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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晚自习，裴春蕾踏着路灯泛黄的光亮，急匆匆赶到娘家。想请他们明天去北湖看看强奥。周凤珍见了便火，心想就你们家多事，真是嫁不出的姑娘。便说，你怎么能等下了晚自习才着急，为什么不当时就叫了车赶过去。你万一不能去，让我们去，你冬平哥去，孩子生病可是天大的事，小时候我和你爸怎么对你们俩姊妹的。让她吐了个痛快，裴春蕾才说，不过他们的班主任蛮负责，当时就给我打电话，我也和强奥通了电话，他说不要我担心，睡一会就好的，应该是受了点风寒。她见母亲没那么大火气了，停了下说，这晚了什么也别说了，我是想明天一早去下他们学校，看看么样，不行就把他带回南桥医院来看。这里毕竟是县二医院。周凤珍说，好，我明天一早也赶去。不过，最好是今天赶去，今晚这孩子怎么过呀。裴春蕾又解释：不要紧强奥在电话里跟我说了，明天老早就去。在房里看电视的裴仲山听了，赶出来说，明天一早我去，家里还要人做饭呢。又转向裴春蕾说，不早了，你自己回去睡去。裴春蕾告辞了娘家，一路上还在提心吊胆地担心强奥。是的周凤珍一句话警醒了好，这一晚上强奥怎么过。此时，她真想给扎根打电话，把心里的酸楚向他吐吐，有他在家她也不必这么担心强奥了。不行，自己还得赶过去，不就个把小时不要就到了。这时街上几乎没了行人，麻不也见不到，怎么办？正在焦急的当口，“嘟嘟” 地有麻木向这边开来，麻木师傅听这么晚了还要去北湖，连连说不去。裴春蕾央求说，是我儿子病了，我要去北湖中学把他接来。请师傅行行好。要多少钱都行。听说是去接病人，也许是良知蒙动，说，你还转来的。那好吧，上车。夜静寂地让人寒颤，渐渐地她在车后都有种畏惧感，难怪麻木师付不肯去的戗风不说他是当心自己的安全，再说这晚了都是要回去休息了的。人啊，呛呛起呛呛起，总不是为的几升米！麻木直接开到了北湖中学门口，裴春蕾好不容易敲开门进去，寂静的校园跟没人似的。她径直来到强奥的寝室，又敲了半天的门。一个睡眼惺忪的同学身着内衣开门。10几个孩子几乎都被震醒了。强奥眨巴着眼说，妈妈，你这时怎么来了。裴春蕾又是摸额头又是让强奥把舌头伸出瞧，还问喉咙痛不痛。睡意正浓的强奥不耐烦地说，好好的，上么医院。去，你回去。裴春蕾还是坐了会，又问了作业情况。强奥怨言：还不走，大家还要睡觉呢。她只好起身，又交代：你明天跟胡老师解释下，说这晚了我不好去打搅他。又说，算了算了，我明天一早给他打电话。扫了一眼孩子们，又去帮掀开的孩子盖好被子。这才安心离去，回家。

   第二天晨昕，裴仲山头披初霜，赶头班车来到北湖中学。强奥正准备上朝读课，被他喊住了。强奥奇异地说，你怎么也来了、难道是自己捣弄的恶作剧都当真了。裴仲山关切地说，听说你病了，怎么搞的就病了呢。强奥笑微微地说，没病。这不好好的。裴爷爷你给100块钱我吧。二话没说，裴仲山当即搜出百元钱给他。说没病好。停了下又说，不过你妈不让我们给钱你的，下不为例。收了钱的强奥埋怨说，妈妈也是的，昨晚半夜了吵来，闹得寝室的同学都没睡好。接着打着呵欠说，我去了，要朝读。听出话音来的裴仲山反诘：强奥慢着，你妈妈昨晚来了的。强奥边走边答：是的，裴爷爷，我去了。裴仲山摇了下头转身离去，在北湖街上转悠，观赏小乡村的市貌。他在早歺摊上买了炸团子、米酒过早，又到菜摊上买了排骨和黄古鱼，这才回南桥。乡下的排骨每斤比南桥便宜2块钱；黄古鱼要便宜4块钱，心想把车费赚回来了。尤其鱼大都是农民自己从活水河里抓来卖的，即使喂养的当然要便宜，没过贩子的手。强奥天不亮就起床，将未完成今天要交的英语作业胡乱填满了空，去应付交差，满腹欣喜的是得了意外百元。裴春蕾没有告诉娘家人自己去了北湖中学，是想等裴爷爷再去看看，担心病有反复。中午来娘家吃饭，裴仲山告诉她：强奥好好的正去上朝读，把一家人吓死了，是不是这孩子故意装病。听说你昨晚也去了，那不半夜了。裴春蕾肯定地说，他决不会装病的。她一细想他没有理由要装病。接着说，回家转钟1点多了，还不是担心。这孩子没一天让人省心的。周凤珍盘着饭菜，边说，要他爸爸在家，我们也不担这些心了。扎根也是的，好好的皇粮不吃，搞什么下海，甩下你们娘儿俩他倒省心。裴仲山忙拦她的话：你少说两句，盘你的饭，春蕾饿了的。裴春蕾说，我想跟强奥买个手机，这去来北湖的钱还不花了。周凤珍喊，来吃饭了。你们家的事我们管不着。裴春蕾不再言语，扒完了饭离去。今天中午，裴冬平一家吃酒席去了。

   晚上，裴春蕾给强扎根打电话。先把强奥最近的情况讲了，再说还是给他买手机的事。强扎根赞同的说，好呵，深圳的孩子上学都带手机的。可裴春蕾有些担心，说唉，那是在深圳。这里北湖中学就不知准不准配带了。强扎根爽朗地说，这不好说，打个电话问问班主任。工资你查没到帐没有。又说，唉，这几年也没闯出什么路来，还是给人打工。这样，下个月我打2万块钱回来。好几年都没卿卿我我了，心中的渴望就象一团燃烧的火。她忍受着煎熬，说，不过春节你回不回来的。到时回来一起带来。强扎根说，我回来无脸见江东呵，又不能衣锦还乡。裴春蕾几乎乞求地说，我不要你什么衣锦还乡的，只要见到你人就好，我真是一天都等不下去了。俩人电话里都说动情了，半晌强扎根才说，要不春节的时候，你带了强奥来。这边比家里暖和，再说是逆向流动，车票也好买。裴春蕾说，再说吧。工资到帐了你放心。俩人依依不舍的还聊了会才挂机。她心里明白，都说去深圳淘金去，那里的钱也不是好挣的，一个打工仔再怎么折腾也是打工仔，哪那么容易当上老板！不想这些了，明天还是把手机买了，不能再耽搁了，也可随时了解强奥的行踪。

   这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次月假，裴春蕾最担心是强奥的英语，自己是教英语的老师，连自己儿子的英语教不好，对世人么说。她对强奥严厉说，这次排名，我看了比历次虽有所上升，可总分还少9分，尤其是英语才89分，不说要你得满分，应该距满分也差不了两分儿。我又把你的英语试卷看了，怎么连grandpa爷爷或是姥爷都写错了，写成了grandma奶奶或姥姥。你在干什么，用心听我给你讲。强奥委屈地说，我那是写快了。我还有物理作业未做完呢。夜已经很深了，脚手被寒气逼得冰冷的，母子俩还在讨论试题。裴春蕾越讲越激愤：写快了就是不认真的表现，grandpa现在小学就学的，怎么快也不会快到grandma上去。强奥干脆放了笔，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妈妈。裴春蕾越讲嗓音越高，不知道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要认真要认真，反复检查，错误往往就出现在粗心大意上。她见儿子盯着自己看，又说，怎么，我又说错了。她似乎被儿子盯着有些畏惧，强奥终于眨巴下说，没有，你不是让我听着吧。裴春蕾真正感觉到对儿子无能为力了，喉咙禁不住发出了吼声，听着听着，有屁用！每次都是听着，听进去没有。她见强奥又不作声了，也放低嗓音说，你看bathroom浴室和bathtub浴缸，也是这样错的。她又问，你们现在都学语法和译短文了吧？强奥轻声“嗯”了下。她接着说，告诉你英文与中文就是不同，大都是倒装句，你照着直译就错了。她还指着试卷上做的句式说，你看看这几道题都是这种错语。英文句子还分现在式和过去式、现在进行式和过去进行式等等，你看你这道题就是错在这里。这样你先把物理作业做了，再把这些英语考错了的每道题给我做10遍。看你长不长记性的。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做时间不早了，还要睡觉。说完她拿了本英语一边看去。埋下头来做作业的强奥，当翻页面时不经意看到妈妈拿着本书，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自己打了个呵欠，便又埋头下来改正做错了的英语试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就听见有远处传来的公鸡打鸣声，“咯哥咯” 地此起彼伏的。裴春蕾忽地醒来，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睡着了。又转向强奥说，还没做完。起身过来：还有多少？强奥回：还有两个单词。裴春蕾看了下钟，都3点1刻了，又看强奥眼巴巴的打呵欠。说，睡去明天再做，明天还有大半天在家的时间。强奥回房去，躺倒床上被子也没盖，就想下个月假不回来了，不行生活费哪来；不对没月假了放寒假了。想着想着就沉睡了。

清早醒来，都过9点了。天色仍灰蒙蒙的阴沉着。裴春蕾一忽地起床，来到强奥的房间见他还在呼噜着，不去打扰他；还是轻轻地帮他掖好被子。一直到裴春蕾收洗，买来早歺，他还未翻身，11点过了才矇眬醒来。裴春蕾把强奥包裹得象个花包似的，叮嘱天气寒冷，在学校要会自己照顾自己。强奥说，都中午了，早餐就是中餐了。早餐后又安排他将未完成的单词写完。然后，裴春蕾笑微微地说，妈妈给你买了手机，本不想给你，怕你沉迷玩手机影响学习。一想还是给你，方便联系。不过给你们胡老师讲了的，上课时间一概不准打开。强奥高兴地说，妈妈，真的。裴春蕾说，我还骗你。说着去自己房间抽屉拿来新手机，说，这是智能的，华为牌。接过手机的强奥几乎雀跃，曾几何时拿了夏卡卡的手机过把瘾，眼前自己也有了锃亮的手机。还说，妈妈，花了不少钱吧。“妈妈” 二字喊得是那么地有亲切感。裴春蕾似乎有点吝惜地说，2889.得我两个多月的工资。你不丟了呵。强奥发誓：人丢了，手机都不会掉。接着说，等我工作了买10部手机给您。裴春蕾也欣慰的笑了，说，傻小子，妈妈等着呢。都给你上号了，电也充24小时充好了。好多程序我也还没弄会。接着母子试着接通电话，他又看了会操作说明，便塞进上衣内荷包里，充电器什么的装好盒子放进包裹里，上学去。然而，刚坐上客车，他就拿出手机摆弄起来。到了北湖还是售票员催促，强奥才“嗯，到了。”便下车去。不巧在街上碰到年yu。年yu抱歉说，上次是我丢了你黄瓜，今天我们可到处转转，反正还早。强奥说，转什么转，回寝室去玩一把。年yu说，玩什么？强奥眼珠一转说，今天不行，我还有事。年yu疑惑地说，有什么事，在家一个晚上作业都没做？强奥神秘说，走，回学校了我告诉你。他俩边走边聊，到了校门口强奥才露出手机来，看，这是什么？年yu惊呼：呵，手机！给我看看。强奥缩回手机说，不行，这是新手机，你不把它弄坏了。年yu丧气地说，小气鬼，又不是豆腐和屁做的。看看就坏了。强奥认真说，不是。好多功能我都不会，还是智能的。智能二字还是第一次听说，然而年yu装得不屑一顾地说，接打电话谁不会。强奥说，你不懂。还可上网游戏呢，等我会了再给你看。紧握心爱手机的强奥，硬是没给他看看，俩人进校园去，各回各的寝室。

有了手机，强奥似乎有新的精神支柱。在寝室不离手机、在食堂不离手机、甚至在教室上课都时不时偷的拿出来瞧瞧。这在北湖中学是超前的，令多少同学羡慕不已。本来裴春蕾交代不要开流量，强奥偏偏跑到邮局门市部把流量的事搞定了，20元包月租的，什么微博微信、什么娱乐游戏、什么小说阅读，百度一下就都出来了，一个星期他全会了。然而，作业本上的叉叉也增多了。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胡超群走到他面前，见他正入神地进入《俺的家》。俺们家有爸爸妈妈和俺，每天早上俺三人就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晚上又殊途同归。囗囗爸爸是建筑师，每天在工地上指手画脚。妈妈是售货员，每天在柜台前来者不拒。俺是学生在教室里呆若木鸡。囗囗俺们家三个成员臭味相投，家中一团和气。但俺成绩不好的时候，爸爸也同室操戈。心狠手辣地揍得我五体投地；妈妈在一旁袖手旁观，从来不曾见义勇为，甚至助纣为虐。囗囗俺每次考试成绩下来后，80分以下女子单打，70分以下男子单打，60分以下男女混合双打。囗囗这就是俺的家，一个充满活力的家！耶！囗囗老师评语：这成语应用得老师也自叹不如！深表同情，你爸妈是打铁的，你是铁打的！强奥想，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是杜撰的吧；哪怕我爸打得我体无完肤都行，可惜几年都没见着，他的形象都快只有轮廓了。突然，伸来一只手，抓住了手机。强奥用劲想收回，但拉不动。他盱的瞋眼发现是胡老师，已经来不及收回，只好快松手让去，两眼直望书本。胡超群继续讲着，如何总复习，迎接期终考试。

三天都快过去了，胡超群也不闻不问；也不给裴春蕾打电话，似乎把手机的事给忘了。然而，强奥的提心吊胆却一天比一天沉重。第一天，觉得妈妈一定会打电话来，或者亲自来一趟学校，兴师问罪，那样的话可真是惨了；终于第一天过去了，也不见妈妈动静。第二天，觉得胡超群老师会不会把自己叫办公室去，一顿训斥，然后没收了手机，那样的话可也惨了，妈妈不可能再给自己买手机了，终于第二天过去了，也不见胡老师来找自己。第三天，终于不敢再想了，一想就是更惨的事要降临。下课铃声响过，同学们纷纷去食堂，自己要不要去找下胡老师。既担心手机的事，又要专心听讲；尤其是没完没了的作业，真苦了强奥了。当初还不如不要这手机，妈妈一天一个电话的问这问那，烦死人了。现在好了，手机没有了，没了监督的机器人，妈妈也不烦了。他拿着碗筷没有一点食欲感，踌躇在食堂的走道上。不经意顺声望去，是胡老师在和人说话，脸刷地红了。低下头喊，胡老师好。胡超群也拿着空碗筷，近了他说，这几天我没有找你，你也不找我是吧。他见强奥不作答，继续说，手机的事，你写个认识和保证，拿来我看。强奥点了头默认的。他又说，还没吃饭吧，去敢紧打了饭吃了。其实当天胡超群就打电话给了裴春蕾，说这事让他来处理。强奥跟在胡超群后进食堂，分别在学生和教工窗口买了饭。强奥向胡超群告辞，端着饭去寝室吃。寝室里有同学说笑，也有在吃饭，见强奥进来都黙不作声了，各不相干似的。就在三天前，还在争着要看手机，不是同班的同学偶尔也耳语句手机的事。强奥懒得顾及这些，只吃了饭，也不喝口茶、也不洗碗筷，一人跑到教室去，一口气写了保证书，交给胡老师。胡超群接过来看。···我在课堂上公然玩弄手机，破坏课堂纪律。不仅自己不能用心听讲，还干扰了周边的同学。这是错误的和不可饶恕的。今后，保证不再重犯······看完，便说，不是我要盯着你强奥。你再一学期就毕业了，高中进不进得了县一中，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你妈妈也是当老师的，把你交给我们北湖是何等的信赖。你这样下去行不行，不说一中上不了，我看上你们南桥的高中都不行。见强奥一直不语，点头认错，看似诚恳的。胡超群停了会，便打开抽屉，拿出手机递给他说，拿去不可再犯，再犯可就没收了。强奥答应是，接了手机又鞠躬，便出语文组办公室，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