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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腊月，用乡下人的话说，腊抈了！一个月一晃就将过去。年培仙看天气不错，难得有年底的阳光，便说，马上要过年了，趁着天气晴好，把东头的萝卜都扯了，也好醃干萝卜带了春蕾他们家吃。强超英反问，那萝卜都扯了不能让地空着。是不是下块田的辣椒、黄瓜什么的秧子。一听年培仙笑了，说你怎么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说去就去，俩老拿了挖锄、铲了、担子什么的，顺着塄坎又穿过田间小溪，来到萝卜田里。麻利地把个个小红萝卜拔起，堆放到担子里，看着让人欢喜。强超英将一个肉红的萝卜没去小沟里洗，就在袖上擦了擦，然后剥去皮，捏着菜叶往嘴里塞，边咬边说，嗯，好嫰好甜。年培仙抬头望了下他惬意样，说亏你说的，又是油沙田；又是打了霜的，不嫰不甜才怪了。不找种子门市部扯皮去。强超英说，不对，这萝卜种可是我们自己田里曲的。接着又剥了个递给她，说，你歇一会，也吃个。年培仙也不客气地接过就往嘴里去，说你看天又阴了，太阳也不知躲哪去了。还是回去洗了吃也干净些。一连串吃着第三个萝卜的强超英，边咬边说，腊抈腊抈，一个月就这样阴阴雨雨的了。一不在耽误这一会。眼看年培仙又扯了一堆，强超英吃完了说，我挑一担回去再來。说了便的挑着一担萝卜，倒在家门口，正准备又去田里，有人说，强爷爷，你这是忙什么去。强超英顺声望去：呵，这不把萝卜都扯干净了晒干萝卜。说话人是隔着四五户的邻里李妑，几十年了强超英变汉腔为一口夹生的本地声音。近了李妑说，我是说，怎么不见年妑妑人啰，都去田里了。强超英问，有事？李妑妑说，没事。没事聊聊天呗。你去忙吧。强超英来到田头，年培仙已经快扯完了。他也放下担子，下田里三两下一阵蛮扯，两厢田的萝卜就光了，田地就象被剃头师傅剃过的，露出肥沃的油沙地来。年培仙还将拔断菜茎的萝卜用铲子从土里挖出来。强超英疑惑地说，刚才李妑妑象有什么事找的。年培仙说，她能有么事，闲得没趣窜蹿门儿。俩老收拾干净田地，拿了小铲子，挑担萝卜回家去。放着挖锄和铁锹，让强超英回头再来翻田用。面积不大，犯不着用犁耙牛耕去。

年培仙坐在门口削萝卜，就是将萝卜上的菜叶茎和下面根须剔掉，李妑妑又来到年培仙家，老远就说，唉呀，年妑妑今天把萝卜扯了。年培仙抬头回礼，说这不今天我看天气不错，就都扯了。好醃的醃，晒干萝卜皮的晒。嗯，我想还是蒸了晒香些。不想太阳又没了下去。不过不能再等了，都要过年了，也好跟儿媳他们晒些去。年培仙见李妑妑站在自己面前听自己滔滔不绝的，便起身从屋里端出椅子来，是那种用柳树枝箢的椅子。说，坐吧，站客难打发。李妑妑坐下后说，你们不去儿子媳妇街上过年去。以为她知道儿子去了深圳，便说，唉，也不知道儿子今年回不回来过年。李妑妑似乎惊异地说，你儿子不是在镇政府上班吗，怎么也去深圳了。那锋利的刀削萝卜也不怕伤着手的年培仙，边连连削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兴什么下海淘金。辞了政府的事，去深圳几年了。她说得那么荡漾，脸上都显着灿烂，真好象儿子去深圳捡了一堆金子，当了大老板似的。李妑妑忙接她的话说，难怪孙子都没人管的，还带了我孙子到处游荡。年培仙似乎锣鼓听声说话听音的警悟话意，说怎么的，孙子没人管。说着就把脸沉下去了。李妑妑见神色不对，便明说，是我那孙子年yu，这不他爸妈都外出打工了，把个伢甩到北湖中学，说是什么贵族学校封闭教育。这不爸妈不在身边管着，我们也管不着，交给学校了。谁知他在那做什么，上次听老师说，就躲在外面玩游戏。这样不仅他自个不听话，还影响人家的孩子。年培仙不能让她总这样说，插话说，我那孙子也去了北湖中学，她妈妈说那好，上次我和强爷爷都去看了，这孩子是象比先前更用功。李妑妑又抢过话题，说用功不用功要看成绩，别看他表面，那是哄您的。您跟您媳妇说，可得把孙子看紧点。李妑妑停了下，年培仙正说要，她又有板有眼的说，您媳妇不是也当老师吗，怎么还送到别个学校去。顣眉的年培仙没好气地说，谁知道！你得问问她去。李妑妑讨了个没趣，便起身说，你忙，我走了。年培仙也没吭声，心里还在嘀咕，真嘴馋。李妑妑繙㠾离去。

哼地响起手机音乐，强奥忙接通，说，妈妈，有事吗？裴春蕾装腔说，怎么搞的，前几天你手机总打不通。要今天再打不通我就往你们学校去了。强奥忙切换到耳机，忙说，不是，上课的时候不能开手机吗。似乎在给儿子认错的机会，裴春蕾说，我偏偏选在中午饭和晚饭时候打的，怎么也不通，你在干什么！一时接不上话的强奥想了下，我我的说，对了，妈妈前几天不知怎么搞的，手机就不通了。我去找俢手机的师傅看了下，就好了。裴春蕾说，你怎么找修手机的师傅呢，让他把零件换了么办，又花了多少钱。这手机在保修期内，我上次忘记给你说了，一年的保修期都是免费的。以为谎白让妈妈信了，强奥继续说，你放心，我们这唯一能修的师傅他也没弄哪，就拿在手上摆弄了几下就好了，也没有要钱。松了口气的裴春蕾说，是你机会好，遇上好师傅了。要遇上黑心的，收你一百两百，再把你的新零件给换旧了，咋办？强奥自信地说，妈妈你放心，你儿子没傻到那程度。都会用程度表述了，说着裴春蕾想就把儿子扯谎的事留在回家后再揭穿，只要他给我把成绩搞上去，不影响了他的情绪。便问，最近排名么样？强奥说，还没考呢，再有个把星期就期终考试了。裴春蕾鼓励儿子：这次一定要考个前几名，也不枉我花几千块钱给你买手机。强奥说，那谁敢作保，反正我一定努力就是了。这样的回答裴春蕾并不满意，说努力没有效果怎么行，一定争取前几名。讨厌说成绩的强奥，渴望学校只读书不考试就好了，厌弃地说，好了好了，我要晚自习了。裴春蕾最后又叮嘱：一定要盖好被子。说着手机里已没声音了，也不知儿子听到没有，关了手机自言自谚语：这孩子真是的。

过了几天，强超英让年培仙上街来，也好接儿媳妇和孙子回家过年；也看儿子回不回来的。几年都没见儿子面，心里怪想的；也顺便将前不久李妑说孙子没管教的事说了。本来是想第二天就上街说的，一想媳妇未必听，再说李妑说的孙子没人管教，影响学习也只能怪自己的孙子，难道是自己孙子把他人的孙子带坏了。年培仙在儿媳家门口等着吃过了午饭，裴春蕾才从娘家吃饭回来。说，年奶奶，您么时候来的。年培仙恹恹地说，来了老半天，怎么才下班。裴春蕾边开门，边让年培仙先进家门，也帮着把大袋小包的提家来。都是白菜、萝卜、菜苔之类自家种的蔬菜，也有前期晒的萝卜片醃萝卜醃菜、炒米糖糍粑之类的年货。说您还没吃饭吧，家里没开火，我在周奶奶家吃。年培仙说，我不饿，早饭吃得迟。我来就是接你们回去过年的。扎根今年回不回来的？裴春蕾去拿茶瓶倒水，没有。又去用电热壶烧，边说，他不要这个家了，一去几年都不回来。年培仙知道自己的话问错了，挑逗了她的敏感神经，忙换了话题：你叫强奥不要年yu往来，这个孩子成绩不好，在学校调皮捣蛋，不把强奥带坏了。裴春蕾问，哪个年yu？年培仙说，是我们邻居李妑的孙子，也在北湖读书。听李妑的口气，怕是强奥把他带坏了，我当时就没给她好脸色看。我知道强奥不会玩出格的，八成是她孙子的问题。裴春蕾望着电热壶出神，似乎没有管客厅的婆婆。年培仙接着又说了接他们回家过年的事，裴春蕾这才提了水来客厅，边说，再说吧，还早着呢。年培仙望了她手里的水壶不再说什么，就起身告辞去了。沿街都有卖小吃的，煎的炸的蒸的煮的还有炒的，香味扑鼻，年培仙想买个煎包，或炕豆皮什么的，问了下终究舍不了兜里的两三块钱，况且还要花三块钱搭车，心疼那票子，等回家再吃去。回到家里，强超英去村头茶馆打麻将去了，她抽开炉子，热了饭菜来吃。正吃着，强超英哼着小调回来了，说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吃。年培仙边横滚直呑边说，我午饭都没吃，现在快吃晚饭了，还不该吃吗！强超英来到厨房的歺桌前，站在她面前欣喜地说，今天手气好，赢了3块8，还收个早手。他不问去见儿媳妇的事，也猜想得出是什么情形。年培仙自个气愤诉说着裴春蕾。强超英插话说，你就在她家吃着么样，再说你还带了那么多菜去。年培仙吃了，又起身收拾碗筷，唉叹着说，我饿死也不在她那吃，她在娘家搭伙。我不能不要脸丢人去亲家那吃吧。强超英不再说什么，回到客厅坐下来又沾沾自喜地数着抹牌的钱。

忙完了期终考试，寒假将至。根据学校统一安排，以各班为主体举行散学晚会，主题自定。三（4）班的晚会主题是：拼搏与奋进。是班主任胡超群的思路，分别由班上粉笔美术字好的周涛、王树棕、李娅铃等三同学用彩色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的艺术字体，将“与”字写成人体奔跑的画样，上面是小楷字的三（4）班上学期终迎春晚会。特地将桌凳围成两圈，桌上都摆了花生、瓜子和糖果，是班费开支。班费也是同学报名时凑的，人平50元。内圈坐有胡超群和他特地邀来的各科科元老师。还要求全班33名学生，每人都要有表演节目，是班里的文体科代表已在白天进行了登记，然后由班主任参加排序。挑选了最出众的男生周毅刚，女生黄娜主持。仿佛今晚的灯光格外的明亮；伴着师生的表情格外灿烂；教室的氛围格外活泼。此前，主持人征求胡超群的意见，晚会开始后，首先请胡老师为晚会致辞。难得见到微笑的胡超群，脸带喜气，开场白聆诵：好雨知时节，当春及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晃初三的上学期就过去，同学们不懈努力，奋力拼搏，你追我赶，谁也不甘落下，德智体美劳各方面表现突出。今天还不是尽说好听的时候，在我们班出现了不好苗头，有偷着打游戏的；有···我们只剩下最后的一学期、最后一博了，我希望你们要有更大的决心，不说赶上和超过奥赛班，也要和他们比翼飞，···我最后向同学们和你们的爸妈家人拜个早年，祝同学们身体健康，学习进步！主持人还邀请了科元老师讲话。各科元老师是转起来参加各班晚会的，暂时只有英语老师李和恩、体育老师吴欣则来了。他们摆手说，胡老师作代表都讲了。主持人男女声齐说，欢声笑语闹课堂，抑扬顿挫喜师生。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邓秀萍、吴凤英、魏晓丽、何柯表演歌舞《幸福家园》。虽然她们的动作不那么整齐划一，但也算用了功的，歌声掌声尽管没有振响，也是响成一片。接下来有：独唱《不白活一回》，相声《拼搏与奋进》。强奥和王利利合演的《猪八戒背媳妇》，那神气、那诙谐、那作派更是逗得满堂的喝彩，亦将晚会推向了高潮。主持人还邀请胡超群等老师来个节目，胡超群便不拉虾地朗诵了《黄河颂》。时下流行的广场舞《套马汉》、《站在草原望北京》也拉上了。晚会进入到尾声数学老师吴昊来到，主持人让他表演，他见推辞不了。就说我刚才在6班学了公鸡打鸣，在你们这里就学个狗叫。他的话音一落，师生们都哄地笑了。他果然象狗吠“汪汪”了几声，师生们又一阵哄然大笑。最后在《难忘今宵》的歌曲和掌声中结束。只有此时同学们才忘记了这是在学校；才忘记了自己作为学生所肩负的繁重的学习任务；才不会忘记失去了的快乐童年的记意。

强奥背负着行李和书包回到了家，此时已过小年时值腊月二十六日了。裴春蕾也忙完了学校放寒假的事。她来到强奥的床头，拍拍被子说，强奥，快起床，都9点过太阳好高了。强奥开始一动不动的，后来“嗯”了声，就又睡过去了。等裴春蕾将自己床上的被子抱出去晒了回来，强奥还躺在被窝里。她干脆掀开被子，说还不起来把排名和成绩单拿出来看，从今天起就开始做寒假作业，争取年前做完。强奥畏缩地抓着被子不放手，不愿睁开眼，多想睡他个几天几夜；睡他个天昏地暗。但终于被子被妈妈全给拉开了。看来是真睡不成了，真是的想睡个早床都不成，真不该回来的。强奥这样想着，极不情愿地起床来，穿上外衣，去一屁股塌到客厅的沙发里。裴春蕾又将强奥床上的被了也抱出去晒，外面场子拉着绳子都被别人占去，她只好将自己的被子斢面重叠晒。回来见强奥坐在沙发上发愣，说发什么呆，还不洗了过早去，回来做作业。强奥缓缓动身洗漱了，同妈妈一起在街边小摊上过早。他要了碗酸辣面，他妈妈又给他要豆浆，裴春蕾自己点了碗清汤面，母子俩吃着聊着。强奥说，前天晚上班上开晚会，你知道我演了什么节目。他是想把在学校晚会上的喜悦拿来和妈妈一起分享。裴春蕾却说，我问你排名呢？强奥还是说，我演的猪八戒背媳妇。背的真媳妇，不是假媳妇，背的真人，这王利利真的好重，我都背得气喘吁吁了。裴春蕾汹他：你不跟我说这些无用的。从今天起，你哪也许去，在家做寒假作业。强奥不作声了，洣着头吃。裴春蕾又说，听到没有。顣着像的强奥憱然说，听到了。又小声嘀咕：我还能去哪。有人给裴春蕾打招呼：裴老师，过早呢，我来结帐。她也没心思搭理，就是“嗯嗯” 的应付。早歺完了裴春蕾结帐时，老板说，付 了。又指指那已走远的人：那，就是他。裴春蕾忙拼命地喊，喂！钱给你。那人已经没影了。母子俩一前一后回家来，裴春蕾硬逼着强奥拿出成绩单和排名来。强奥只好硬着头皮找出递给她，心想这关迟早是要过的，不过是不行的。他还在心里琢磨好了，随便妈妈说什么，就是打骂，自己反正不作声，砧板上的肉任凭她剁去。裴春蕾一看，排名都落后到班级24名了，各科成绩都下降，只有数学是上升的。气不打一处来，还有手机撒谎，愤懑的说，难怪！昨天一回来就吱吱唔唔的，怕见人不肯拿出来。我是看你昨天才回家，你还不主动不自觉的拿出来。上次手机是课堂上胡老师缴了是不是？说着，又去找根皮带来，一阵乱抽起来。直打得强奥鼓腮瞪眼的，但就是不吭一下。见这情形裴春蕾想，这也不是法子，就停住手了。缓和地说，你说看怎么办，你倒是说说，开口说说。不说是吧。她又来气了，又能起皮带来抽打，自己都喘气了也打吃亏了，强奥硬是不开口。无声的反抗比什么都厉害，最终她又没辙了，只好让他写保证。还说，你的保证书也写厌了的。是的他保证书已誊了一本子。强奥这才不顾皮肉之痛，到自己房里去写了保证书，接下来做寒假作业。裴春蕾歇了会，到房里去给强扎根打电话。强扎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总在我上班时候打电话。再说再说的挂了机，根本没听她诉说什么。晚上，裴春蕾再给强扎根打电话，讲了强奥学习上的问题，还埋怨说，你儿子你不管，我也不管了。强扎根却说，你当老师的妈都管不了，我有屁法。又缓和地说，你们还是来深圳过年，我也好让他感受一下这里的美好是拼搏才来的，好现身说法。裴春蕾说，好，再说。强扎根催促：今天都么日子了还再说，车票也不好抢了。裴春蕾还不定心，说，要是抢到车票了就来，没抢到你就不怪。又对着手，热情地给了个“吻”，最后说，拜拜！强扎根也作了同样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