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我们笑着，默契十足地一起想起了往事。木心说——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真实得像假的，我也这么认为！

——摘自《池子后记》

两人愣愣地站在科学楼前，正午的阳光有点猛烈，温度也升了起来，“突然好想吃辣子鸡。”池渔从回忆中回神，嘴里念叨着。

“你想到了什么？”卢荟好笑地问道。

“和你差不多，你好，卢荟。是芦荟的卢荟吗？”池渔说着笑容甜美地伸出白皙干净的右手道。

两人相视一笑，卢荟也坦坦荡荡地回握住她的手，挑了挑眉道：“你好，池渔。是的，那你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

“哈哈哈，是啊。”池渔咧嘴大笑了起来。

“走，我们去吃辣子鸡。”卢荟豪爽地说，拉着池渔就往校门口走去。

池渔懒得开车了，就把小电动停在学习的露天停车场，和卢荟一起走出校门。两人拐进了学校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一家大排档赫然在目，初中她们偶尔会来这里吃饭，池渔很喜欢吃这里的家常菜，炒时蔬，还有辣子鸡。

春节假期已过，很多人都回城里上班了。虽然是午餐时间，但是店里客人却很少。池渔只要了一份辣子鸡，其余都是卢荟点的，琳琅满目的菜式，一份辣子鸡，一份番茄炒蛋，一份芋泥茄子，一条红烧鱼……足足有八个菜。

“那么多能吃完吗？”池渔睁大双眼看着卢荟问道。

“放心，我现在胃口大开，一头牛都能吃得下。你放心吃，这顿我请。”卢荟从从容容道，面容姣好，一点也找不到刚刚的忧伤。

“也对，心情不好，就多吃吧。吃完饭，我们等一下去吃甜品吧！”池渔点头轻声提议道。说话的间隙，菜很快就上齐了，没有听到卢荟的回应，卢荟正爽朗地和老板娘聊着天。

池渔默默坐在一旁，听着她们闲聊，无外乎就是在哪里读书啊，多大啦云云。老板娘很快走开了，卢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池渔也豪不客气，看着美味佳肴两眼放光，喜上眉梢道：“那我就不客气啦，开动。”

吃饭期间，两人很是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钟祁逍，而是说了很多各自大学里的见闻和经历。

卢荟高考考得不错，上了理想的大学。而池渔发挥失常，和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大一期间，她很消极，很迷惘。虽然嘴上云淡风轻，听天由命，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但又能如何，一切已成定局，不是你的选择也已经是你的选择。

没有人一直停留在原地，似乎只有她看不透。

大二的时候，她渐渐明白了，也渐渐糊涂了。

吃完午饭，两人去了小镇的广场上闲逛。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阳光正好，广场上挂满了春节留下来的喜庆。树梢上的闪光灯在太阳的照射下，很是刺眼，池渔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眼睛根本睁不开，正想嘲笑自己的愚蠢，却蓦然想到书上的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无法直射，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卢荟提议说去买奶茶，刚吃过午饭，池渔肚子撑得要死，急忙道，“不了吧，还很饱呢！”

“我怎么记得刚刚是你说要吃甜品来着。”卢荟揶揄她。

“好吧，那我去买吧，午饭你请了，这个就我来吧！你在这里等我吧。你要喝什么？”池渔说着就要往对面的奶茶店走去。

“这还差不多。烧仙草吧！很久没喝了。”卢荟淡淡开口。

池渔笑笑，心想烧仙草真是她们初中时的标配啊！和大部分人不一样，池渔对于奶茶向来是可有可无的，可现在看来奶茶俨然成为了年轻一点必不可少的生活必需品，成就了一个潮流！

池渔快步走到马路对面，再往里走了一段，看见一家奶茶店就进去了。不久她就拿了两杯烧仙草气定神闲地回来了。

卢荟面目含笑地接过池渔递过来的奶茶，轻声说了声，“谢谢。”

“客气，你刚刚还请我吃了大餐呢！”

两人说着走到广场的长廊里坐下来，慢悠悠地用勺子吃着烧仙草里面的配料。

“初二的时候他请我喝过一杯烧仙草，后来我每次去奶茶店都会点这个，只是感觉现在的味道都不一样了，大学后就没有再喝过这个。”卢荟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池渔被这突如其来的讲述搞得有点措手不及，其实她知道，初二的时候，她看到了。

“那时候，他坐在我的后面，我们经常讨论物理，有一次考试后，我们因为一道选择题意见相左，然后我们打赌，输了的要请喝奶茶。后来，试卷发现来后，我是正确的，他输了，然后，周末上晚修之前他就请我喝了一杯奶茶。我当时特别得意。其实我那时候对他并没什么感觉，后来高中以后，也许是距离产生美吧！我才渐渐意识到，也许我喜欢他。”卢荟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而池渔怎么也开不了口，她的喜欢永远无法做到像卢荟那么坦荡。

这一刻，池渔再一次鄙视自己的不坦诚。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反正我早就准备放手了，又何必呢？说出来又能怎样呢，她和卢荟，和钟祁逍都不复当初。

说好的放手也从初二到大二，都还没放开，池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偷窥着别人的秘密，却隐藏着自己的秘密。

她不想对朋友有所隐瞒，可是总是过不了心里的一关，就默默地喜欢吧，然后慢慢地放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是她一个人的事，与旁人无关，池渔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一点。

“嗯，我记得，那时候我刚好去到教室。”池渔想了想道，“我还记得，你当时问了我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周日不到六点不会出现在教室的池渔，偏偏那个周末很早就到教室了，卢荟的家离学校比较远，一般三点钟就会到学校了。

那天池渔走进教室的时候，四点二十分钟，她特意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墙壁上的时钟。

教室里只有六个人，池渔，池渔的同桌吴晓，卢荟，卢荟的同桌刘冰儿、钟祁逍和另一个男生麦辉，池渔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们五个人正围在第二组后面，在讨论什么，很开心，笑声不断传来。

池渔不想打断他们，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她的位置在最后一组靠墙的第二桌，距离他们比较远。

池渔刚坐下来，正打算掏出书包里笨重的书籍，她每次都这样，一到周末就会搬一堆书回家，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在家会学习，可是一旦周日回校，书本又原封不动地又搬了回来。

池渔很是无奈自己的举动，但是为了心理安慰。她还是每个星期照搬不误。因此她常常被肖彩虹嘲笑，但仍旧我行我素。

“池渔，你来啦？今天这么早？”在教室后面的卢荟突然开口，大家都看向她，池渔一囧，不自在道，“对啊。”

“池渔，我问你一个问题？”卢荟笑了笑道。

“什么问题？”池渔转身，疑惑地看向教室里的五个人，视线刚好和钟祁逍的对上，她心上一紧张，耳根微红，心跳加速，羞涩地立马转头看向别处，墙上的时钟正指着四点二十分。

“你相信缘分吗？”卢荟在众目睽睽下问道。

池渔一愣，没想到是这种问题，她大脑此时一片空白，不以为意地脱口而出道，“不相信。”

“这样啊！”卢荟略带遗憾道：“我还是相信。”

池渔嗯了一声，不再开口，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教室后面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池渔没再听。过了一会儿，教室后面的五个人散开，悻悻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池渔微微回头，看着他们，很是惊讶，心里一阵慌乱，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相信的，只是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独特，不落俗套地她说谎了。那可怜的敏感搅得她又是一阵不安！

池渔很是懊恼，害怕因为自己破坏了他们的气氛。随即钟祁逍走出了教室，池渔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其实我当时太紧张了，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随口就说了不相信。”池渔坦白道，这么多年，困扰着她的一个小小的谎言，今天终于可以坦荡荡地说出来了。

卢荟很是惊讶地看了池渔一眼，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重复着当年的问题问道，“你相信缘分吗？”

池渔看着马路，车来车往，车速有快有慢，呼啸而过的留下难闻的尾气，池渔有点晕车，最是受不了汽车的气味，她抬手轻轻捂了捂鼻子，其实隔着这么远，根本闻不到的，但还是下意识地捏了捏鼻子，掩饰着当时的心情，认真回答，“嗯，我相信。”

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有缘无分。

“我也相信。”卢荟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开心。

“你们当时在讨论什么啊？”池渔很好奇，人真的很奇怪，对尴尬的人和事永远能够牢牢地记住，可是那些开心的事却转眼就忘记了。

“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大概就是闲聊，聊到缘分什么的。”卢荟不以为意道，看来真的忘记了。

对于卢荟和其他的几个人来说，这只是一件不足挂齿，微不足道的小事，转眼就可以忘记，可是池渔却耿耿于怀地记了那么多年。她总是在某些小事上执着，常常令自己黯然神伤，这样真的很糟糕啊！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和他人不坦诚，未来还有很多次，但是这是个开端。无伤大雅的不坦诚，真的不会伤人害己吗？

池渔不知道，也许真的没有伤害到别人，可她自己呢？受伤严重！

卢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了，是她弟弟打电话过来，池渔看了一眼手表，快到下午四点了。

“我弟说要回去了，他说在超市门口等我。”卢荟道，“我们差不多也要回去了，池渔今天谢谢你。”

“客气了，多大点事，那我们有空再约，你赶紧回去吧，回去刚刚好可以吃晚饭了。”池渔笑道。

“我要不先陪你学校取车先？”卢荟提议道。

“不用，超市就在这边，和学校又不顺路，你赶紧去找你弟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好吧，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信息。”

“嗯，好的，你也是，注意安全。”

两人真诚道别，卢荟穿过马路向对面走去，池渔看着她的背影，刚准备转身走回学校开车，卢荟突然停了下来。

马路上的车不多，快到晚饭时间里，也没什么人在广场走动，池渔看了一眼，广场对面的大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渔。”马路对面的卢荟突然停下来，转身喊她。

池渔回过神，不明所以地看向卢荟，“怎么了？”

卢荟笑了笑，肯定地说，“你也喜欢他的吧!”

池渔顿时石化，再也掩饰不下去，原来你自以为是守候地很好的秘密，别人早已洞察，现在的她就像个被揭穿谎言的小丑，池渔想了想真诚道，“也许吧！可是我们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我们哪里不一样，我们一样坚持了那么多年，我们一样沉默着，我们一样后知后觉，我们一样一次又一次说放弃。

但我们真的不一样，我们不适合，而我终于决定放下了。

你喜欢他，而我喜欢过他！

卢荟笑着转身，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见她伸出右手，举过头顶，肆无忌惮地摆了几下，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