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吃饭

夜幕降临后，城市失去了喧嚣，归于宁静，孟云天看看时间，早已过了饭点儿，即便是这小吃一条街，都没有了活力，零零星星的食客坐在满是暖气的屋子里享受着美食，有些没有人造访的饭点，老板已经开始打扫卫生准备收摊了。

“孟队，好像都要关门了。”柳寒烟从副驾的玻璃看出去，有些店都落锁了，黑压压的一片，让人觉得些喘不上气来。

“天儿太冷了，大家都回家了。”孟云天还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童卫国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儿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孟队，很多事儿，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无法阻止犯罪，无法阻止死亡，我们要做的，就只能是替那些已经无法开口伸冤的人找出真相。”柳寒烟没想到孟云天会因此而显得很消沉沮丧，但是他的感觉，自己懂。

孟云天愣住了，当年师父也曾经和他说过，不要去勉强自己做无能为力的事儿，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要做的，就是找出真相来，替那些冤死的人伸冤。

“这些话是谁和你说的？”孟云天心中一沉。

“没有谁啊，自己悟出来的，不可以么？”柳寒烟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想让车里的气氛轻松一些，这哪是给半天假啊，简直比加班还要让人窒息。

“你快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孟云天却被柳寒烟这个笑容给逗笑了，他知道这个姑娘在努力地让自己开心起来。他突然发现，这是除了师父以外，第一个在意自己的情绪的人么？

“孟队，你找到想吃的了么？我都快饿死了。”柳寒烟心中轻松了一些，赶忙转移话题。

“没什么好吃的，咱们去超市吧，买些食材回家自己做。”孟云天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车掉头往超市方向开。

“谁做？我可不会做饭啊。”柳寒烟偷偷看了看孟云天，她说的是实话，一点儿都没有谦虚的意思。下厨？她恐怕能把厨房给炸了。

“我来做，你负责吃就可以。”孟云天笑了笑，他的妈妈就是个不会做饭的女人，小时候尝过妈妈的黑暗料理，他就下定决心要把饭做好，省的被老妈毒死。

有个会做饭的领导真好，柳寒烟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全身特别放松，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飞掠过去的风景，自己的爸爸也是个非常喜欢做饭的人，但是他非常忙，忙到别说吃他做的饭了，见他一面都是很难的事儿。

“别在车上睡，下车小心感冒。”孟云天看不到柳寒烟的表情，看到她靠在椅背上，面朝着车窗，以为她睡着了。

“没有，就是觉得现在有些累，但是又可以放松的。”柳寒烟调整了一下自己在座位上的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你就这么放心我啊？”孟云天笑了笑，自己的小破车的副驾从来没有坐过女生，甚至都没有坐过人。前女友们看到自己的车，再想想自己的职业，就都和自己说拜拜了，根本没有给自己送她们回家的机会。部门里的男孩子们，肯定不肯坐副驾，如果后座坐不下，他们会挤到别的车上去。柳寒烟是第一个，坐在自己副驾室的人。

“只要我不是陷入深度昏迷，我可以把你打到亲妈都不认识。”柳寒烟挥舞了一下自己拳头，然后又转过头去看风景了。

“你真的很强啊，我好害怕啊。”孟云天知道这姑娘很强，但总感觉她心中藏着事儿，很深很深的，自己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但是总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姑娘，觉得她既熟悉又陌生，总之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要打我的主意。”柳寒烟笑了笑。

超市到了，孟云天把车停在了停车场。

“我都好久没有逛过超市了。”柳寒烟跳下车，把车门关上。

“那你在哪里买东西？”孟云天皱了皱眉，现在的小姑娘，都是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啊？

“网购咯，懒得出门，在警校的时候，是封闭式的，没办法出门，回家以后，有我养母给我做饭，不过我很少回去。”提到养母，孟云天捕捉到了柳寒烟脸上不自然的一抹色彩。

“你养父母对你不好么？为什么这么抵触他们？”孟云天知道，柳寒烟就是心中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养父母的存在。

“没有，他们对我很好，但是我到他们家的时候，已经不小了，从小就没有生活在一起的人，怎么能相处的好呢？”

两个人走进了超市的门，孟云天推了一辆购物车，柳寒烟就在旁边走着，不时拿起一些商品看一看。

“你想吃什么，尽管拿，我请客，算是犒劳你。”孟云天笑笑，示意柳寒烟不需要给自己省钱。

“你都开那么破的车，还能实现食物自由么？”柳寒烟想了想孟云天那辆勉强保证不四处漏风的车，如果自己吃了他这一顿，他会不会闹饥荒啊。

“你能吃多少啊？这一顿我还是请得起的，随便拿。”孟云天不知道一会儿自己就会因为这句话而后悔。

等他努力地把大包小包都放到小破车的后备箱和后座的时候，擦了擦脑门的汗。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吃？你一顿吃得完么？”他捏着账单的手在发抖，自己一个月的菜钱，今天都给这小姑娘消费了。

“吃得完啊，你太小看我了，吃不完，我还可以带回家去吃。”柳寒烟显得非常愉快，痛痛快快地打劫了一番自己的领导，真的是太爽了。

“小言，你吃得完这些么？”孟云天看着购物袋里满满一兜子零食，这都是师父叮嘱自己不要给小言吃的东西。

扎着马尾辫，甩着腮帮子吃冰激凌的韩言根本顾不上说话，因为太激动，她脸颊都起了红晕，嘴角沾满了冰激凌。

“你要是吃坏了肚子，可不能和师父告状啊。”孟云天十分无奈，只得打开一包薯片。

“云哥哥，你别抢我的零食，我吃不完，可以带回家去吃。”

“孟队，我们可以走了么？”柳寒烟心想，自己不会把领导打击到了吧？“孟队，你别难过，我逗你玩儿的，我就今天吃一顿，剩下的留着你这个月吃。”

柳寒烟捂着自己的胸口，显得很痛心疾首。

“哦，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孟云天想了想，记忆中的那个马尾小姑娘，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了，她到底在哪里，有没有人给她买好吃的冰激凌了呢？

“是去你家还是去我家？”孟云天把车开到小区门口。

“当然是去你家，我家的厨房里，一无所有啊，怕是让你这个大厨无法施展。”柳寒烟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都这快十点了，自己在警校的时候，作息还是很规律的，虽说已经对警察这一行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生活有所了解，但是还是不适应啊。

“好，那你别后悔啊。”孟云天一脚油门，开进了小区大门。

柳寒烟一进门都惊呆了，虽然黑乎乎的，但她还是能借着室外的光看到屋子里，她都怀疑自己领导家金屋藏娇了，这公务繁忙的孟队长，是什么时候有时间收拾自己房间的呢？

她一进门，就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拱在自己脚踝处。

“啊。”因为没开灯，柳寒烟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要把这毛茸茸一脚给踢开。

“哈哈，你别动。”孟云天还没来得及开灯，大喊一声。

“哈哈是什么？”柳寒烟惊呆了，这领导家里藏着什么秘密武器呢？

“哈哈是我养的仓鼠，你别害怕。”孟云天蹲下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一团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然后开了灯。

“孟队，你在家里养了个老鼠玩儿？还让它满地乱窜？”柳寒烟心里一下子就毛了，她最怕啮齿类动物了。

“别怕，你随便转转，我去把食材拿到厨房。”孟云天小心翼翼地把哈哈放回笼子里，然后领着大包小包进了厨房。

孟云天的房子比柳寒烟租的房子大一些，三室一厅的样子，屋子里收拾的非常整齐，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如果不是有人帮他，那孟队的生活习惯真是太好了。

“你自己倒些水喝，饿了就迟些零食，饭菜马上就好。”孟云天在厨房里和她喊。

柳寒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在这个环境里非常舒服，也丝毫不觉得拘束，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遥控器就摆在桌子上，她打开电视，找到了自己正在追的电视剧，这几天因为案子，都落下好几集了，都不知道男女主角怎么就在一起了。

厨房里传来了油烟机和翻炒菜的声音，让柳寒烟觉得很温馨，像极了小时候等待妈妈做饭的时光。

孟云天从厨房里一阵忙活，正准备招呼柳寒烟吃饭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烟，吃饭了。”

柳寒烟没有动静。

孟云天叹了口气，把电视关掉，然后给柳寒烟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给她拿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她没有醒，只是哼唧了两声，叫了声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这几天辛苦了，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好好休息吧。”孟云天说完，关掉了灯。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