝肺了。罗请劝慰:夫妻间是这样的,要通过枕头上调和。你该回家关爱她一回了。女人么有时也是渴望男人的。我侧向她全神贯注的样儿,说,你么意思。不往你怀里拉,倒推向她的。哎,你们女人,真让我搞不懂。罗靖说,我说句你不生气的话。我说,你说。她说,假如我们真有缘到一起,象这样对嫂子虚情假意的来待我,我可没嫂子那好的涵养的。第一次听她有这样美好的想法,也许她早就有,只是不好向我表白,上床时都没有表白。我笑了,说,你怎么会呢。她又问,我怎么不会?我说,注意车子。我不是说你不会嫁我,我是说你不会象她样的,不可理喻,属于次品型的吧,尽站在那堆穷酸鬼的立场上与我过不去,拉都拉不上富裕之路。她别有情趣的望了我一眼。我俩相磁的目光里磁出了那种点焊的火花。难道我的后半世是要和这个风味的女人度过。可眼前的她越来越让我捉摸不透的,不知她神通广大哪弄来的和她样风韵的小车。当时她轻巧地说,一个大老总的,靠租车打的多不便,也不划算。我给你弄辆车来坐坐。我说,只怕是自来水,一拧龙头就有了。如果水厂停水,如果龙头坏了水管坏了怎么办。一辆小车,人在网上搜查过,一般都在十多万。过去红炉有的个吉普,都抵债了。不抵交给我也只能作废铁,我懒得坐。她从我的话里掌握到我的心思,没出两天真开来这辆桑塔纳。我惊疑的问来历,她说,你只管放心坐,不是偷来抢来的,也不是卖身换来的。我笑说,你真会说话。
我觉得和她说我家和我们之间的事,还不是时候,我丝毫没那打算。手机轻响是短信,看了便收起。便转了话题:这车恐怕值不了多少钱。她说,你要吧,只要你开口,马上就是你的。我摇头:哪有钱。现在货款回笼不快,资金周转阻滞。她说:真要买车就不要这种,不过一普桑,新的也不过上十万。要买,买辆进口的。象别克,要么合资的也行,一汽本田。日本本田是最早进入我国市场的。我说,你这不是说梦话吧。她说,小车也是企业的一块招牌。为什么有的领导换了一辆又一辆,号子还要么01,02,就是显示主人身份,炫耀权贵,叫人生畏。当老总的就要多88号的,吉利发财。手机响起打断了我们,连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楚。当老板的人对手机最敏感,一看是公司打来的。忙接通。李明说,马总,质监局许股长来电话,说游经理照面也不打了,康吉还想不想生产的。我还说他出差了。我满意他的上传下达的圆场子。他中等个儿,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为什么就没人嫁他呢。这些日子,我渐渐用顺他,看顺他了。说,他是出差了,前天连夜走的,为湖南的一笔业务。你回个话,他过两天就回的,再上门道歉去。李明从焦虑说,不行,马总。这案子都闹到省里去了,省里在催问处理结果。您是不是上个门去?他说得带恳的,是对我的尊重,而许生那边不客气的,一定要我四点以前到他那里,时间真容易逝去,我还定了个洽谈活动的一看车前的时间已经四点了。难怪电脑讲坛里香港老总李践讲高效人士的五项自我管理,要制订行动日志的。此时才切身体会。便责斥:你怎么才打电话。他怏然说,我一放下电话就给你打的。我没好气的说,算了算了。不知管理是哪门谱的工作,我只好哑巴吃乌云,闷心里。罗靖关切的问,又什么事这恼人的?我说,还不是那质监的,走,我们去质监局。罗靖说,给张总打个电话,(变压器)增容的事推一下?我没表示,心想,一个质监局不可能不听市政府的。康吉是市政府培植出的政府改革典型,还上了报纸和电视的。
罗靖打着方向盘,把车子往人稀少的工业开发园驶去,我不能眼睁睁看她开错方向。便说,去质监局。她重复;是去质监局。我说,你看你,这是往工业园的路。她说,这路也行。我说,何必转圈,一来没时间了,还逗风去!话音刚落,她减速了,说,那,到了。很快车子靠边停到一栋苹果绿的大楼大门前。不一会,伸宿主动缩开,她向内开去。我还以这质监局和经济局样在市政府大院内,宅既然不在市政府,独立出来,有可能不听市政府的。难怪那个小小队长都是硬强强的口气,我心里紧缩了下。我们下车,我仰视高大的楼房,面墙全部是彩釉钢化玻璃装饰,至少也不低于是10层。罗靖说,去呗。我们向高高的台阶迈去,显得步履维艰。她说,我第一次露过这里还以为是法院或是公安局。我说,不对。法院公安局的门楼上有国徽,这肯定不是。她笑了下,钦佩地说,老总该你当,什么都懂。也许吧,刚才错怪她开错路似乎掩饰过去,仿佛我在她眼里是个能人,是座女人靠山,是个完美的人。我也是向这方面彰显阳刚。踏进大厅,罗靖赶紧过去看了办公楼图示,正墙上是"三个代表"的大红楷字,我默颂着它的内容。她转而提示;监察队在一楼右手。
我们进去,许生正和人说话,也不望我们下,我只好先打招呼喊了他,他嗯了下,继续和人高论。这是这样的,一定要让他知道点厉害,多学些乖。我没有听进这话,罗靖记在了心里。那人无赖的笑着走了。许生招呼我;马总来了。又忙朝门外喊:冯股长,冯股长!冯长青答应着进来,不大的单皮眼打量我们。许生介绍:他就是康吉的马总。这位……身着亮丽的罗靖接过话;我是罗靖,见过的,在康吉。许生笑色色显出黄烟牙。说,这么漂亮的经理我怎么忘得了。我们见过,你还亲自给我们递过茶的。他是垂涎,我心里升起苦涩。他又朝底边坐着的喊:小余,来给客人到茶。他们用的是红金龙集团专制纸杯。用纸代塑有提倡环保的宣传,也避嫌烟广告。他接着说,马总,这位是我们局产品检验股的冯股长,你们康吉的案子,还得要去他那儿处理。冯长青接过话;你来了正好,我们上去说去。产品股在8楼,电梯闪到8字停了,又随他去办公室。罗靖的蝶牌金色皮鞋尖底在光溜的乳色地板上登得脆响,甚至还应了回音。要我的公司不久的将来也能成修这样的大厦,还有电梯,也响当当的回音,佳丽尽展妖娆就知足了。
产品股的摆设比许生的悬耀,文件柜上贴有从国务院到市政府的各级文件标签,有胶布印刷的产品质量法和生产许可管理条例,象个机关指挥系统。他打开了省级文件格,拿出份复印的传真给我:马总,你先看看这个。我接过,是省质监局关于荆江市康吉公司违规生产限期整改的涵。起因和事理和违规条款我只一晃而过,大脑翁翁的,似乎觉得小题大作,给企业莫须有的罪名而上紧箍咒。有一句责令停厂令我傻眼了,黔驴技穷,非同小可。眼下柴油机生产正红火,订单都下到明年了。而且这批产品发出,大量的货款收回笼,春节期间的各项开支和聘用职工的福利待遇。还有利润可观的话,我也可处理购房款和购车。(LED)半导体集成板才进入开发和为二汽加工的缸套加起来还占不到20%的生产规模,柴油机是创效的主梁。我又回过头看了一遍,落款是质监局,2000年元月20日。我沉着脸把传真递还给冯长青。人说我沉寂的脸象包公,让人起敬生畏。此时,冯股长没有一丝的敬畏,对我象做错事的小孩,家长式的说,你看完嘛,后面还有附件。附件是市质监局的调查报告,和红星村农民赵本山92年至99年先后五次的申诉材料,字字带泪,句句如泣。他残疾这么多年,老婆最终改嫁带走一双儿女,他靠80多岁的老母拣破烂照顾生活,哀求有关部门给个说法。大致内容我看明白了,虽然内心同情,但还是毫不客气的递给他,说,我看这有么用。赵本山的家破人走又不是我马昌俊造成的,更不是新康吉造成的。关我什么事!说着禁不住激动起来,大声道:许队长上次去了不到半个小时,竟向上面写了几页的调查报告,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作风。你们有省里,我也有经济局,有市政府。罗靖望了我,喊了声马总。此时,我的情绪闸门也打开,没人阻住,更狠的说,天王老子,谁敢停我的生产试看。冯长青城府地说,马总,你冷静点。并不是我冯某要和你马总过不去。现在是法制社会,这些材料也都看了,你站在人家受害者的立场上想想。我气没消,说,我站到你们立场上,那你们为什么不站到我的立场上。我要向市政府申请,让台商撤资算了,荆江市这么个经济环境。罗靖又喊了声马总。我向她瞪,岔什么!我这都说的是理。我的话被打断,停顿下来。冯长青说,你搞清楚,不是我姓冯的和你过意不去。你这个态度,那我们没法谈了。我猛地起身:不谈不谈罗。罗经理,我们走。
也许我的康吉得来太顺利,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冲的下楼去,电梯也不乘,罗靖跟着气喘喘的。一路,我俩都沉默不语。回到厂里,二憨子和他的一个小兄弟在办公室,李明打我手机没听到。这时又打,我接了:喂。他说,我是小李。我问,你在哪?我们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忙挂了机,自言自语说,马总来了。见了二憨子,我笑得象演员的喊:嘿,憨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的。他没笑迎,我又改口说,该称二爷子吧。油头粉面的二憨,故态复萌说,照辈份我得喊你马叔呢。小时他真是这么称谓。他又对他的小兄弟说,虎子,我马叔这里你们不能乱来的。虎子很老实地答应:是。我说,他们正是看你面子,一直在照顾我。上次还说要猫几口的也没有空时,今天就不走了。而心里应该是巴望他们快走,我正有麻烦缠身。但不能用他们去对付。虎子说,我们二爷今天来……二憨不容他说,很煞气的训:你给老子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虎子俯首帖耳,恭敬说,二爷,您说。我掌嘴。说着,很滑稽地连括自己嘴巴。毕竟在康吉又当我的面,忙说,算了。二憨说,他们就这贱骨头,不敲几下不行。虎子在括自己,李明,罗靖都憷着,不憨吭半个字。他那噼啪的括响象落在我脸上的,便难为情地说,二爷子,你看……二憨这才松口:看在我马叔的面子上,今天饶了你。虎子也就罢手,双掌和脸面绯红,没一点怨恨。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可叹我不能对自己的员工管理到这种程度。他不是责令而是威慑说,马叔,最近我兄弟们手头有点紧,让我出个借条都行。我也学得慷慨说,你不说了。要多少?他阴笑说,一万不为多,五千不为少。你马叔看着办就是了。我吩咐:罗靖,你去按二爷子的意思办来。我等着。
罗靖故作惊醒的哦了下,便去了。我岔开话题说,老街你们家房子在啵?二憨自豪说,上次你去过的,见我的门口就是,四五层吧。他问:你的老房子呢?象租别人在住。我说,那哪是我们家的,是租住房管会的改造房。后不是搬到后街去了。他恍然哦了下,说,对。你们家到新华巷做了房的。现在还住那?我留了个心眼儿,说,老红炉的贫民窟平房,不如人家的厕所呢。虎子说,是卫生间。李明去接电话了。我们还在聊着儿时的游戏,谁当司令的。李明放了电话,把我招出去说,税务局来的电话,要明天去办纳税证。我问是国税还是地税,因为揭牌前就办好了地税证的,还是大哥学生的家长帮的忙。他说,没有用。停了下又说,邹会计知道。我嗯了下,正要进办公室,张国庆焦虑地喊:马总,马总,不好了。他呀,总是这样风风火火,一惊一诈的,似乎天要塌下来。我白了眼:大惊小怪的喊什么!他只好凑近乎小声说,马总,质监局的一帮人到车间去了,要查验产品。我们不让,他们还说要拉车间的门搭封条。手机好象响了,我边听边看,是罗靖发来的,是她到财会室找邹会计打了8000元借条,问可否,还要我签字。我才学着用笔画打字,象捉虫。便上楼露过财务室,打开我的办公室进去。张国庆跟着问:怎么办?我说,你先去,尽量冷静些,叫他们等会,我就到。罗靖来了,张国庆离去,他们笑着点了头。她说,邹会计问什么帐走科目。我说,他会计干什么的,这也还要人教!边说边提笔划上了同意暂借几个字。她又问,行不行?罗靖给邹传志建议作业务招待。销售提成等正当项目,可邹传志一定要听我的意见。我说,就这样,你递过去。她走了,我来给孔道然打电话求救,偏偏二憨进来了,说,马总,你太忙了。我们下次再来。我目娄了他下,心惊叹,还来呀!就交接那天我请工也要不了8000,他一个多谢都没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