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整个晚上,冰语都在惴惴担忧阿蛮的人身安全问题,逢慈特意派高翔保护在阿蛮的职工宿舍,但女孩还是很不放心,为此失眠了整整一夜。
天还没亮,冰语就跑到忆眼的房门口,用力敲打,像是打在了老板的身上,以致忆眼诈尸般从床上弹坐而起,揉了揉眼睛,跑过来开门。
因眼见是自己的小助手,忆眼不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这是在干吗?这天还没亮呢!就跑来找我的麻烦!”
冰语却是不请自进:“我是想问你——那个胡海兰到底想要干吗?”
“什么想干吗?”忆眼再次蒙头睡在了床上。
天英站在窗台上,也正搭一搭脑袋地睡觉,跟主人同款的昏昏欲睡。
“哎!”冰语见老板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因而一把拉开了忆眼身上的被子,气呼呼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阿蛮的人身安全?昨天晚上,胡海兰可是拿了把凶器,潜进阿蛮的房间;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到的话,指不定还会发生些什么。”
忆眼拉盖回被子:“逢慈不是派高翔去照顾阿蛮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不放心。”冰语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你说——那个胡海兰接下来想干吗?”
“这不是很明显嘛!”忆眼理所当然地坐起身道:“为她儿子报仇!”
冰语对胡海兰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那她怎么就能一口咬定阿蛮就是凶手?”
“至少,厂区里的谣言没有误传。”忆眼已经清醒了半大,其面目冷峻地分析道:“况且,根据尸检报告的结论,死者是被除尘室传送带上的金属棒穿颅致死。另外,依据压模车间工人们的口供,当时除尘室只有孙灵和乔阿蛮在一起……这些都可间接证明阿蛮就是杀死了孙灵的那个凶手。”
“你不要总是分析得这么有条理嘛!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知道。”冰语一脸不爱听的任性:“但阿蛮根本就不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杀了人。”
忆眼叹气地回答:“但你跟一个失去了理智、痛失独子的母亲说这些有用吗?”
“的确!眼下,那个女人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定时炸弹。”冰语回想起昨天晚上,胡海兰一身黑色绒面的丧服,拿着把手柄木质的钳工刮刀,特别是那副深恶痛绝的憎恨,其浑身就感到不寒而栗。“不行!我要给逢队打电话。”
冰语望向露台,可见一轮初生的太阳正照耀着俞江,天色已经大亮。
与此同时,逢慈带着胡海兰来到了市公安局的法医鉴定中心,推开房门,可见解剖台上一袭白单,隐约地廓出了一个人形。
胡海兰的脚下一趔趄,逢慈连忙搀扶住女人,却是被对方一把推开,胡海兰便步履踉跄地面朝解剖台扑去。
逢慈正要跟随入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屏幕显示是冰语的来电。逢慈快步走到一旁,接听了女孩的电话。
同一时间,解剖室内则是传出胡海兰悲怆欲绝的痛哭,这倒也显得这个母亲多少有些可怜。
“小语,你放心!”逢慈一边抬头望向解剖室,一边安抚着女孩的担忧道:“胡海兰,她不仅要照顾卧病在床的丈夫,还到我们市局认领了儿子的遗体,急着办理后事,应该没时间伤害乔阿蛮。再者说了,高翔和小贵不是保护在他身边吗?”
然而,冰语并没有被逢慈的此番安慰所说服,而是催着老板来到俞城电子科技集团。
高翔和小贵换上防护服,两人陪护阿蛮在压模车间的除尘室,因眼见阿蛮正兴高采烈地使用风枪,高翔实在闹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玩的,便将身体靠在输送带旁,一边张大嘴地打着哈欠,一边观察着四周行尸走肉般的工人们,实在是感到无聊透顶。
忆眼和冰语的出现令高翔惊讶不已:“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换你们的班啊!”冰语一脸笑语盈盈的神采飞扬。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高翔直恨不得跪谢两人的前来救场:“我这一晚上快要无聊死了。”
“那你们就先回去吧!”忆眼叹了口气,拿自己的小助手毫无办法:“今天晚上,有我们陪护在阿蛮的身边。”
“可以吗?”小贵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真的可以吗?”
忆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怨道:“反正,我这一晚上肯定又睡不消停。”
“那真是谢谢两位了!”高翔恨不得脚底抹油开溜:“我就知道我们队长最信任忆先生您了!”
阿蛮高兴地用风枪作画笔,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这让冰语露出羡慕的表情,也随对方的心境安定了下来。
“你干嘛对这个自闭症这么上心?”忆眼双臂抱胸地望向自己的小助手。
“不知道!”冰语摇头:“我看到阿蛮就有种天然的亲近,好像他是我哥哥,让我忍不住想要亲近,并且保护他。”
忆眼笑道:“不是应该都是哥哥保护妹妹吗?”
“但阿蛮的情况特殊啊!”冰语露出宠溺的笑容:“我觉得我能保护他也挺好!”
整个白天相安无事,阿丘完全没有白班、夜班或是休息睡觉的概念,而是全然沉浸在自己所想象的小世界里。
吃过晚饭后,忆眼和冰语将阿蛮送回到职工宿舍。
阿蛮依然坐在窗户前画画,而冰语由于吃饱犯困,趁老板去了趟卫生间,平躺在宿舍的床上,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我的冰大小姐,你真要在这儿呆一晚上啊?”
忆眼走出卫生间,正挥舞着手上的水珠,眼见小助手已经睡着,其神色不免一愣,随而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先是坐在床边,凝视冰语的睡姿,女孩的嘴角竟是耷拉着一串亮晶晶的口水,忆眼脸上的表情既心疼又好笑,就不由自主地躺在冰语的身边。
不想,小助手一个翻身,伸腿压在了老板的肚子处,让他差点将晚饭满口喷出。
忆眼正要挣扎起身,突然,职工宿舍楼下的车道上传来了“咚咚当当”的锣鼓声,也不怕深夜扰民。
冰语被那锣鼓喧天给震醒,便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目,因见老板躺在自己的身边,吓得连连尖叫:“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谁说这是你房间了!”虽然忆眼面露尴尬,却是装作根本没事,立背坐直了身子,并附带整理了一下被小助手所揉乱了的衣服。
这样,冰语打量着四周,特别是看到坐在窗户前正在画画的阿蛮,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是在俞城电子科技集团厂区内的职工宿舍楼。
“怎么回事?楼下好吵!”冰语跑到窗户前,眼见一个身穿黑色丧服的女人领头,其身后跟随着四名大汉,而那大汉之间一片反光,像是正抬着什么东西。
女孩忙定睛一瞧,满脸错愕的神态,那四名大汉居然抬着一口水晶棺。
“怎么回事?”
“是胡夫人,似乎正在闹事。”说话的同时,冰语已经转身朝往楼下跑去,忆眼只得跟在小助手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车道。
这样,他们便看清楚了水晶棺内躺着孙灵的遗体,而遗体的身后正跟随一群丧葬礼仪等人员,竟是在敲锣打鼓,闹腾得人心惶惶,女孩不明白这胡海兰到底在作何妖。
就在此时,夜空下起了漫天大雪,冰语吃惊地仔细一瞧,居然是一地的黄表纸。
在路灯的照射下,那些铺地的黄表纸发出碎碎的粼光,就仿佛满地的泪水涟涟,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痕,在夜风的吹拂下,于半空中打起了旋儿,如同阴魂不散的鬼魅,衬着那水晶棺中的死者更加阴气森森。
由于,胡海兰为儿子守灵,因而换上了之前的那件黑色绒面的丧服,她像是一个可自由来往于人间和地狱的老巫婆,为整个厂区带来了一股乌云盖顶般的鬼祟之气。
突然,夜色划过了一道刺目的闪电,仿佛是将天空猛地撕裂开来,先是坠落下一两颗泪珠,随而便连接成一大片,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由此预示着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