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浪子回头

       刘志成又回到了地方。四个月的军旅生活，对他来说就像梦境一般，梦醒了，他又恢复了浑浑噩噩的痞子生活。最窝火的当然就是他的父母了，大门上钉的那块“光荣军属”的牌匾油漆味还没有散尽，就被人武部门的同志收了回去。唉，这次脸真是丢尽了。现在每次外出，刘父刘母都是捡没有人的地方走。即使路上偶尔遇到熟人，也装着没有看见的样子，低着头匆匆地走开了！

　　某日傍晚，刘志成吃完晚饭，撂下了筷子就又出去寻找快乐去了。饭桌旁，刘母拿起一块馍，掰碎了，放在盛红烧肉的盘子里，裹上儿子吃剩的汤汁，然后再一块块吃下，直到菜盘现出洁白的本色。她边吃边忧心忡忡的说道：“得给娃儿找个工作，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唉！哪有那么容易啊，你看现在都是下岗的待业的，好人都没有工作，何况咱这个不争气的娃儿。”刘父抿了一口老白干，然后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两位老人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刘母出了个主意：“要不把娃儿送到旅游职高吧，看来不花钱是不行了，总得让他掌握一门手艺吧。”

　　去年，市属的第三中学教学改革，由普通高中转变成职业高中，校名也变更成了“平凉市旅游职业高级中学”。学校开设旅游服务与管理、烹饪、酒店管理、美容美发以及客车乘务等专业，是国家为那些没有考上高中的学生提供的一个就业培训平台，属于国家正规的教育体制，原则上毕业后包分配工作。刘志成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职高和技校，当然就不能享受这种福利待遇了。不过，学校尝试双轨制办学，从今年开始招收部分自费生，主要就是面向那些没有城市户口的农村孩子。这种自费生每年的学费需要500元，这500元在当时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但是尽管如此却不包分配。刘的父母思来想去，最后无奈也走上了这条道路。

　　其实刘志成也厌倦了街头混日子的生活。部队生活虽然短暂，但是让他开阔了视野，倘若不是因为自己馋肉一时犯浑，按照他的性格，准能成为训练尖子，说不准优秀新兵的喜报也能邮回家里，也能让自己的父母荣耀一把。唉，现在一切都晚了，自己是被开除军籍的，这一辈子部队是再也进不去了，而且政府机关、事业单位以及国有企业的大门也对自己关闭了。自己能做些什么呢？刘志成陷入了迷茫之中。他无所事事，每天只能靠打台球，看录像，甚至打群架来混日子。时间长了，自己也烦了。当父母和他商量去职高学习烹饪的时候，刘志成欣然同意，于是他便被父母送进旅游职高，成了烹饪专业的一名自费生。

　　刘志成练过武术，自从学了烹饪之后，他觉得这武术和厨艺都有着相通之处。首先，两者都要练就一副钢筋铁板的身体。比如武术，平时要练基本功，蹲马步、举石墩;厨艺需要胳膊上吊着砖头练臂力，炒勺里放着沙子练抡勺。其次，二者都需要掌握固定的套路，然后以此为基础，再融合进自己的创新与智慧。第三，二者的最高巅峰都是达到以“艺”服人、技压群雄的境界。所以他就如同喜欢武术一般，也迷恋上了烹饪。

　　练功之人都有着一定的恒心和毅力，进了职高之后，刘志成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暗下决心，一切从头再来，一定不能让自己和全家人再遭受白眼之遇。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苦练厨艺，争取在市劳动局举办的技能比赛中获得烹饪大赛的好名次。练武的人太多，高手云集，武状元估计自己是当不了了，但是自己完全可以做一个练武人中最好的厨师，厨师中武功最高的练家。

　　几个月过去了，刘志成完全沉浸于学习厨艺的快乐之中。除了理论课和实践课之外，他还利用一切的闲暇时间苦练食材雕刻技术。每天上学，他的书包里除了课本之外，还必备两个萝卜和一把刻刀。下课了，同学们都到操场打篮球或者踢足球，刘志成却留在教室里用萝卜练习雕刻花朵或者小动物。刻刀锋锐，稍不注意就会割伤手指头，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一吮，然后继续雕刻。

　　功夫不负有心人，学期过了一半，他的雕花技术就成了班里的一绝，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尤其是他雕刻出来的玫瑰花，捧在手里，简直如同工艺品一般。花的外层是一片片张开的花瓣，里面还包裹着含苞待放的花蕾，用红药水浸泡后，更是晶莹剔透，娇艳欲滴。刘志成这边刚雕刻出来，那边立刻就被同学们哄抢一空，有的拿回家里欣赏，有的作为礼品送给了心仪的女孩。

　　班里有个男同学叫做王欢，外貌虽然不算出众，但是长得人高马大，倒也显得朝气蓬勃。王欢对专业不怎么上心，最大的爱好就是泡妞，这学期，王欢又看上了美容美发班一位名字叫马娟的漂亮女生。他用足了牛劲，大献了半年的殷勤，总算和马娟搭上了腔，两人的交往也开始增多，但充其量只能算是普通朋友。马娟从来不接受他的约会请求，只有一次是和王欢等五六个男女同学一起去旱冰场溜了半天的旱冰。

　　即使是这样，王欢总是在自己的小兄弟面前吹嘘马娟是自己的女朋友，还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亲嘴摸胸的细节，引得小兄弟们频频往肚子里面大咽口水。

　　一天放学后，王欢又故意装作偶遇马娟的样子，陪她一起走路回家。马娟一眼就看到王欢手中拿的萝卜玫瑰花，眼睛顿时亮起来，她要过玫瑰花，仔细端详了一会，嘴里不停地啧啧称奇道：“这是你刻的吗？太漂亮了！”

　　王欢故作轻松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马娟眼里充满了柔情，柔声道：“真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个子，居然有这么巧的手！”

　　王欢也没有想到，从刘志成那里要来的萝卜花，居然能博得美人的芳心。从此以后，王欢就经常守候在刘志成的身边，刘志成的作品一出来，马上就被王欢拿去，变成了献殷勤的道具。

　　第一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学校的期末考试很特别，考试的形式就是举办各专业的汇报表演。表演比赛共进行三天，第一天第一项便是烹饪专业的雕刻比赛。

　　学校操场的主席台前，摆了一长溜的桌子，这就是烹饪专业雕刻比赛的操作台，操作台的对面便是全校师生的座席。烹饪专业两个班级60名同学全部上场表演，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两个白萝卜，比赛的要求是在30分钟时间内，完成两个任意题材的作品。同时，学校又从其他班级中挑选了60名女同学作为礼仪小姐，负责将每个学生的作品逐一展示在全校师生的面前。

　　马娟也是礼仪小姐之一，她恰好被分配站在刘志成的身后。比赛开始了，刘志成熟练地旋转着手中的雕刻刀，一会儿的工夫，一朵妩媚艳丽的玫瑰花便从他的双手间绽放出来。

　　马娟觉得眼熟，这种风格的玫瑰花，她太熟悉了，她曾多次收到王欢送的玫瑰花，简直和眼前的如出一辙。

　　马娟疑惑地看了看远处的王欢，此时的王欢，满头大汗，正对着一块萝卜发着狠。他面前的萝卜已经被削成了拳头大小，王欢似乎在雕刻一个苹果，或者是一个桃子，也可能是一个梨，但从目前的形状来看，更像是一个削了皮的土豆，马娟的心里顿时全明白了。

　　完成了玫瑰花之后，刘志成继续雕刻下一个作品，马娟也饶有兴趣地站在他的身后观战。雕刻刀在刘志成的指尖欢快地跳跃着，他的双手亦如行云流水一般，很快，一只超萌可爱的小白兔又从刘志成的双手间蹦了出来。

　　“哇，太漂亮了！”马娟在后面不由自主地赞叹起来。

　　刘志成回头朝着女孩笑了笑，道：“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下去之后再给你刻一个。”

　　马娟频频点头道：“喜欢喜欢，我太喜欢了，我就是属兔的，你怎么给我？要不我放学后在学校东门等你。”

　　放学后，刘志成推着自行车来到东门，果然看到正在等他的马娟。两人聊了一会儿，便说说笑笑一同朝校外走去。

　　此时，远处一双仇恨嫉妒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