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晕目眩了一阵后,李晔的视线清晰了起来。
眼前是一具巨大的尸体——傲因。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却已经听不见呼吸。
李晔有检查了一下自身,毫发无损,连腿上被洞穿的伤口都消失了。
看来这所谓的来自因果之道的抹杀确实非常可怕,李晔正暗自咋舌。
一阵微风拂过,傲因的尸体在李晔面前突然变得灰暗,接着化为灰烬一样的东西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如果没有眼前被折腾得像一座废墟一样的小村,之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原来扭转生死就是回到过去砍了那个杀死自己的人,这么想这个能力还是不错的,但如果回到过去还是被那个人打死了,是不是就真的死了,真想做个实...不行不行,不能作死。
扭转生死有了,背负无尽苦楚是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正这么想着,一股玄奥的气息携着浓厚的怨恨与疯狂麇集在李晔身上。
内心的负面情绪犹如烈火烹油一般不断疯涨,
眼里血丝弥漫,瞳孔狂震。
李晔紧紧咬着牙齿,面无血色,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隐约间,自己成为了被傲因杀死的一位又一位的村民,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村民临死前的惊惧和不甘...
过了许久,这股气息一晃就消失了。
李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手臂一撑就要起身,却发现下半身失去了知觉。
脑海中再次略过了一段晦涩的文字。
李晔愣住了,半晌,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
他已经知道了背负无边苦楚究竟是什么了。
因为凭借着因果之道消灭了敌人,导致导致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带着整个世界的因果线产生了问题,善缘易解,恶缘难消。
为了不至于产生谬误,就需要生者背负死者所造成的因果。
因为之前李晔回到了半月之前的那个夜晚,所以傲因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所造成的的恶果,都由李晔来承担。
小村九十六条人命...都算在了李晔头上。
由于因果之道的惩戒,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双腿。
“至少还活着,人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李晔自己安慰自己道。
纵使双腿无力,李晔也是仅凭双手,一点一点爬到了自己原本的屋子前。
无言地看着眼前的废墟,李晔抹了一把脸上沾着的泥土,心中五味杂陈。
正当失神的时候,他感觉到异常,回头直直地盯着一间为数不多尚存的屋子。
气氛变得十分诡异,仿佛有无数的气流涌向那扇屋子的门。
一声轻响,却在寂静的夜空下清楚得分明——门被打开了。
李晔双目聚焦仔细地观察着,却只能从门中看到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突然从中出现隐约的人性轮廓,正在戒备之时,一个人影出现了。
他浑身笼罩在一件黑袍中,胸前绣着一个烫金大字【寻】,时不时有流光在他的黑袍上一闪而逝,形成繁奥的纹理,显得神秘而深邃。
眼见李晔上半身紧绷,一副背水一战的样子,黑袍人先是一愣,连忙摆手说:“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额,我没有恶意。”
李晔的双目微微眯起,他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现那间小屋里藏着活人,直到对方推开门后,才猛然惊觉。
而且对方在自己身受重伤后出现,不论怎样,都要小心,修仙的世界,杀人夺宝的事情还少吗?总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万一对方又是那种修炼魔功,需要鲜血的魔道中人,那岂不是玩完了?
看着李晔仍然没有放下戒备,黑袍人往前一步,一阵压抑的气势将李晔吞没,李晔浑身汗毛竖起,就像一只遇到天敌的动物。
这股可怕的压迫感,是傲因都不曾具有的...
见李晔被震慑住了,黑袍人趁热打铁:“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就是你们口中常说的修士,如果我要对你不利,你现在应该已经躺在地上断了气。”
顿了顿,黑袍人用一种更柔和的语气:“我是专门赶过来处理这件事的,我感知到了妖魔的气息,所以过来。”
他环视了一圈,打量着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小村,语气中多了几分歉意:“这么看来,我来迟了,抱歉。”
李晔眉头紧锁,又舒缓了,他感觉那个黑袍人没有在骗人。
悄悄放下了随处捡来的石块,李晔问道:“你是谁?”
“我是青城寻妖司的一名成员,青城就是离你们这里两天行程的那座城池。”怕李晔不懂,黑袍人又特地解释了一句,“寻妖司就是专门调查妖魔行踪的组织,当然,还有保护百姓们。”
末了,黑袍人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能详细描述一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于是乎李晔强打起精神,将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思考着那些不能说。
勉勉强强拼凑出了一个所谓的“经过”,李晔再次沉默下来。
不知道黑袍人有没有看出什么,他只是点头说了声“好的”,又发觉李晔始终坐在地上,上前身去,拉了他一把,可谁知刚将他扶起,一松手,李晔再次软趴趴地摔倒在地上。
黑袍人面色有些不解,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瞳闪过一丝金光,随后有些惊讶:“你的腿上充斥着惊人的怨气,是那妖物干的?”
李晔也是一愣,随后连忙点头。
黑袍人沉思了片刻,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意味深长地问道:“妖物杀害了你的家人,你想报仇吗?”
来了来了!李晔脑海开始飞快的转动,思考着各种得失利弊,最后,脸上露出一个痛恨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道:“想!”
“那就加入我们!”黑袍人开门见山。
“好!”
李晔的果断也让黑袍人很满意,他又看了看四周,当目光转移到那些村民的尸身的时候,他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你应该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需要我搭把手吗?”
在李晔表示拒绝后,他走向原先的那扇门,在门上伸手一抹,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符号:“如果处理好了,推开这扇门,你就可以见到我。”
一句话后,黑袍人消失在了门内,异样的气氛逐渐消散。
......
李晔趴在一处空地上,用双手奋力地刨着一个坑,纵使双手已是鲜血淋漓,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他的动作却始终不见减慢。
坑旁,是他父母和弟弟的尸身。
弟弟的身体比较完整,但父母由于被傲因碾压,李晔收集起来废了好大的劲。
又过了许久,坑已经挖好了,李晔调整了一下有些粗重的呼吸,捧起原身父母的血肉和弟弟的身躯,放入坑中。
由于双腿无力,他就这样艰难地趴在地上,完成了整个过程。
用手推着旁边的土堆,看着亲人的身躯逐渐被埋没,李晔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
他一摸脸颊,不是血,也不是汗,而是泪啊。
不经意间,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止不住地流泪。
他用手一抹脸,还在流
又一抹脸,还在流
妈的,这眼泪止都止不住,比血还便宜!
李晔双手支撑着身体,头靠在那个小小的坟头,无声地哭着。
半个月啊,自己只是和这家人过了半个月,为什么现在那么伤心。
脑海中不断闪过父亲有着刀削般深刻皱纹的脸,母亲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脸,弟弟淘气中带着灵动的脸...
再也看不到了...
李晔前世曾听人说过家就是血脉的传承,只要血脉流传了下来,家就一直存在。
狗屁玩意儿!人都没了,还有家吗?
就剩我一个人,还有家吗?
我还有家吗?
...
那个晚上,李晔靠着小土堆,讲了一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