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有点儿难过,有点儿迷茫,有点儿沉重,还有不安与愧疚。但她隐隐看到了他无形中流露的优越,感受到了那种优越给予她的不适,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暧昧。想了又想,她撕下一张纸,慢慢写了几句话,悄悄递给蒋文龙。
蒋文龙接过来,一页纸,几行字:
雪下的那么认真
世界之外
我愿留一份安静
你的世界
春暖花开
听,有人在敲门
蒋文龙很久没有动作,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在看书还是在听课,杨月也是。像是过了很久,蒋文龙终于用笔在纸条上面儿写了几个字,又将纸条推回去。
杨月忐忑地将纸条快速扫了一眼,不由展颜一笑,他的机智风趣儿让她松了口气,因为上面漂漂亮亮地回了七个字——好,我去看看是谁。一眼瞥去,那个温润的少年正侧脸淡笑着看她,没有失望,没有责备。有一瞬间,杨月怀疑安鹏和自己是不是想的多了?但不管怎样,她明白:身边这个男孩展现了一个少年少有的风度。
放学以后,四个人出了教学楼,走在漫天大雪里,于一一试图找个话题:“这天适合趴在被窝里睡觉。”
“可不,中午吃完饭趴被窝。”安鹏立即回应。
蒋文龙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团了个球扔出去。雪球“啪”一下进了垃圾桶。
于一一奇怪地发现:杨月竟然语调轻快地喝了声彩:“挺准啊!”然后也团了一个雪球,扬起胳膊使劲一扔,雪球在垃圾桶身上炸开,落在雪地里。
蒋文龙“哼”了一声:“不行吧!”
于一一和安鹏面面相觑。
这天以后,安鹏再也没来,但每天晚上吃完饭会和于一一去教室。而不管蒋文龙来的早晚,艾米都会早早的来,给他留个位置。
而在培训之余利用闲暇时间杨月和于一一背了很多单词,杨月安心读了李佩甫的《羊的门》的上卷,有感而发写了两首小诗,也拜托于一一通过安鹏传给了蒋文龙。杨月的世界再次安静。
培训结束前两天,学生陆陆续续返校,农大再次喧腾热闹起来。
冬风已暖
碧云天
看几只南来的燕
杨柳岸
有一缕清风拂面
乍暖还寒
却道是到了人间
半个春天
风暖了,雪化了,春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来临了,窗外展着翅膀斜斜飞过的小燕子常引得杨月侧目。
一个课间宣传委员柳若飞找到杨月,说系里的墙报轮到他们班出,如果有时间,让她帮着写点东西。杨月便一连几天忙着出墙报,其实参与的也就三个人,除了他俩还有一个能写会画的景云鹏,他们利用课下时间商量好了墙报的主题和内容。杨月开始找资料写文字,最后定了稿,他们定在星期六上午墙报上墙。杨月的文字部分已经结束,但还是和他们一起到了教学楼打下手。把大白纸铺桌上,柳若飞和景云鹏各自写不同板块的内容,一个正楷一个行书,哪个看上去都赏心悦目。杨月再次感叹大学真是一个人才济济之处,就在这个30多人的班级里都藏龙卧虎。同时也庆幸自己还有一技之长,不至于让人看轻了去。
想不到的是,墙报张贴后,年轻的班主任徐老师星期一就来班级找柳若飞,一见面就高高兴兴的夸奖:“你们挺像样啊!”
柳若飞立刻明白说的是他们的墙报,带着点小得意又要显出低调:“还行吧!系里怎么说?”
“系里说你们的墙报是这几期里出的最好的!”
“啊?”柳若飞惊喜的扭头喊了一嗓子,“景云鹏,杨月,快来!”
班级里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抱歉!抱歉!”柳若飞抱拳道了一圈谦,一手推着班主任往门外走,一手招呼着景云鹏和杨月。
等几个人到了门外,柳若飞满脸灿烂的宣告:“咱们墙报是系里这几期最好的!你们看看啊,这要文有文,要字儿有字儿,版面设计也没的说,老徐,倍儿有面吧?”
徐老师咳嗽一声:“有面儿!晚上请你们看电影!”
“不用。”
“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说“不用”的杨月想说的是“这么点事吃什么饭啊”。
说“不行”的景云鹏瞪了她一眼:“憋着!吃大餐!”
杨月只好闭嘴。
徐老师实在年轻哪是那两个人的对手,挣扎都没挣扎一下:“行,那就晚上放学在‘好再来’饭店。”
柳若飞一脸激动,举了下拳头:“耶!红烧肉!”
景云鹏淡定开口:“油焖大虾!”
杨月听得心里直跳,犹豫了一下:“家常凉菜吧。”
景云鹏立马横了她一眼:“不行!你怎么不点方便面?”
“我替你点一个——”柳若飞的话没说完上课铃响了,他推着俩人往班级里走,不忘回头嘱咐,“肉末茄子!肉末茄子!”
晚上杨月和于一一说了出去吃饭,然后随着约好的另外两个人一起到了校园外面的“好再来”饭店,正是饭点人很多。徐老师定的是个小包间,墙上贴了暖色的壁纸,很有格调,和他们热热闹闹的大食堂不可同日而语。大概早早和饭店定好了,四个人坐定就开始上菜,还上了一提啤酒。
菜上到第三个,屋子里满是香气。景云鹏一本正经的开口:“徐老师,你怎么不说开饭?我中午就没吃。”
柳若飞在一边憋着笑:“就等您这一顿呢!”
徐老师“啊”了一声,连忙说:“你们先吃,我先给你们倒点啤酒。”
“我来倒,你倒太慢。”景云鹏就站起来开始倒酒。
杨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云鹏,差点爆笑出声,但在班主任面前难免有点拘束,只得忍了再忍。
四杯酒倒满,徐老师举杯慢条斯理的说:“这次你们很辛苦,不过在系里也打出了名声,以后有机会多锻炼锻炼——”
他的话没说完,景云鹏毫不犹豫的接了下去:“徐老师,我们辛苦一次就吃一顿饭,反正我没问题。”
杨月怕徐老师尴尬,忙举起酒杯把话接过来:“下次我们请你。”
“不过我们请你只能吃小饭馆。”景云鹏终于笑起来终止了他的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