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渊双目注视着灵珠,珠子散发着朦胧而柔和的光晕,像晴朗夜空中看到的月亮的轮廓。
“水心,如果有一道选择题:牺牲一人之命,便可以拯救整个水族,你会怎么做?”族长问,视线没有离开灵珠。
水心自然明白长老话中的含义,只是思忖片刻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但你不得不选。因为他们两人会因为你的犹豫不决,而被敌人的病毒侵蚀,然后是七窍流血而亡,肉身腐烂,直至化为血水。到时候,再想挽回已绝无可能。”
水心轻轻一笑,其中似乎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既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这又怎会是一道选择题?对于我而言,还有其他选项吗?”
“是的,这道选择题对你而言别无选择。”长老只是稍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水瑶是历经成千上万次实验和数代水族人的艰苦卓绝和伟大牺牲之后才获得的唯一的抗体。水瑶被冰族杀害是计划之外的事,当时整个水族高层陷入了空前的恐慌和绝望。直到你的出现,你是抗体唯一的继承者,是整个民族唯一的希望。继承了它,就有责任为整个民族而牺牲,你可明白?”
“好,我接受,”没有丝毫时间停顿,水心平静地答应了长老的要求,“我会为了水族去消灭病毒。”
此时此刻,水心的内心确实没有一丝波澜,她回答得如此干净、利落,虽然她并觉不得自己有亏欠水族任何东西。因为对于整个水族而言,她只是一颗用来摧毁敌人的炸弹,自始至终都不过是整个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水芙蓉,那个曾经被她唤了五年的母亲,为了营救她,只能活生生葬身火海。现在,如果她不接受长老给出的选项,水涯和月宇两人也将因她而死。
水心突然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们就不必冒死与冰族决斗,也不必被卷入这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之中。即使她没有义务牺牲自己,但她却有责任去保护眼前这两人,即便是用自己的性命做交换。
“去吧,去把那些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报仇吧!”长老说道。
冰族杀害了自己的父母,他们确实该死。然而,自己真正的仇人是冰族吗,或者只是冰族吗?想到这里,水心的嘴角露出一抹凄惨的笑容,为了水涯和月宇,她决定接受使命不再多想。
黑暗中突然闪现一颗蓝色的星星,把蓝色的星芒洒向所有方向。地上的黑色潮水似乎感应到危险,立即停止了进攻,一动不动地保持在原地。
水心轻轻张开紧握的手掌,水灵珠在她的手中变成了淡蓝色,体积只有原来的一半,只比拇指稍大。
她将灵珠吞入腹中,身体立即变成了透明状,她身上的纱裙化作一片璀璨的蓝色星空,闪烁起绚丽的光芒。
此时,她像一只破茧的蝴蝶,将那蓝色的裙摆缓缓伸展,色彩却慢慢地变淡,仿佛六只晶莹剔透的翅膀,又似六根清彻透亮的霓裳,色彩温润如月光。
头顶的液体“轰然”砸下,这那一条条裙摆立即向下方的大地铺展开来,形成一个棱锥型的巨大帐篷,将水涯和月宇二人严严实实地保护其中。
倾泻而下的飞流瀑布刚刚触碰到裙摆的蓝色光芒立即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同时被水心的身体快速吸收,直至片刻之后完全消失。
地面上的液体开始“哗哗”地向后飞快退却,犹如一群惊恐的蚁群竞相逃亡,场面之浩大,令人头皮发麻!
蓝色的霓裳并未善罢甘休,它们宛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蓝色光纱,沿着地面不断拉伸、延展,速度稳步提升,宛如一阵盏清风掠过草地,“光纱”很快捉住了目标。
覆盖在蓝光之下的液体逐渐褪去黑色,变成灰蒙蒙的一片,然后开始沿着六根姿态悠然的霓裳被吸上天空。越往上,液体的颜色越浅,最终变得像泉水般透明,因折射出周围的光芒也变成了淡淡的蓝色。
光纱飞速覆盖了整片荒原,把“绝情崖”笼罩在一片蓝色的寂静之中,就连天上的闪电都小心翼翼地收敛了光芒。
这场决战在无声的毁灭中显得格外凄美和超然,面对如此强大的抗体,冰族的病毒毫无还手之力。
当冰岩和冰城二人也被光纱捕捉之后开始七窍流血,肉身“哗”地一声化做液体,被灵珠之力缓缓吸收,同所有病毒一同封印在抗体内……
正当水涯以为一切都接近尾声时,接下来的一幕却成了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引爆行动”开始了。
夜空的天网结界突然凝缩起来,当它缩小到半径仅剩一米时,缓缓旋转于水心的头顶,亮度开始激增。
水涯心中“咯噔”一下,只在一瞬间,他仿佛感应到某种黑暗的真相,心脏像被冰冷的巨掌牢牢地揪住,使他浑身紧绷,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张“天网”只在水心的头顶停留了五秒,没有一丝犹豫,随着一阵刺目的蓝白色光芒闪起,阵法化身作毁灭之符,以迅雷之势向着水心猛然砸下……
只见一颗蓝色的亮点飞速膨胀,形成一个占据半个天空的火球!
紧接着,一阵穿云破石的轰鸣响起,整个水界剧烈地动摇起来,夜空瞬间被蓝色的光海所笼罩!
此时,蓝色火球中均匀地溅出六道光焰,在荒原的夜空中如花蕾般徐徐绽放……
水涯仰望这片璀璨的蓝色夜空,他对这个场景的描述太熟悉了:她生长在最冰冷、最黑暗的险恶之境……
“精灵之花,蓝水仙……”
原来,十年前他和水心第一次相遇的藏珍阁,那块巨大浮雕上描绘的“精灵之花”并不是传说,蓝水仙此刻在他的眼前盛开了,她正是自己一直深爱的女子——水心。
浮雕上的预言成为了现实,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两行热泪从水涯的眼角潸然落下。
花朵不断绽放,那怪异的图案继续向着远方伸展,像在极力诉说着什么,水涯有一种错觉,觉得那图案中仿佛有一对明亮的眸子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他又不由地想起水心那双如宝石般晶莹透彻的眼睛,心头一紧,已泣不成声:心儿,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来得及开口,你怎忍心就这么离我而去……
六片蓝色的花瓣仍在扩张,渐渐地失去了具体的形状,直到越过视野的尽头,淹没整个天际,终于缓缓地暗淡下去,重回当年那个碧水蓝天的世界。
至此,一切尘埃落定,天空也在此刻烟消云散。冰水两族这场历经千百年的战争最终以水族的胜利而落下帷幕。
是的,此时此刻,水族的胜是利毋庸置疑的,他们仅用一人的牺牲换取了整个民族的安宁。
战争的余音终将消散,生活将重归正轨,重新回到千百年前只有一个民族的水界,无人不对此满怀希望。只有“绝情崖”上的夜空依旧充斥着无情的寒冷与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