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秋凉萧瑟,已是别离时分了。
唐虞人心急火燎地奔向四公子,紧紧地抱住他,痛哭道:“四公子,你真的看不出我的心意么?还是因为你喜欢的,是执姑娘?”
四公子动容道:“怎么可能,执姑娘我一直是当女儿一样的。”
唐虞人落泪道:“四公子,如果我没领会错的话,四公子对我,当是有情的。如今执姑娘琴艺已成,点红阁也屡次派人来催我回去。四公子,你愿意我留下么?”
四公子抱住唐虞人,手指缓缓滑过她的秀发,柔声道:“唐姑娘追求者众,不乏翩翩公子,何苦跟着我。我自己都身不由己,跟我的话,是没有前途的。”
唐虞人仰望着四公子,泣道:“我不在乎什么前途不前途,四公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我只想能陪在你身边,妾侍仆妇都可以。”
四公子苦笑,道:“你是万人倾慕的红牌,何必低声下气委屈自己呢。”
唐虞人停住哭泣,睁大美丽的眼睛,望着四公子,道:“四公子若是对我有意,其它的事情,我自己来。你只要告诉我,你中意我么?”
四公子语结了:“我……”犹豫了一会,终于道:“唐姑娘,我确实是喜欢你的。”他对人一贯彬彬有礼,总是称呼“唐姑娘”,这“你”、“我”的称呼还是第一次。
唐虞人破涕为笑,柔声道:“那就好,我会处理好自己这边的事情的。然后前来执奉箕帚,四公子,等我。”
她心里想着,最多也就是富家公子注重家风,不允许随便纳妾罢了。那并不要紧,做外室也行。她回想着四公子的点点滴滴。那是路过所有乞丐都会给铜钱的人。纵然性格方面可能柔弱了一点,可是为人正直善良。即使没有名分,相信也会好好待她的。这,不就够了么?
唐虞人银牙一咬,回头就去找了执洛心,委婉地提及了自己想要赎身,长久陪伴四公子的意思。
执洛心并未像平时那样笑语迎人,反而肃色问道:“唐姐姐,你清楚四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么?你应该听到过我们之间的一场对话的。这真是你的决定么?”
唐虞人恳求道:“是的,我是偷听过你们之间的对话,但是,我不是恶意的,请你相信我。”
执洛心微微一笑:“那番话是我故意让你听到的,因为,你们两人之间,实在是有点暗生情愫的意味。所以我提早告诉你,四公子和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跟着我们有巨大风险。这个风险,也许是你自己的性命。你还愿意跟着他么?”
唐虞人突然就泪水盈眶了,但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她点点头,道:“是的,我愿意跟着他。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事情。”
执洛心笑了,淡淡道:“唐姐姐你有多少积蓄?我这里各色赠礼首饰,价值约摸二百金。一起筹钱吧。”
唐虞人大喜,直接就跪下了:“执姑娘,谢谢你!”
执洛心微微一笑,道:“别这样。唐姐姐,你是难得的好姑娘,是我真心的好友。你有一个好归宿,我也很开心的。真的,又羡慕又开心。”说着这话时,她的笑容仍然是那么甜美。至于内心的苦涩,她是不会表现在唐虞人面前的。
然而点红阁开价八百金,可谓是漫天要价,唐虞人与执洛心全部积蓄加在一起,仍然差一半多。执洛心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了任凭风,请求他帮忙。
任凭风人如其名,往来如风,长得英俊不凡,性格洒脱不羁,嘴角总是挂着一抹邪魅淡笑,是走到那里都会成为焦点的那种男子。整个杭州的姑娘们,都恨不得结识他。他也是那种有趣的恩客,因为他用一种奇怪的方式付账。那就是,他会问姑娘们,你的愿望是什么,我会帮你实现的。
求钱的就给钱,求报怨的就帮着报怨,求放过的也会放过,再不纠缠。可以说相当有趣了。而且为人仗义,喜打抱不平。本地为富不仁之人,多被其下过黑手,却抓不到他丝毫证据,只能悻悻作罢。所过之处,散财如水,穷苦之人,多得其利,对之感恩不尽。
唐虞人多次见到任凭风,他这人,简直是随时可以出现在执洛心面前,也许在屋檐上,也许在柳树下,随时随地出现。结绮楼的护院,四公子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在他面前,如若无物。
就这样,执洛心直来直去地告诉了任凭风,她缺钱帮朋友赎身。任凭风说,好,要多少?执洛心说,五百金。任凭风笑,一千金,三天。随后转身,扬长而去。
唐虞人又兴奋又激动,全杭州的人都知道,任公子一诺千金。他说的话,那就是铁板钉钉了。
然而先送来这一千金的,是凌步天。与似乎整日在结绮楼周围游荡的任凭风不同,凌步天几乎不出现在这里。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然而出手就是一千两。钱送到,人就走了。以至于执洛心问起来时,侍女们只记得那是一个黑衣男子,肩上绣着一只银鹰,沉毅坚定,有出尘蹈世之感,然后再无其它印象了。
唐虞人终于获得自由,可是身契上,写着的却是执洛心的名字,而不是四公子。执洛心微微一笑,道,你是我的人了。说完,就烧了身契。
这也是唐虞人称呼执洛心为我家姑娘的原因。女人之间,据说勾心斗角多过真诚相护,可是执洛心的大气,唐虞人的慧侠,让她们可以名花相惜,形同姐妹。
唐虞人从此和四公子别居他处,双宿双飞。离开当日,执洛心拿出一枚白玉如意,就当是贺礼,送给了唐虞人。
日子在欢乐中度过,虽然看着四公子似乎愁绪渐长,但唐虞人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她用她的温柔安慰着四公子,等待着腹中新生命的降临。她也像四公子一样,门前有乞丐经过,她也会跟着布施。
但愿年年岁岁,安好如初。
然而,随后却是惊天霹雳,市井传言,魔教的少主凌步天与大长老任凭风,为了执洛心反目成仇。最终执洛心自尽,凌步天被正派围剿,自杀而亡,任凭风力战被杀。三人于同日而亡。
唐虞人整个都站不稳了,无法相信。才色倾绝一世的执洛心,一笑清风游的任凭风,坚韧若磐石的凌步天,他们竟然就这么共赴黄泉,而且以这么令人非议的方式。
她不信。
天空,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唐虞人晕了过去。
醒过来时,她看到了一位黑纱垂地的女人,这就是“那位夫人”了。
那位夫人全身笼在黑纱里,只留一双眼睛在外。语音中几乎不夹杂人类的情绪,就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神一般,凡人在她眼中,只是蚂蚁,随意碾压。
“任务已结,相关人物,该扫除了。”
四公子大叫一声:“姐,不要,求你了。这是我的妻子。”
那位夫人冷笑道:“烟花女子,能做你的妻子?给我杀了。”
唐虞人怒目而视,可是却发不出声来,浑身乏力,喉头像被堵住了一般。这只是因为那位夫人的威压。
四公子跪下了,哀求道:“姐姐,求您放过她。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是我们自己人了。让她和其它人一起,隐居在舒望谷吧,再不要出现在世人面前就可以了。不会泄密的!”他声音哽咽,说到后头,涕泪交流。
那位夫人只是冷冷地挥了一下手。
四公子大喊:“住手!”挺身挡在唐虞人身前,道:“姐姐,你今日杀了她,我也与她同死。”
那位夫人冷冷地看着,终于,眼神里面露出了一丝鄙夷。她转身而去,唐虞人的性命终于保住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那位夫人身后的黑衣人把唐虞人带走。四公子扑过来,抱住唐虞人,道:“虞儿,跟着他们走,不要反抗,不要问,不要说,好好活下去。”
唐虞人撕心裂肺一声痛哭,道:“我不走,要走也是一起走!”
四公子脸上全是泪水,道:“我不能一起走,那个舒望谷是个监狱,姐姐不会放我进去的。虞儿,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在外头一直等你,我们会再见面的。”
唐虞人哭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四公子,直到他们被强行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