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月下
天晚了,柴荣也回房休息,婉澄和玉儿被安置在一个房间里。
玉儿身体不好,特别容易觉得疲累,早早上了床便睡了。婉澄睡不着,独自一人挑灯夜坐。瘦削的身影映在窗子上。
今天的事让她心中难过。江篱说她没有任何异样的时候,她分明看到柴荣眼中的失望和难过。不是她没有异样,而是江篱不肯说出来。但她知道江篱说自己医术不精乃是自谦,他的医术怎会不好?看她为玉儿调制药粉的那份自信,便知他医术了得。只是自己的身子他却没有办法,只能推说看不出来。
柴荣也知道这一点,他心中也痛苦,否责他绝对不会将自己和玉儿放在这里,独自去外边转了一下午。他是去排遣情绪去了。
她有时会恨自己,总是托累他。从当初相识,她便在托累他,仿佛一直是他在帮自己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难题,而自己却只能为他制造一个又一个的麻烦,让他痛苦,难过。
婉澄猜得很对,柴荣就是因为难过才去山上徘徊,他担心婉澄,连穆神医的大弟子都无能为力,希望又少了一分。
现在只希望穆神医回来能为她诊治了。他虽然早早回了房间,但此刻他与婉澄一样独坐在窗前,只是他并没有点灯。
两人的房间恰巧是正对着的,他望着那窗子上的影子那样单薄,那样清瘦,那样无助,心中隐隐作痛。他不知道如何告诉她,对一个女人来说,如果一生都没有做母亲的权利,该是多么惨忍!
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他看到婉澄悄悄地披了衣衫驻立在院中。晚上天放晴了,今日是十九,半轮月正在当空。银色的月光洒向人间。天地万物都仿佛被一层轻纱笼罩了。
当百草庐的院门被人轻轻推开时,婉澄正静静地站在月光下。
山风轻轻吹过,她衣袂飘飘,宛若天上下凡的仙子。听到有动静,她回过身来,却见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她心中一紧,忙问:“什么人!”
“在我的百草庐中居然还有人问我是什么人!真是可笑!”那两人走近了,借着月光,婉澄看到前面是一位老者,大约已过花甲之年。虽然须发皆白,但听声音却十分洪亮。
后面的人头戴黑色斗笠,黑纱遮面,身着黑袍,在这月夜中,他如同一团黑影站在老者身后。
当婉澄看向他时,他也正在看婉澄,四目相对时,那人愣住了。婉澄心中也有些疑惑,这眼神,好熟悉!虽是在月光下,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婉澄仍觉得眼前这人很熟悉。
“你们认识?”老者见两人的神情,便问那黑衣人。
“不,师父!”那人慌忙低头否认。他声音很低沉,也有些沙哑。
“您是穆神医?”
“在下正是穆剑秋。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您是穆神医,太好了!”说话的是柴荣。他见有人进来,担心婉澄出事,忙从房中奔出来。
“你是谁?”
“在下是受智空大师之托来找您的。”
“那个老秃驴每次让人来找我都没有好事。今天太晚了,明日一早再说!”
几个人在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江篱,他披衣出门。
“师父,四师弟,你们怎么晚上回来了?”
“本来可以天黑之前上山的,路上遇上点事,耽搁了。老大,你越大越长进了!连门都不关就睡觉了!”
“师父恕罪,弟子忙着制些药膏,忘了叮嘱小童儿。”
“罢了,天太晚了,都去休息吧!有事明日一早处理。”他说着迈步向前走去。
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人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双眼直直地盯着婉澄。
“老四,你还不去休息!”穆剑秋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他没有回答,低下头匆匆忙忙回了自己房间。
柴荣和婉澄有些奇怪,两人没有马上回房。
“澄儿,我觉得那蒙面人有些奇怪,从一进门,他便一直盯着你!”
婉澄若有所思,没有回答柴荣的问话。
“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蒙面人有些熟悉。那眼神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们从来没来过这里,怎会认识他们?定是你认错了。天这样黑,月光下也看不清楚,不要多想了。”
“或许吧,大哥哥,天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两人各自回房,婉澄吹熄了灯,躺在床上,想着刚才那人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的气息,他的眼神却那样熟悉。那样温柔。仿佛是……是如雪!
她忽地坐起来,这个想法把她自己吓了一跳。那眼神真的太像如雪了!可是如雪已经死了。他被江水无情淹没了,又怎会是他呢!可是阿竟也被水冲走了,还不是被人救了!难道如雪也被人救了?
这个想法让她有些兴奋。要真的是如雪还活着该多好啊!可若真得是他,他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呢?柳老爷和雪柔为了他的死几乎双双崩溃了,尤其是雪柔,现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如雪是个孝顺的儿子,不可能置父母于不顾啊!难道他不是如雪,是自己太紧张了?是了,刚才穆神医问他,他说不认识她,若是如雪,他不会不认自己的。他对自己那样好,怎么舍得不认自己呢?一定是自己错了。
明天去见见他,问清楚。听穆神医叫他老四,他应该就是那个心地善良,常为穷苦人诊脉不收诊费的大夫,是江篱最小的师弟。也是穆剑秋几个弟子中医术最好的。
各种疑团在她脑海中盘旋着,令她更加难以入睡,快到天亮的时候,才迷糊糊睡去。早饭时是玉儿将她叫醒的。
“兰萱姐,快起来,柴大哥说吃过早饭要去见穆神医。”
婉澄忙坐起来梳洗。有小童儿已经将早饭送来。
“玉儿,大哥哥呢?”
“在院里和江大夫说话呢!你起来我叫他吃饭。”
柴荣进了屋,三人坐下来吃早饭。
“大哥哥,你刚才和江大夫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闲聊。问问穆神医的脾性,呆会儿见了他也好知道如何应对。快吃饭吧,江篱说一会儿领我们去见他师父。”
三人吃完饭,有小童收了杯盘下去。过了一会儿,江篱来了,他看了看玉儿的伤,道:“坚持敷药吧,我有把握,脸上定不会留疤痕的。你们一会儿见了我师父请他看看吧。师父表面上脾气古怪,其实古道热肠。你们只管放心!”
“多谢江大哥提醒。昨日那黑纱蒙面的人是?”婉澄试探着问道。
“那是我四师弟,南星。我们师兄弟四人。我二师弟苏叶擅长治各种骨病,三师弟凌泉擅长治心肺等内脏上的病。四师弟南星入门晚,却是我们兄弟里医术最好的。他博学广志,医术高明。师父一般只看疑难杂症,若南星能诊治的一般都会交给他。我们去见师父吧!”
“江篱、苏叶、凌泉、南星,好雅致的名字。”
“都是师父取的。师父特地从中药材的名字中寻出这四个名字。”
“昨夜听穆神医的口气,好像与智空大师不睦啊!”柴荣想起昨天晚上穆剑秋骂智空老秃驴的事。
“放心,他们二人一向爱开玩笑,两人亲如兄弟,好得很。”
“如此说来我便放心了。请江兄前面带路,我们去拜见穆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