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殷樱翻了个身,起床,挎着小竹篮子往街市赶去。
街市上人来人往,大家形色匆匆。包子铺的小蒸笼冒出缕缕白烟,烟火旺盛,飘散开来。
刚走到街市口,便被雪雁拉走了,到了一个僻静小巷子口,雪雁叮嘱道:“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还敢乱跑 。”
接着她被带回了刘府 ,幽兰轩 ,郑卉正端坐在木桌旁 ,手里捧着一杯香茗 ,她轻轻闻了一下 ,嘬了一口 ,闭上眼睛 ,屏气凝神 ,气定神闲 。
“殷樱 ,你怎么来了?”她抬起头来 ,惊讶地说道 。雪雁走了过来 ,双手交叠在胸前 ,低着脑袋 ,看着郑卉 ,“少奶奶 ,你不知道这丫头胆子太大 ,竟然一个人在街上乱走 。”
郑卉惊讶之余 ,捂住自己的肚子 ,嘀咕道:“雪雁 ,快去备午膳 ,我有些饿了 。”她说着 ,肚子不自觉地咕咕叫出声来 。
“是 ,少奶奶 。”雪雁回话道 ,急匆匆去了小厨房 。
香暖阁 ,一桌子的饭菜准备好了 ,刘白凤因为有一些私事没法过来 ,于是郑卉便坐在主位上 ,身旁站着的是雪雁 ,殷樱揉搓着双手 ,呆呆地站立着 ,好像一个木偶一般 。
“殷樱 ,你坐这儿 。”郑卉嚷道 ,伸出手扇着,招呼她坐下 。
殷樱有些不好意思 ,坐在郑卉身边 ,她的脸蛋有些发红 ,好像这糖罐子里面的山楂果子 ,熏染开来。
郑卉看向她 ,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的白瓷碗内 。
她转头看了看桌子 ,只见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食 ,有麻酱凤尾、绣球鱼翅、南卤醉虾、龙眼甜烧白、栗子白菜、果仁徘骨、水煮肉片、西湖牛肉羹等 。
她流了口水 ,忍不住用袖子擦拭嘴角 ,雪雁在一旁说道:“最近府里来了个川菜大厨 ,擅长做川菜 ,麻辣味的 ,殷樱你尝尝 。”
殷樱点了点头 ,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肉片 ,油水滋滋的 ,上面还蘸满了红色的辣椒,看着辣味十足。
放入口中 ,一股麻辣在她口腔中扩散开来 ,香菜的清新 ,辣椒麻酱的辣味 ,充斥着口腔 ,呛得她一阵咳嗽,眼看快要晕倒 。
郑卉被她的表现乐到了 ,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你 ,雪雁 ,给她倒杯温水来 。”郑卉说道 ,早就笑得前仰后翻了 。
她接过一杯温开水 ,喝了一口 ,喉咙感觉好多了 。
“你知道吗?我们附近的白田村 ,有人派粥 ,人前挤后拥 ,好几个掉进锅里去了 ,一边煮一边捞人肉吃呢 。”雪雁嘀咕道 。
她脑海中浮现了一幅画面 ,阴森诡异 。
白田村 ,地处山坳之中 ,没有海,河水稀少 ,平时靠种田为生 。好几个月没有下雨 ,土地都干裂了 ,裂开一个个口子 ,触目惊心 ,好似乌龟背上的纹路一般 。
禾苗无法下种 ,田地里挤不出一滴水 ,农户家里的余粮不足 ,家家户户贫穷 ,卖儿卖女 ,凄惨可怜 。
哭声 ,叫喊声 ,充斥着村口 ,发霉的味道 ,悲哀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好似一个人间地狱一般没有生气 ,只有死亡和干涸 。
刘白凤为了挽回刘府在白田村的名声 ,在村口架了一口锅 ,里面倒满水 ,放入几把米 ,用棒子搅和。
还没等稀饭煮熟 ,围上来的村民便挤在锅边 ,他们犹如一只只鸭子 ,争先恐后 ,眼睛瞪得老大 ,枯瘦如柴的手往锅子里伸出。
因为人挤过来太多 ,一个人不小心掉入了锅里 ,还没等人过来捞 ,骨肉已经融入米汤中 ,只剩一堆衣物漂浮在清汤上 。越来越多的人拥挤了过来 ,不断有人掉下去 ,剩下的人拿着白瓷碗舀了一口肉饭,夹带着人肉喝了下去 。
场面一度混乱 ,家丁们被吓得屁滚尿流 ,纷纷逃窜 ,生怕自己成了村民口中的肉糜 。
郑卉眼睛里流出了一滴泪星子 ,抹干 ,一边喝着西湖牛肉羹 ,樱桃小嘴开启 ,哭诉道:“我现在是没家的人 ,白田村受难 ,我也很难受 。”
雪雁安慰道:“这旱灾一日不除,百姓难以安心 ,很快灾难便会弥漫到街市 。”她一边说一边叹气 。
殷樱感觉到一阵恶心 ,忙趴在桌子上 ,雪雁过来 ,拍了拍她的后背 ,“明天便是老爷的寿宴了 ,你今儿个就别回了 。”
她惊讶地说道:“这灾民都这样了 ,刘老爷还要办寿宴么 。”
“这你就不知道 ,刘老爷心慈 ,明日一早便在街市上派发寿桃馒头呢 。”雪雁开心地说道 ,欢乐的笑洋溢在她的脸上 。
殷樱一听 ,心里放心下来 ,郑卉端了一碗西湖牛肉羹放到她的身边 ,嘀咕道:“妹妹 ,喝一口 。”
她摆摆手 ,感觉喉咙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站起身来 ,跑了出去 。
“雪雁 ,带她去东厢休息 。”郑卉说道 ,语气中带着关切和问候 。
“是 ,少奶奶 。”雪雁连声应答 ,起身追了出去 。
雪雁带着她到了一处幽静清凉之处。
地面上满是绿色的叶子 ,藤蔓缭绕 ,沉静的空气中似乎隐藏着什么神秘的事物。一片废墟之中一座歇山顶的建筑出现 ,黄色的琉璃瓦 ,深褐色的檀香木 ,犹如庙宇一般,寂静 。
“雪雁姐姐 ,这是什么地方?”她眨着天真的眼睛问道 。
雪雁拉着她的手放开 ,竖起手掌,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这本是刘主母祈祷礼佛的地方 ,如今废弃了 。”
她点了点头 ,怪不得能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只是有些淡了 。
她走到房间内 ,伸出手摸了摸雕花木门扇 ,雪雁点亮了廊道上的红色灯笼 ,闪亮亮的灯笼高高挂着 ,给漆黑的夜里带去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
“殷樱 ,你暂且住着 ,明日便可回家了 。”雪雁吩咐道 ,心里一万个不放心 ,临走时还叮嘱着别把灯笼吹灭 。
她点了点头 ,踱进屋内 ,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观察房间 。这房子不大 ,铺着毛绒地毯 ,厚实有度。靠着墙壁有一片橱柜 ,上面是一格一格的 ,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董花瓶 ,瓶身雕刻着清丽的花朵,青花瓷材质,涂满清亮的釉 。
她看了一眼木床 ,铺着暗红色的被褥 ,黄花梨木的床架子 ,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盏莲花灯 ,她点燃了 ,莲花瓣盛开 ,一瓣又一瓣 ,闪烁着黄色的光 ,橙红的颜色 ,耀眼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