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个怪人

       杨军的“君惠盲人按摩店”生意火了，几个月来，每天的营业额几乎都在1000元以上。除了新增设的拔火罐、针灸和足疗等三个服务项目带来利润增长点之外，他们还在经营细节方面苦下了一番功夫，尤其是增加了一些便民服务措施，竟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按摩店的门口有一棵杨树，长得很是茂盛。杨军就在树下摆放了一些马扎子，免费提供给那些在小区里面照看小孩子的老人们使用。他又在门上贴了一张公告，上面写了一些面向所有人的免费项目，一是免费使用厕所，二是免费提供饮用水，三是免费使用无线WIFI信号，四是免费给手机充电。

　　这一招很有效，杨军的按摩店前每天依然成了老人们的聚会地点，老人们坐着马扎聊着天，小孩子们在一旁快乐地玩耍。杨军提供的几项免费便民措施，让这些老人们没了后顾之忧，老人们都很喜欢这对心地善良的盲人小夫妻。等到晚上儿女们下班了，老人们也解放了，于是他们纷纷来到杨军的按摩店里做一些理疗项目。杨军的技术和经验也不辜负老人们的期望，老人们觉得挺有效果，又把这家按摩店推荐给自己的儿女或者亲朋好友，这样一来，杨军的生意就迅速兴旺起来了。

　　林茂落鸟，树大招风。杨军生意不好的时候，没人关注，等生意火爆了，找毛病的人也跟着来了。

　　这天上午，杨军和徐晓慧正在房间里忙得不可开交，突然门口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一辆写着“城管监察”的皮卡车停在了他们的门前。几个身穿制服的城管队员跳下车，为首一个胖子对着房门大喊道：“老板，谁是老板？出来一下。”

　　杨军闻讯，马上放下手中的活来到了门口。

　　胖子问：“你是老板？”

　　杨军点头。

　　胖子又道：“我们是常庄乡城管执法中队的。你这门前的招牌都不合规，需要整改。”

　　杨军问：“哪里不合规呢？”

　　胖子回答：“你那个‘君惠盲人按摩店’的牌匾比旁边的高出一截，必须重做，要和旁边家的保持一致。还有，把你这窗上门上贴的广告都拿掉，发布广告是需要审批的。”

　　城管队员现场执法，马上就引来了一群看客，而其中又以按摩店门前闲坐着的老头老太太为主。

　　上一次被围观，已让徐晓慧心里有了阴影，这次再被围观，她干脆不露面了，心想：就这点破事也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今天就不出去，让杨军处理吧。

　　其实，杨军今天也没有用武之地。反击城管的重任，已经落到了这些“见义勇为”的老人身上。

　　一个老太太首先挺身而出：“你们真是吃柿子专挑软的拿，只敢欺负盲人。满大街都是乱贴小广告的，私搭乱建房屋的，占据人行道摆地摊的，怎么不见你们去管？别欺负弱者哈！”

　　另外一个老头也在一旁帮腔道：“我看这条街上的广告牌都是大小不一的，没有统一标准，这说明你们之前工作有问题。法律法规又没有明文规定牌匾的大小，你们一拍脑袋就认定哪家牌匾不合格，这是一种滥用权力的行为。”

　　城管队员们正要争辩，几乎所有的老头老太太都把矛头指向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数落这些人。和邻居们融洽的关系得到了回报，在老头老太太们的全力合围之下，杨军一言不发却获全胜，城管队员招架不住，只好开着皮卡车跑了。

　 　牌匾风波过后，顾客依旧盈门。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也是一件烦恼之事，这种烦恼来自人手短缺所造成的后果。有时候顾客来了，一看前面还排了两三个人，实在等不起，于是便放弃按摩走人。因此，增加按摩师便成了当务之急，不过在增加一个还是两个的问题上，夫妻二人产生了一些小分歧。

　　杨军的意见是一步到位，直接招聘两位按摩师，而徐晓慧的想法是先招聘一位，她的理由有三：第一，这几个月是夏秋之交，气温宜人，是推拿行业的黄金季节，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大家都喜欢冬眠，外出的意愿减少了，所以客源一定会减少的；第二，现在按摩店里有三张按摩床，如果再增加一张，就要把卧室也腾出来，房屋势必需要做一些小规模装修，但这肯定会影响生意；第三，再有两三个月新房子就下来了，没必要在老房子上做投资。

　　杨军觉得媳妇说的在理，也就同意了她的方案。但是在按摩师的人选问题上，两人又争执的起来。

　　杨军道：“等晚上我到同学群里面说一声，看谁愿意到咱们这里工作。”

　　徐晓慧皱了皱眉头，道：“找熟人？这样不太好吧。”

　　杨军答道：“怎么不好呢？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的，在一块儿干活也不拘束。”

　　徐晓慧反驳道：“在一起干活，难免会磕磕碰碰的，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咱俩吵架，每次都是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但是外人就不同了，你和同学产生矛盾，以后想修补关系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别说哥们做不成，就连其他同学也都会把责任归咎于你这个老板身上。”

　　杨军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媳妇，然后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好吗！咱俩吵架，哪一次不是我忍辱负重违心向你道歉的呢？好吧，再听你一次！”

　　晚上，杨军到某著名的盲人论坛上发布了一则招聘启示，很快就收到了十几位应聘者的来电。杨军和徐晓慧衡量再三，最终选择了一名甘肃兰州的按摩师。这位按摩师姓刘名志成，今年38岁。之所以选择他，一则是这人有十几年的从业经验，年富力强，正值当打之年。二则是他的眼睛视力还不错，使用手机也不需要读屏软件。杨军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想想看，如果是三个盲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虽然不至于碰得头破血流，但是磕碰总是避免不了的，有了一位视力好的按摩师，日常中的很多困难和尴尬都可以避免了。

　　第三天一大早，刘志成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消瘦干练的西北汉子，他是坐了20多个小时的火车从兰州赶过来的。杨军领着他参观了一下按摩店，然后指着北屋的两张按摩床说道：“刘师傅，咱们房子小，条件艰苦点，你晚上睡觉恐怕要受点委屈，到时候将就一下，把这两张按摩床合并在一起吧。”

　　刘志成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在家也是这么住的，习惯了。”

　　杨军又道：“待遇就是咱们电话里说的那样，每个月保底工资4000元，另外每个钟提成35元，每月有两天休息时间。”

　　刘志成用带着西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没问题，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呢？”

　　杨军道：“你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可以上街逛逛，买买东西，明天再上班吧！”

　　刘志成道：“也没什么要买的，都带齐了。昨天晚上火车上睡得饱饱的，现在精神的很，可以随时开工。”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个习惯，每天早晨都要在室外锻炼一下，练练功。如果没有事，我现在就要出去活动活动。”

　　刘志成这么一说，倒也引起了杨军的兴趣，他好奇地问道：“锻炼身体？您是怎么锻炼的呢？我也想锻炼身体，但咱们老盲都不知道该怎么锻炼，以后您得教教我啊。”

　　刘志成笑着答道：“我现在主要练气功，顺便打打太极拳，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

　　刘志成边说边从行李箱里面掏出了一套白色绸缎太极服，换好了练功服，他就来到了门口的大杨树下，这是他早上来的时候就瞄好的一块练功宝地。

　　刘志成先是花了十几分钟打了一套陈氏老架一路74式的太极拳，接着又摆开了一副架式，只见他双膝微曲，身体前倾，双掌平行于腰间，头低颔，眼微闭，如此姿势足足保持了20分钟。

　　已经是早晨八点钟了，君惠盲人按摩店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顾客。李老太太是杨军的常客，由于常年辛苦劳作，落下的一个腰肌劳损的毛病。自从在杨军这里做了一次推拿之后，老太太就感觉到身体轻松，症状明显减轻，于是坚持每隔几天就来做一次推拿。老太太一进门就拉着杨军的手，朝门外指去：“你看你看，你门口有个怪人，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长时间了。”

　　杨军呵呵一笑，道：“李奶奶，这是我们店新来的按摩师傅，他在练气功呢。”

　　李奶奶眼睛一瞪，道：“净胡说，别糊弄我老太太！练气功全身上下总得有动的地方吧，我观察了好半天，它就一动不动呆在那里，除了不时咽吐沫外，再没看他干别的。”

　　李老太太这么一说，也引起了杨军的好奇：“这个怪人，到底在练什么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