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逢慈带着忆眼和冰语来到俞城大厦的二十七层——大家电商的办公总部。
电梯门开,冰语就被走廊的架势给惊着了,跟初来这里时的冷清全然不同,走廊内则是聚满了闻风前来的各大媒体,其中一名摄像记者所扛着的那架摄像机,可见机身一侧贴有俞城逸趣网的LOGO标识。
“怎么来了这么多的新闻媒体?”冰语挤着身子走出电梯时,一眼便望到那个摄像记者:“忆眼,你看——那边还有俞城逸趣网的媒体朋友。”
忆眼笑言:“这么大篇幅的财经报道——恐怕,没有哪家媒体肯将这条已经送到嘴边的新闻就此放弃吧?”
“这倒也是!”冰语点了点头。
三人绕开媒体的阵势,来到自动的玻璃门前,逢慈便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证。
那个前台小姐大约二十岁出头,长相倒也柔美温顺,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就打开了那扇自动门。
一行媒体竟是想浑水摸鱼,大声讧嚷着就要强行入内,则是被逢慈抬手给拦了下来,其亮出手中的警察证,整个混乱的场面便随而安静了,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不是说!杀害平董的那个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吗?怎么警方会出现在这儿?”
“不知道啊!”
“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变数?”
“不会吧?!”
……
趁众人正摸不到头绪的当口,他们三个走入进前台的大厅。
前台旁侧的那座假山,山上种有翠绿葱葱的榆树盆景,仍旧传来着清澈泠泠的流水声,一切景象看似都没变,但此处的主人已经不复存在,这自是令人发出唏嘘的悲叹。
那个前台小姐将三人带往办公区域,忆眼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面冲女孩搭话:“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一直在这里做前台吗?”
“是啊!我叫唐菲。”女孩的嘴角露出一对浅浅的笑痕:“我从大专一毕业,就在这里做文员。”
“小唐,顾总到了吗?”双方正在一问一答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男子,其简直就是平帅上了年纪的模样,一派气宇轩昂的儒雅,只是眉眼趸满了愁容,分明是因为儿子的不幸所承受着打击之故。
“逢队,您怎么来了?”那个老者眼见逢慈时表情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其身后跟着的忆眼和冰语,脸色便恢复如常。
“听说,今天是大家电商签订并购合同的日子,所以我们就过来看看。”逢慈敷衍地介绍其身边的朋友:“这两位是我的助手,这位是平帅的父亲——平度遥先生。目前,他是大家电商的董事会主席。”显然,这后两句话是专门强调给他这两位“助手”听的。
与此同时,由于听到前台传来的门铃声,唐菲便转身急步赶过去开门。
“他就是平帅的父亲?”冰语面现嘀咕的错愕:“难怪,平帅那么帅,完全是继承了他老子的好基因,真是可惜了!”
“怎么?”平度遥吃惊地追问:“这跟犬子的遇害有关吗?”
“平主席——”
忆眼正要代替逢慈帮忙解释,不想,唐菲抱着一叠文件,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老爷子,他们来了!”很明显,这个女孩是在说并购方到了。
“好好好!”平度遥转而一副恭敬的神态:“赶紧邀请到会议室!”
“好!”唐菲便转身赶去帮忙招呼并购方。
“三位——对不住了!”
眼见平度遥跟随前台赶往会议室,逢慈则是回头招呼忆眼与冰语道:“那要不——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好啊!”这话深得女孩的本心,冰语便蹦跳在前,两人紧随于其后。
于是,他们三人也一同来到了走廊尽头那间装修颇为豪华气派的大会议室。
并购方——建峰集团的老总——顾建峰是个五十多岁的大胖子,其浑圆的身体就像是一只水桶,体态四平八稳,形象方方正正,浑身更是肥肉乱颤,就如同是在平静的湖面水落石出,端出了一囊肥腻油厚的老总气势。
而其他的一行工作人员依次序列在老总的身侧,他们一个个摆出狐假虎威的声势,似乎这整个俞城都是他们的商界,因而便不把任何人皆放在了眼里。
原本以为并购企业这么大的交易行为,大家电商这边的董事会成员必定全体出席,却是没料到只有平度遥和前台的那位女孩,所以——相对于并购方如此高调地滋事,被并购方在气势上已落败一局。
“顾董好!”平度遥走过去,与顾建峰握手。
“怎么?”顾建峰则是一脸傲慢的姿态,并没有接受对方的握手示好:“平主席这边的董事会成员——怎么一个都没有出席啊?”
平度遥清浅一笑,其神情显得不卑不亢,眼见门口站着的三人,特别是冰语正探头探脑地朝往会议室内张望,他便神态自若地微笑道:“这几位都是我们董事会的成员。”
顾建峰因没有经历过命案的官司,也就从未见过逢慈,自然不知道其身份,更不清楚忆眼和冰语是平度遥于情急之下拉来充数的。
尽管眼见逢慈与忆眼器宇非凡,冰语也是娇俏可爱,但他却是完全没有将这面前的三人放在眼里。
“啊!”由于眼见被临时指派为董事会的成员,冰语瞪大眼睛正不知所措,则是被老板顺手用力一推,差点撞在了平度遥的身上。
女孩吓得将身体一定,逢慈和忆眼前后跟进,他们分别抵在冰语的后背两侧,以致于女孩根本就无处躲藏,她只得面冲顾建峰一阵傻笑。
“平主席——”因眼见对方将话筒抛给自己,忆眼便干脆来了个假戏真做,他潇洒地走到平度遥的面前,指着唐菲手中的那叠文件:“既然这合同及协议都已经拟定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马上进入签约环节?”
由于事发突然,唐菲吓了一跳,但眼见平度遥并没有责怪,便主动退回到主席的身后。
“好啊!”平度遥见忆眼配合默契,面冲对方微微地颔首,其心里因长足了底气,也不跟顾建峰打招呼,就朝自己董事会主席的位子走了过去,他更是趾高气昂地坐了下来。
这生意场上的交易,就跟武林或战场上的相互叫阵同为一理,很多时候正是较劲彼此双方的内在气韵。
因而,就算平度遥将儿子赤手空拳所打下的这份产业,出价卖给了他人,但不能输掉气势,那意思是在叫嚣:他们大家电商不是经营不善拱手送人,而是家底殷实,实在无人照管,这才会出此下策。
由此,这也算是将之前的那番败局给扳回了一程。
顾建峰的嚣张落然一空,就算这个“肉团”心生不满,但自己坐在平度遥对面的椅子上,其属下依列坐在了领导的左手侧。
忆眼则是领着逢慈和冰语充当大家电商的董事会成员,落坐在了并购方的对面,以致偌大的会议室内充满了硝烟弥漫的火药味。
“怎么?”冰语拉了拉老板的衣袖,压声不满:“我们怎么就变成大家电商的董事会成员了?”
“这就叫‘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忆眼悠悠看戏道:“平帅遇害,估计那些老臣见公司运营困难,也无心留在大家电商,就等着分钱,拍屁股走人。”
冰语一副不屑的神情:“这么冷漠?!”
“这生意场上,不是素来以利益当先嘛!”忆眼微笑地回答:“况且,你不是最喜欢看热闹?我们一坐下来,这热闹不就看得理所应当,更是光明正大嘛?!”
“也是!”冰语开心地点了点头,关注着接下来的发生。
就在两人说话间,唐菲已经将打印好的那十数份并购协议书——逐一发放在了每个参会者的面前。
冰语拿起桌上的文件,随手翻看了一下内容,由于眼见满目法律条款性的文字,其不免头大,进而想起了一件顶要紧的事情:“对了!逢队,你之前不是说这签约之人是赵润吗?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逢慈小声地答复:“我听说——顾建峰似乎以高于赵氏餐饮集团一成的价格,获得了大家电商的并购权。”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了。”冰语露出不满:“逢队,你昨天下午还说——这并购的甲方落在了赵氏餐饮集团的身上。怎么?这不过才一晚,情况就有变化,逗着我们好玩是吗?”
“小语,你这话可就是诬蔑我了。”逢慈面冲女孩咬耳朵:“这生意场上的交易变化莫测,我怎么能预料到这签约的最后一刻会有变数?!”
忆眼颔首赞同:“的确!在没有签约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就是说嘛!”逢慈像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好兄弟,面冲忆眼狠命地点头,就差抛去了媚眼示好,直瞧得冰语一身冷战。
相对于被并购方这边的事不关己,可见并购方那侧——顾建峰等一行人很明显对这份协议书的内则却是研究得无比细致。
“我觉得这第七条不大合理。”显然,顾建峰针对平度遥之前的怠慢很不舒服,便借此举意在试图找茬,以挽回其失落掉的脸面。
平度遥心知肚明,不免耐着性子道:“顾董,这第七条我们不是商议过很多次,最终才达成了现在所拟定的这个结果?”
“此一时非彼一时!”顾建峰继续借题刁难:“这上面写着乙方可持有百分之十的股权,但我想将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也都全部收购到我公司名下。”
他故意将协议书上的“并购”一词改为“收购”二字,便将整个交易性质变得于己方更为有利,妄图把主动权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平度遥自是惊讶道:“顾董,我们之前已经协商过很多次,这是我儿子平帅一手打下的产业,我只是想留下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为念想,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顾建峰满脸阴险的笑容:“老平,你放心!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会高额补偿你的!”
平度遥闷哼出冷笑:“顾董,您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平主席,您这话——可就是严重了。”顾建峰保持着他那张狐狸般的狡诈嘴脸:“我只不过是帮忙照管一下您儿子的产业而已!我从来没有抹杀您儿子对于大家电商所作出卓越且杰出的贡献。”
“哼!帮忙照管?”平度遥愈加摆出了一脸悲痛难过的愤慨:“恐怕——这话不仅说得言不由衷,更是太过冠冕堂皇了吧?!”
岂料,那个最为靠近顾建峰的属下竟是霍地站了起来,其飞扬跋扈地高声威胁道:“你这个老家伙——今天到底是签还是不签?不然,我们现在就走人,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因受此叫嚣及侮辱,平度遥先是一愣神,但随而便恢复了其见过大世面的平常姿态:“没想到,顾董就是这样管教您的下属!”
虽然顾建峰的面色闹了个大红脸,但其神态则是保持着老总的威仪,他极力维护自己的下属道:“我的助理——小范的性子总是有些心急。当然,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
“为了大家好?”平度遥垮下面容:“我知道小范——范不遂——他作为你们建峰集团的狗腿子,为老板鞍前马后,溜须拍马这是应该的。”
当即,那个名叫范不遂的董事长助理果真狗腿子般跳了起来:“你说谁是狗腿子?”
“谁做狗腿子的事,这说的就是谁!”平度遥目视前方,其全然不去理会对方的汪汪张狂,他根本没把这个狗腿子瞧进眼里。
“你——”
就在双方纠缠不下,特别是并购方仗着人多势众,便对平度遥有所欺压之行为,忆眼起身插话道:“既然之前的商谈有言在先,顾董管理着建峰这么大一家集团企业,该不会是想言而失信,出尔反尔吧?倘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只好跟俞城市的其他企业谈谈,反正对我们大家电商平台青睐有加的大主顾有的是,比如赵氏餐饮集团的大公子——赵润就对我们公司很感兴趣。”
忆眼的这招反客为主,很明显是在用激将法,其将顾建峰为代表的那帮并购方逼入进了死胡同。
“好好好!我签,我签!”顾建峰表面看似强硬,却是生怕这块到嘴的肥肉飞走,就从西装胸前的口袋掏出钢笔:“我现在就签!”
平度遥面带出胜利者的微笑,他跟忆眼相互之间淡然颔首,从而与并购方遥遥对视一目,可见签约双方都同时翻阅到了这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字处。
就在顾建峰正要落笔时,其抬头眼见平度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便不再有任何的迟疑。
但于落笔书写的同时,其握笔的那只手突然僵直,似乎完全不受身体的控制。
突然,顾建峰的视力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他急忙摇了一下脑袋,是想让视线重获清晰,同时其脑仁也感觉头痛欲裂,仿佛快要炸裂开来。
范不遂一副紧张的神态:“顾董,您怎么了?”
“我头疼,眼睛也看不清楚东西!还有——还有——”顾建峰难受地捂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我——我的心脏!——心脏好难受!——”
然而,顾建峰的话音还未落定,则是因为感觉心口剧痛,他只得更加用力地捂按住了胸口。
与此同时,那只钢笔摔落在协议书上,便溅出了一圈黑色的墨点。
随而,那股疼痛之感越拧越绞痛,似要将顾建峰的心脏摘除,疼得他呼吸困难,已然喘不过气来。
于神志恍惚之间,顾建峰仿佛眼见自己的心子从胸膛内跃出,便本能地按紧了胸口,犹若将心跳按回胸膛。
范不遂愈加紧张地大叫:“顾董,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您忍忍!我现在就打电话,马上叫救护车来。”
但顾建峰的面色痛苦万分,他根本没气力作任何回答,就在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闻其大叫一声,便仰面倒在了地上,自嘴角喷出了一注乌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