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偷猪贼
其实说刘志成是一个怪人,也丝毫不为过。这个刘志成确实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且关于他的故事,简直是一箩筐一箩筐的。
1975年,刘志成出生在甘肃省平凉市一个工人家庭。父亲给他起名“志成”,就是希望他长大以后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平凉市是西北武术之乡,小时候的刘志成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但是对武术却非常痴迷,在大环境的熏陶之下,再加上悟性与苦练,身手自然很是了得。初中毕业后,没能考上高中的刘志成只能每天在社会上无所事事地闲逛,父亲怕他惹祸,就干脆让他应征入伍。
1992年的冬季,新兵刘志成进入了军营。部队驻地位于东北的大兴安岭边缘,条件比较艰苦。在新兵连训练生活了三个月后,刘志成有些吃不消了。这种吃不消并非体力上的反应,他是练武之人,吃苦算不了什么,问题是他特别馋肉,按照他的话自己得了“胃缺肉”这种病。
九十年代初期,国家经济上还比较落后,部队的待遇也不太好,再加上驻地偏僻,后勤保障有些困难,即使是每餐必有的荤菜,也有一定的缺口。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无肉不欢的刘志成得的这种病也很难治愈,患了“重病”的刘志成开始打起老百姓家里猪的主意。
一天午饭过后,刘志成借口去镇里面买日用品,向排长请了假,带上两个老乡,直奔附近村庄而去,开始实施蓄谋已久的计划。
经过侦查,他们选择了一个偏僻的村子,并把目标锁定在村东头一处农户家。刘志成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到地里忙着春耕了,除了偶尔几声犬吠,村子里面一片寂静,这个点儿正是行动的好时机。他们先到村外的一片树林里,脱下军装,找了一堆荒草,把军装隐藏在里面,然后开始分头行动。刘志成站在路口放哨,另两位战友猫着腰溜到这家农户院子两侧,对院内外进行侦察。此时的刘志成,感觉自己就是一名深入虎穴的侦查英雄,他的任务就是抓一个“舌头”回去。
过了几分钟,刘志成向两名战友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三个人又回到了刚才的树林里,开了个战前准备会议。
刘志成问道:“情况怎么样?房间里面有人吗?”
“没有人,房门锁着呢。”一名战友回答道。
“院子里面只有一条大黑狗和两头猪,不过都挺瘦的,估计最多也不超过100斤,还要吗?”另一名战友问道。
“要!怎么不要呢,现在是春天,所有的猪都差不多一样重,肥猪早被老百姓过年的时候杀了。”刘志成的眼里露出一丝凶光,又发出了作战命令:“开始行动!”
三个人按照战前部署,迅速投入了战斗。首先行动的是刘志成,他大摇大摆地来到院门口。院子里的大黑狗望着来人,有些纳闷:“这人是谁呢?是村里人吗?好像没有见过。是贼吗?可是看他如此光明正大的样子,又不像。”
毕竟是乡下的土狗,没怎么见过世面,反应也没有城里的狗快。等它打算用吠声询问来者为何人的时候,一个肉包子已经飞到了自己的面前。刘志成一边扔包子,一边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嘿,哥们儿,这是我早饭特地省下留给你的,尽管吃,一会儿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大黑狗平常吃的都是残汤剩饭,哪里吃过这样香喷喷的肉包子呢!吃了一口肉包子之后,它才感觉到主人平时对自己是多么的吝啬。收受贿赂的大黑狗怀着对主人的不满,低下头尽情地享受着美味,对这些不速之客采取了熟视无睹的态度。
见到刘志成初战告捷,两位战友倍受鼓舞,随即跳进了猪圈,将目标锁定在一头面对危险仍在吃个不停的二师兄身上。这位二师兄不愧被人类称作“蠢猪”,直到脑袋上挨了一棍子,这才明白两人是来图财害命的。虽然二师兄看起来臃肿笨拙,但是玩起命来也能量惊人,终究没让两位武林高手占到什么便宜,两头猪在猪圈里面四处乱窜,两位战友跟在后面拼命追杀,却连猪尾巴也没有摸到。
刘志成见两位战友半天也搞不定一头猪,心中恼火,嘴上大骂道:“真是一群笨猪!”说完自己也跳进了猪圈里,亲自与二师兄展开了殊死搏斗。
虽然有两位战友的配合,但是几个回合下来,人猪双方却打成了平手。二师兄身上挨了几棍子,但是都没有击中要害;刘志成被二师兄拱到了粪堆里,身上裹了一层臭哄哄的屎尿。不过高手终究是高手,刘志成盯着与自己对峙的二师兄,心里发狠道:“今天不把你弄死,我就是你养的!”
他往手心里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双手,又用袖口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随之挂在额头上。刘志成高高举起了镐把,对面的二师兄惊恐地盯着他,嘴里虽然发出阵阵哀嚎,但也做好了随时拱翻敌人的准备。镐把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但是没有落在正前方,而是突然变向,出其不意地落在一旁看热闹的另一头二师兄脑袋上。镐把“咔嚓”一声断成两截,这头可怜的二师兄连哼一声也没来得及,便一命呜呼,它死时并不瞑目:这人类太不讲究了,如此下三滥的阴招竟也能使出来!
大功告成!刘志成随即对两位战友做起了现场战术讲解:“看到了吗?兄弟们,这叫做暗度陈仓,也叫做声东击西。”
看到同伴被打死,那位因为负隅顽抗而获得新生的二师兄明白了一个道理,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猪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深谙生命的真谛的二师兄乘胜追击,继续吼唱起了激昂的《国际歌》。
二师兄声嘶力竭的歌声终于获得了一点反应,村子的一户院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满是沟壑的脑袋探了出来,朝村东头瞄了几眼后又颤巍巍地缩了回去。这是一位老得不能再老的村民,乡下人不像城里人那样有退休金,有公费医疗,他们必须从土地中获取自己的一切需求,因此他们不得不在地里劳动,一直到干不动了为止,甚至很多人都是累死在自家的田间地头。那些待在家里的农民,也是真的干不了活的,就像这位把头缩回去的老人。老人的生命之灯已经快枯竭了,他听见村子里的猪叫的实在太邪乎,这才挪到大门口看个究竟。当他看到三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在舞枪弄棒时,他想肯定是几十年前没有消灭干净的胡子又回来了。人命高于猪命,我老汉就别管那闲事了。
这三个偷猪贼迅速把猪抬到了树林里,用军匕将猪杀了放血,再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抬着死猪,雄赳赳气昂昂回到了新兵连。
见到连长,刘志成立正、敬礼,道:“报告连长,看到同志们训练太辛苦,我们三个人用津贴从老百姓家里买了一头猪,让同志们改善一下伙食。”
老道的连长一眼就看穿了这三个乳臭未干的新兵蛋子玩的把戏,他入伍八年,第一次遇到这种荒唐事,而且还是在自己带的兵身上发生的,这位上尉同志被气得满脸通红,手指来回指点着他们三个人,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很快,还没容得连长发飙,丢猪的老百姓已经根据地上的血迹找到部队驻地来了。
通讯员见连长没有看到老百姓,便拉了拉连长的后衣襟,连长侧过头,通讯员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往后看,来了一群老百姓。”
连长转过身子,只见十几个老百姓吵吵嚷嚷地正朝这边赶来。一个小伙子推着平板车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车上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老头正是那个人猪大战的唯一的目击者。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连长面前,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的大脸妇女一见到地上的死猪,顺势就坐到了猪旁嚎啕大哭起来,大脸妇女边哭边骂:“这该挨千刀的偷猪贼,不得好死!我家娃儿还指望着卖了猪交学费呢!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呀!呜呜呜呜——”
车上的老头用花椒枝做的拐棍指着刘志成三人说道:“就是他们!就是这三个胡子干的!”
大脸妇女一听马上爬了起来,扑向站在最前面的刘志成,又是打又是挠,嘴里还不断喊着:“打死你这个偷猪贼,打死你这个偷猪贼!”刘志成的脸上顿时被大脸妇女挠出了五道血痕,血痕处还微微渗露出红色的血珠。
通讯员一看不好,赶忙上前拦住妇女,又是大姨长,又是大姨短的,好不容易才把大脸妇女劝停了下来。
脸色铁青的连长这时候终于恢复了说话功能,他大喝一声:“通讯员!”
“到!”通讯员原地立正,大声地回应到。
“去喊三排长过来!让他领人把这三个混蛋捆起来送到营部去!”
连长知道这件事闹大了,自己想瞒是瞒不住的,现在只能把这三个战士送到营里去,交给上级处置。其实把三人捆起来也是对他们的保护,否则不知会被老百姓揍成什么样!
偷猪事件性质恶劣,营里面也不敢擅自处理,于是又报到了团里。一周后,团里的处理意见下来了:开除刘志成等三人军籍,遣返原籍。
刘志成等人应当说是幸运的,他们本应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好在当地是一个双拥模范城,部队和地方都不想失掉荣誉,再加上新兵家长积极赔偿,偷猪事件就被宽大处理了,刘志成侥幸躲过了第一次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