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樱爬上楼梯，屋子黑漆漆的，她从黑暗的橱柜中摸出了一盒火柴，红色的火柴印纸，古朴精致。
抽出一根，点燃，黄色的火苗蹿动着，迷幻的烟雾中，她隐约看到火种变成了一个小人，有着黄色火焰的脑袋，纤细的身子，还有两条黄色的小腿。
它不住地跳动着，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的掌心。
殷樱伸出手揉了揉眼睛，火苗又恢复了原状，眼看着快要燃尽，黑色的小木棒渐渐萎缩。
她快步走到煤油灯处，这案台上放着一盏煤油灯，灯罐子发黑发黄，看着有些许时日。打开灯罩，点燃了，复又盖上盖子。
屋子慢慢亮堂起来，推开窗户，一股清风钻了进来，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天边，月色如注，清丽妍美。
她搬了一张小藤椅，站了上去，人刚好够到了窗边，小手捧着如玉般纯洁的脸盘子，望着远处的风景发呆。
点点灯火闪耀着，乌黑如墨的夜色中，雾气浓重，黄色的灯火好似暗夜中盛放的金色郁金香，一点点晕染开来，绽放着傲人的姿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乳水交融，相亲相爱。
望着望着，她的脑袋渐渐发沉，眼睛也模糊了。黄色的灯火变成了朦朦胧胧的光圈，缓缓进入她的梦乡。
门前院子里，王元儒正歪着脑袋，手里拿着一个桃子，这水蜜桃看着颜色鲜亮，粉色，红色，绿色交融在一起，天然无公害。粉嫩嫩的桃尖好似三月里初春发的粉色嫩芽尖儿，透着新鲜劲。
他咬了一口，汁水蹦了出来，顺着脖颈流淌下来，他忍不住拿出袖子去仔细擦拭。破口处是嫩绿夹杂乳白色的桃肉，散发着清新香甜的味道。
“王老师，我们家里穷，真的供不起。”爷爷叹了一口气，摸着烟袋子，咕噜噜吹着水烟。
王元儒将桃子放到一旁，拍了拍，粘腻的汁水沾染在手里，他感到一股的不自在。
起身，去了水井旁，有一个边缘是红色的搪瓷盆子，手伸进冰凉的井水中，不自觉叫唤一声。彻骨的冰冷刺激了他的神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他一边洗手，一边劝说道：“松山小学有抚助金，殷樱还小，现在不念书，这辈子就毁了。”
爷爷一听，皱着眉头，显然这话不对他的胃口，他的老观念又起来了，“一个女娃，讲什么前程不前程的，长大了还不是嫁人生娃。”
王元儒深感无奈，劝不动爷爷，他又独自坐在一边，啃起了桃子，想了好一会儿，他重新说道：“不如这样，我反正一时半会走不了，我免费给殷樱补习一阵子如何？”
爷爷抽了一口烟，吐出烟圈，一圈一圈，好似棉花糖，风一吹，烟圈散去，如同这念书的梦成了泡影。
“行吧。”爷爷淡淡说了一句，摆摆手，有些不耐烦。
王元儒第一次感觉到了有希望，让殷樱念书的苗头又一次在他心里升腾而起。
他咬动着桃子，感觉手里的桃子瞬间变得香甜无比。不一会儿，一个沾着肉的桃仁摆在了桌子上。
爷爷摆摆手，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好了，天色不早，该睡了。”说完起身便往屋子里走去。
爷爷在一楼，搭了一个简易的铁床，挂上了蚊帐。王元儒看了一看，便躺进去，闭着眼睛睡不着。
爷爷扶着楼梯的扶手，上了二楼，看到殷樱趴在窗台边睡着了，他笑了一下，将她扶到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一楼，王元儒感觉到阵阵凉风吹入，这风顺着门缝钻进来，偷偷溜进来，抱了他一个满怀。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穿上了布鞋，整理了大褂子，推开门，一瘸一拐地往山边走去。
漆黑的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蓝莹莹的暮色，迷雾缭绕。
刚走了不到一里地，就闻见了一个女子的哭声，他甚是不解，于是上前张望。
一个女子正扶着水井在哭泣，叮叮咚咚的水声流淌着，地下暗河在不远处。
王元儒上前，拍了拍女子的后背，这女子一回头，险些把他的小心脏吓了出来。他把她带回了屋子里。
昏暗的煤油灯下，爷爷扶着楼梯走了下来，身上披着一件发旧的蓝色褂子，花白的胡须渣子布满下巴，苍老干枯的手紧抓着扶手，亦步亦趋地走了下来。
桌子前面，灯光下，照射出女子脏兮兮的脸。她的脸上混杂着胭脂，泥水，还有泪水，把她的脸搞成了一个大花脸，好似一只花猫。
王元儒端过水盆，她仔细清洗，露出清丽绝伦的容颜，她就像一朵羞答答的玫瑰花，含苞待放。
王元儒拿着煤油灯，仔细询问着，”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刚问了第一句，殷樱扶着楼梯，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下来。“爷爷，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她懵懂地问道。
爷爷走了过去，将她牵了下来，坐到一边。殷樱仔细看了她的脸，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脸庞，她没啥感觉，就觉得这个姐姐很是亲切，她倍有好感。
姑娘开口了，微微低着头，卷翘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花溪村，我是隔壁村的。”她紧张地说道，声音依旧低得像蚊子在鸣叫。
殷樱不懂，只是好奇地盯着她看。
王元儒安慰道：“姑娘，别怕，你尽管说。”
她泣不成声，哭诉道：“我家里穷，继父要将我嫁给山里的光棍老头。我不愿，逃了出来。”
原来这姑娘姓郑，单名一个卉，住在花溪村。家里父母都是种田，自己收获了拿去市场上卖。前些年父亲因病而亡，母亲又找了一个继父。
这继父歹毒，见钱眼开，惦记她的美貌，收了山中一个赖头老头的钱，将她卖了。明日便要成婚，她晚上跑了出来，恰巧碰到了王元儒。
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郑卉，你别怕，我会帮你。”
爷爷摇了摇头，说道：“王老师，这花溪村出了名的民风彪悍，惹不起。”说完他起身便要赶这姑娘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