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的童年生活印象并不是非常深刻,几乎是没有记忆。
而除了自己的亲人之外,我残余的记忆中还有一个刚刚成年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我家的保姆,因为父母的工作繁忙,很难照顾到我和家里患有冠心病的外公,所以父亲托人介绍,给我们这一老一少找了一个保姆。大约是她在家中排行老二的关系,父母称呼她为“二妹”,而我则叫她“二姐”。
在我的老相册之中,至今还留有一张二姐和我们全家的合影。
那是我们刚搬到新家,乔迁之喜的那天。父亲穿着正装,衬衫马甲配西装,母亲穿着一身紫色短袖连衣裙,我坐在他们的中间,二姐站在我的身后,穿着藏蓝色横条纹的的确良衬衫,抿着嘴一脸笑意。
一家人喜气洋洋。
二姐刚来到我家的时才满18岁,正是一个女孩豆蔻年华的岁数。
虽然尚青春年少,可山里的农耕生活早已经在她脸上布下了痕迹:皮肤黝黑,圆脸,身子粗壮,小眼,喜欢笑,可是每次笑起来都带些腼腆。
她比我大13岁,家乡是哪里已经不可考,只知道是偏远县城村里来的山里人。
二姐很勤快,每天在家里总是忙上忙下,虽然我们年纪相差悬殊,我还是很喜欢和她说话,一来她特别和气,愿意陪我玩,二来她烤的红薯,又香又甜。
刚上小学时,写作文的时候找不到橡皮擦,于是她教了我一个办法:在错字的基础上用钢笔使劲涂抹一下,于是错字变隐藏在一团黑影之中。我认为这是一个既简单又方便的办法,为什么我自己想不出来呢?我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了第一次,她的兴致也来了,教了我不少应付写错写漏字的办法。比如两字中间差了一个字,那在两字间上方写一个插入的符号,加上应该有的字。这些东西都是老师在课堂上没有教过的。
学以致用,我立刻把这些办法在作业中使用,导致那段时间我的作业本被涂的一塌糊涂。母亲发现后逼问我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办法,我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二姐,说是学同学的。
我没有背叛她。
二姐在家里,除了要帮忙照看我,负责洗碗,扫地等杂事外,还要照顾同住的外公。
外公那时年事已大,心智也愈发的童化。有很多次他偷偷的告诉我,他怀疑二姐偷吃了他珍藏的饼干,要我帮忙密切监视她,一有情况就要向他报告。
我表面上点头答应了,心里却暗自期待。
要是我真的发现了二姐偷吃,我肯定会让她分我一份。
外公的饼干好吃极了,母亲却不让我多吃。
在我小学三年级那年,二姐离开了我。后来听母亲说,她是被家里人叫了回去结婚,跟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庄稼汉。
她在离开之前,哭了很多次。我只能木讷的看着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她走的那天,我偷偷在她包里塞了一只小玩具,那是我最喜欢的甲龙。
从此后我们再无相见。
现在想起来,要是再与她见面,只怕也是认不出来了。
她也已经50岁,在农村是早已当上外婆的年纪。
她估计也早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