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突围
夜深的时候,李崇训回房了,婉澄已经睡下了。
自从起兵,他总是回来的很晚,婉澄每夜都会留一盏灯给他。每次见到那灯光,他都会觉得很温暖。
他今晚喝了许多酒。带着一身酒气,他推开门,撞进屋里,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婉澄。
一阵冷风吹进来,婉澄有些冷,她将身子向被子里缩了一下。李崇训关上房门。他没有去旁边的暖阁,而是径直走到了婉澄的床边。
婉澄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李崇训一把抱住她。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怎奈他力气大得很,根本推不开。
“李大哥,你喝醉了!快放开我!”
“兰萱,你是我妻子,你是我的!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他口齿不清地说。
“不,李大哥,我不是。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婉澄拼命的挣扎着,李崇训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他将她搂得更紧了。
他的唇渐渐向她靠过来,婉澄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十分急促。她用力地推他,他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她扭过头,无奈地闭上双眼,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掉下来。借着灯光,他看到她的眼泪,愣了一下,抱着她的双手有片刻松开,婉澄趁机挣脱他的怀抱,扬起手来,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的酒醒了一半,见婉澄梨花带雨,他的心莫名地痛。
“李崇训,你混蛋!”
“对不起,兰萱。我……”他的身子从床上滑落下来,跪在了地上。眼泪从双眸中流出来。“对不起,你打我吧!”
婉澄默默地流着泪。她知道李家父子是遇上了难处。自从认识李崇训以来,她从未见他如此急躁过,是城外筑寨的郭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了。婉澄将李崇训扶起来。
“李大哥,你喝多了,快回房休息吧!”
“你心里的人来了,是不是?他在郭威的军队里,是不是?他是谁,是谁?是不是柴荣?”
见婉澄默不作声李崇训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罢了”他叹了口气道:“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命!”他移步向自己房中走去。
婉澄见他离开,深深吁了口气。再次躺下,她却有些失眠,想不到李崇训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竟猜到自己喜欢的人在敌营。而且猜到是柴荣。
这些日子,看着郭威筑寨、李守贞毁寨,她心中多少明白了一些郭威的用意,也知道如此下去李家父子早晚会失败。每次出兵偷袭时,她都想提醒李崇训,但每次都又把话咽下去。
或许是她太紧张敌军的伤亡让他起了疑心,觉得她关心的人在敌营中。她的心仿佛被扯成了两半,痛得不能呼吸。
在婉澄倍受煎熬之时,柴荣正拿着一封信去见郭威。
“爹,京中出事了!”
“什么事?”
“爹请看这封信。”
郭威接过信来展开一看,脸色大变。原来坐镇京城的刘承祐竟设计将杨邠、史宏肇、王章三人给杀了!
“爹皇上此次杀的三人都是托孤重臣,儿子担心下一个皇上要对付的人会是我们。”
“皇上为何要杀他们?”
“送信的人来说皇上宠爱耿夫人,欲立为后,杨邠不同意,多次上书反对。皇上只好做罢,谁知耿夫人抑郁成疾竟然薨了,皇上伤心,要以皇后之礼葬之,杨邠联合了史宏肇、王章上书反对,皇上更加生气。此时太师冯道和宰相苏逢吉又从中挑拨,皇上一怒之下,将这三人斩首,抄家灭族。”
“杨邠虽有些妄自尊大,有时却还能为社稷江山着想,苏逢吉等人却是祸国央民之辈,皇上若用他们处理朝政,恐怕这大好江山要保不住了。”
“送信的人来说皇上急召了魏国公符彦卿入朝处理朝政。”
“符彦卿本在兖州镇守,皇上登基后封了魏国公,此人与我有一定的交情,难得皇上竟如此信任他!”
“爹这话儿子不解,皇上信任他难道有问题吗?”
“他虽然侍奉多朝,但任职期间也是兢兢业业,多年来功勋着著,但他与李守贞乃是儿女亲家,他的大女儿嫁与李守贞之子。李守贞与皇上作对,拒不投降。在这种情形之下皇上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委以重任,实在是不可思议。”
“确实让人觉得有些意外,爹我们也该早做打算,切不可小心大意。”
“符彦卿入朝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以他的为人,定会替我们劝谏皇上,弹压奸党。再说我们正在平叛,皇上也不会轻易动我们,毕竟朝中已无可用之人。若我估算不错,再有两个月李守贞该要突围了,他的粮草军饷该差不多用完了,你要加强戒备。若有朝一日攻入城中,一定记住保符氏平安。也算是我对魏国公的一点情义。你去吩咐所有将领加强戒备。外松内紧,不可让李守贞着出破绽。”
柴荣答应着退出帅帐。接下来的几天,汉军表面看起来还如从前一样,个个无精打采,士气全无。而缺兵少粮的李守贞也日益被逼上绝路。
正如李崇训所料,城中百姓开始断粮了,街上出现了许多乞讨的人,但被困了这么久,即便是那些富户存粮也不多了。李守贞命人将军粮拨出一些,但只是杯水车薪,若再不补充粮食,怕会引起民变。他想趁士兵还未断粮之时突围出去。
一连几日,他派人观察郭威的大寨,发现士兵懒怠,守备松懈。这日他召集心腹韩方等人商议突围。众人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冒险一试。大家商定好向西突围。
这晚午夜时分,一切准备就绪,李守贞派李崇训保护家眷躲入密道,若李守贞弃城,他们便从城中密道离开。他亲自率兵向西进攻。
杀到敌营时,他一下子傻了眼,只见敌军排列整齐,阵容强大,根本不像是白天看到的松散样子。这方的主将郭从义一面号令三军拒敌,一面发出信号请求支援。
郭威料到李守贞会集中兵力从一处突围,早已做好准备。见城西发出信号,柴荣自北,赵匡胤由南率兵前来包抄李守贞。
两军展开了激烈的血战。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汉军将连日来积攒的怨气一并发泄出来,勇猛异常。
李守贞的士兵死伤过半。韩方等人见突围无望,便劝李守贞暂时退回。李守贞无奈,只得往城内退去。然而回城之路已被赵匡胤挡住。
城内的李崇训将家人安排好,派李占和小珂将李夫人等送入密道。
婉澄和锦屏不肯离开,李崇训无瑕顾及她们,只好由她们。他来到城头,见父亲被困,心中着急,忙将城中所剩不多的士兵招集起来开了城门前去接应。
赵匡胤见城中杀出一员战将,直奔自己而来,忙迎了上去,与李崇训打在一处。
李守贞见儿子来接应,忙让部下集中兵力向城中退去。又是一番厮杀,李崇训拼命将赵匡胤挡在了城外,李守贞带着他的残兵败将退回了城中。
回来清点人数,带出去的四万兵马,剩下不足七千,且有许多士兵受了重伤。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李夺贞,顿足捶胸,仰天长啸。
众人将他劝回府中。到了家中却发现李夫人和几个侍妾都没有离开。
李夫人握住他的手道:“老爷,你我夫妻多年,到了晚年怎可分开呢?我们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其他几个侍妾也是一样的说法,李守贞落泪道:“好,我们一家人便永不分开。”李夫人含泪点头。
李崇训虽将李守贞迎回但自己却受了重伤。士兵将他抬到幽兰苑时,婉澄和锦屏都吓得大惊失色。
只见他浑身是血,肩上的伤口处还在往外冒着血,婉澄忙命人烧了热水为他擦洗伤口,又拿来刀伤药为他敷上。经过处理包扎后,血止住了。
李崇倒还清醒,他靠在床头,脸色十分苍白。他现在躺的是婉澄的床,大概是抬他进来的人直接把他放到床上的吧。也许他们认为这就是他的床。
他望着婉澄,想对她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自那夜之后,他搬去了书房住,他再也没有单独进过她的房间。他感觉到婉澄对他的疏远。
“你怎么样了?”婉澄开口道。
“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养两天就好了。”
“外边战事如何?”
“你是想问他有没有受伤吧?”
婉澄低头不语。
“战场上人太多,情况也太乱,我并没有看得十分真切,不过他应该没有受伤,我用箭射中了赵匡胤的左臂,令他从马上掉下来。我见他下马去扶赵匡胤了,应该是没受过伤。”
“你说得赵匡胤可是会用飞刀的?”
“是啊,我这腿伤就是他拿飞刀打的,幸好我躲的快,不然定要残了!”
婉澄打开一个小盒子,拿出一支飞刀,问道:“是这样的刀吗?”
“是啊,你怎么会有他的飞刀?”
“赵匡胤伤得严重吗?”
“你也认识他?”
“是。我小时候随祖父祖母逃难,路上遇上劫匪,差点被他们劫了,是赵匡胤和他父亲赵弘殷路过救了我们,但那一次,我失去了祖父。他们父子帮我们料理了祖父的后事,又将我们送到邓州城。临别时,赵匡胤送我这把飞刀,我一直留在身边。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的伤没有大碍,我射他时,左臂已受了轻伤,力道不够,又射偏了,要不然他就没命了!”
婉澄轻轻吁了口气,李崇训的心里却有丝丝的隐痛。他将她放在心里,为她拼命他都愿意,然而她却时时刻刻牵挂着敌人,她的心里,自己当真是一点位置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