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七月初七,今年却不似往年般清净,整个三清天像是片被卵石击打的玉瓷湖泊,异常的熙攘。
“望舒,今日清微天怎来了这么多的人?”
一道还未脱稚的声音让本就不如宫外热闹的琼华宫显得更为冷清。
“回小殿下,为了今日的生辰宴,前些日子圣母娘娘向整个三清天都邀了帖。”
话语间,望舒悄着向身后几个青衣施了仙术,但转眼又见小主子神色黯然便接言道,“不过就是些逢场竿木的人而已,小殿下不必为此忧心。”
听着这话,婉婉抿嘴笑了笑,“才未如你想的那般,我只是想到婉妗那性子才有些犯愁。”
她伸手将窗前不小心探入的银红锦带花折入掌心,“你看这簇柔条缀得多好看,就像妹妹似的。”
望舒垂眼应道,“小殿下不如将这锦带浸入水中养着。”婉婉转头浅笑,眼眸像含着光一般地盯着望舒打断道,“这锦带还是在我手中盛开得好。”
相较之下琼华宫西边的侧殿倒是喧闹得很,远远就瞧见一抹缃色衣裙在殿外回廊上蹿腾,而掌事玉女领着一众青衣在后面使着仙法追赶也还是不及那缕好似风般的浅黄。
“白狸你若是再逃,我就把你炖了!”
出声的这缃裙姑娘看着约莫已幼学年岁,白皙的脸颊因喘息的怒气未消而更显微润,其口中的白狸不过是白鹤童子送的一种名为腓腓的野兽。
说是可替饲主祛除心病烦扰,小巧软糯像狸一般身披鬃毛,末端长着条似白狐的尾巴。
“那白鹤童子真是骗人精,别说解忧了我看是烦忧得了。”
说着正准备继续去寻这小祸害时却被上空赤金的鵷雏吸住了目光,鵷雏形似凤凰属于鸾凤同类的神鸟,寻常只出没于五色山间。
“这是怎么了?”
婉妗面色生疑,不自觉地望向身后的一位青衣小仙。
“回小娘娘,今日七月初七是您的生辰。”
一听这话,婉妗才发现时间竟过得这般快,嘴角轻抬说道,“若是可以,这生辰不要也罢。”
始祖那留长舍幼的规矩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幼时起整个琼华宫乃至清微天的人都心知肚明清楚得很,待她和婉婉向来都是两幅面孔。
“见过小娘娘。”
此时几个不大面熟的青衣忽然现身行礼,并递上一副双手般大小的金丝礼盒,这礼盒制得好生精致,整个呈胡粉白玉色且边角还刺缀着耀眼的金丝。
婉妗看她们面生所以一时也没敢伸手接过,可谁知过了半会儿她们便仅留下方盒自行退下了。
这下婉妗倒是不得已的只得上前接住那悬在空中的礼盒。
“难道谁还这么有心赠我个生辰礼?”她心里一边念叨一边着手摘了那礼盖,“这是什么?”
只见一颗圆润且光泽度极高的檀色玉球正静躺在堆满绒絮的方盒中央,细看还能探到球面殷红的裂痕纹路,婉妗猜想了许久也未琢磨出这玩意儿的来历便只好做罢。
酉时正值日沉,一阵祝阮琴瑟的和鸣仿佛是从玉清境传来,不出片刻便响透了清微天。
而此时大殿上宾客如云,各路仙家皆是四重旻天之上的阶品,在这三清天自是不乏穿络和相互打打照面。
“帝骏天君到!”
殿外传召的掌事金童清了清嗓接着向里宣着来客的名号,却不想此名一出殿内的声音霎时鼎沸了不少。
这帝骏天君是东方八重天的主君,且刚过加冠之年,性格阳煦山立颇受人笼络尤是吸引些女仙的眷恋。
“你说这帝骏天君平日里鲜少来这些张袂成阴的宴席,今日怎么来了?”
“多是驳不回圣母娘娘的面子便顺道应着请帖来的呗,你看他腰间那两块玉牌,怕是替东皇也一道捎了贺礼吧。”
殿侧一小叶紫檀凉亭的走道回廊上免不了站着些爱碎嘴的人。
“倒也是,谁不知晓天君与东皇兄友弟恭,关系亲近得不得了。”
而另一边的帝骏倒是习惯了这些闲言碎语,穿过众人径直走向正殿的席位扫扫衣摆便坐下了。
“是时候了。”白鹤童子伸手敲了敲一个破旧的布囊袋,突然从袋口飞跳出一只小雀鸟伴着吱叫声扑腾着翅膀窜了出去。
“娘娘可去看看?”
见纱帐后的人并未出声,白鹤童子便行礼转身离开。
这时候的整个清微天开始蔓延着一抹昏黄,“现在大殿上如何了?”
婉婉坐在水镜前整理着自己的妆发,指点着身后的青衣为自己再添一株金海棠珠花步摇。
望舒走上去从梳妆的青衣手中接过步摇,替婉婉插了上去,“回小殿下,白鹤童子在大殿上主持,刚命人传话让半刻后前去。”
婉婉微闭着眼,“婉妗呢?”
扶着秀发的手顿了顿,接着回道,“侧殿的人来递话说...七太子去了侧殿。”
宪章?婉婉心里一紧,蹙了蹙眉猛地睁开双眼。
正说着,一缕青烟幻化作一浑身呈水墨花青色的男子出现在婉妗的寝殿。
“小婉妗!”宪章亲昵地唤了一声,只见婉妗怀里抱着白狸惦着碎步冲了出来,“你怎的来了?不怕…”
“大可放心,本太子早已设了法,不怕那妖精偷听。”说着抬手指了指门上的香木嵌蝉屏风。
婉妗攥着银梳给白狸顺了顺毛,“那太子爷这是想在我逝前叙一叙?”
“这话可就严重了,时辰未到结果也未可知嘛。”宪章捞起衣袍坐在摇凳上一盏冒着热气的花茶瞬时出现在手中,“这生辰挑选,明面上选的是命格,实则验的是仙法。你的法术可不比那妖精差。”
婉妗嘴角一扬抬起下巴像是认可了,手上却突然将白狸扔向了坐在摇凳上的宪章,“话是这样倒也没错,可这留长舍幼的规矩就摆在那儿,莫说是你了,就是你父君也动不了分毫。”
宪章将白狸赶下摇凳,任由它在寝殿里上下蹿腾,自己却并未对婉妗的这番话作出回应。
“你今儿可收到什么东西了?”一听这话婉妗倒是想起了那副别致的金丝礼盒,“别说,还真有。难不成是你差人送来的?”宪章浅笑着摇头并伸手让婉妗将东西拿出来。
婉妗瘪了瘪嘴,接着一挥袖便将那颗檀色玉球端放在宪章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