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走的是坡度较缓的侧面,一路走来多少腿会有点儿软。一行人说说笑笑,整座山都不寂寞了。
“小心,有蛇!”不知谁喊了一声。
“都先别动!”走在前面的林东平先站住了。
所有的人便都紧张的停在原地。一个男生指着右侧的杂草。
杨月恰恰离得很近,不由的一颗心提了起来,瞪大眼睛细细看去,却见一条拇指粗细的草绿色的蛇晃了一下,钻入草中不见了。
稍等了一会儿,林东平问:“蛇钻走了吧?没事儿了,走吧。”
一行人再次前行,却走得小心了许多。
到了山下,一树树的达子香引得大家流连。林月停在一颗繁花满树的达子香前,伸出手去。一束美丽的花枝递过来:“送给你。”不知什么时候,陈林走到了近前。杨月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接过来道了谢。陈林笑笑:“刚才被蛇吓了一跳吧?”
“月姐,刚才吓坏了吧?”林平安也跟过来,黑黑的脸上漾着青春的笑,手里捻着一根草。
杨月心中好生奇怪,他为什么管谁都叫“月姐”啊?不过这回歪打正着,她确实是“月姐”。想想刚才,她心有余悸便点点头:“真吓人,一个人可千万别来。”
“一般蛇不主动攻击人,别惊动它就行,这座山上的蛇也大多没毒。”林东平土生土长,一边走一边给她和几个姐妹普及常识。
回到宿舍,大家找了两个瓶子,把花插着放在窗台,一朵朵一簇簇,粉红粉红的两大束,宿舍便明艳灵动起来。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每个宿舍楼的南北窗台都会开着这样一束两束达子香花。它给无数农大学子早早的把春天送来。楼下花坛里,紫丁花也渐次开放,馥郁的花香香了校里校外,香了校园的晚上白天。
天气渐热,校园白天晚上都洋溢着活力。
宿舍楼前的运动场日渐热闹起来。晚饭后的夕阳下,羽毛球,排球随时就能打起比赛,很多人在奔跑,跳跃,一头的汗。赢了球的,几个人快速击一下掌一声呐喊;输了球的,队长喊一嗓子:“注意,二传!跑起来!跑起来!”许多人在围观 鼓掌、叫好或叫倒好。年轻恣意的身影和声音每天都会到日落西山。
一连串儿的活动和考试中,一个学期以悠闲而紧张的方式落了幕,学生们开始了暑假生活。
在道口下车,到连队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好在只背了一个小包,一条大路,林荫满路,鸟语花香。杨月在这条路上走了许多年,倒也心情舒畅。路两边是庄稼地,路有多长地就有多宽。一眼望去,都望不到边。一侧的玉米正拔节,一侧的大豆已开花。杨月知道大太阳下每一块地里都有人在挥锄。这一根根长长的豆垄,一大片绿油油的豆地都是他的父母乡亲一锄锄锄过来的。玉米还好,铲一遍地,追一遍肥,封了垄就可以了。大豆要铲好几遍,过一阵子再长长还要拿大草。上大学之前和爸爸妈妈一起铲地铲得胳膊酸疼了,杨月就开始盼雨休。现在她想,少了她,爸爸、妈妈和哥哥的活又要多干几天。身后隐隐车响,杨月回头的当儿一辆旧摩托车已到眼前,晓利把车停下来。
“你呀,你干什么去啦?”杨月不觉惊喜。
“牛病了,去场部买药。上车!”晓利一脚油门把车开得飞快。树影伴着风声刷刷往后倒去。
“杨月,你劝劝我哥。”
“咋啦?”
“我哥和程程姐黄了。”
“为啥?”杨月一惊。
“分不到一起去。”
“哦!”杨月沉沉的想了一会儿,“那他现在干啥呢?”
“分回来没几天,给场里计财科帮忙哪,他们正好缺人。”
杨月暗暗松口气:“能留下吗?”
“没关系,够呛。”
杨月的心又提起来:“不行找找人吧。”杨月说的很没底气。
“我妈正张罗呢。”晓利说的也毫无希望。
或许话题太沉重,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到家停了车,晓利很意外的大人似的说了句:“杨月,能出去就别回来。”说完拎着一袋药匆匆走向牛棚。杨月的心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杨月习惯性的在窗台上的砖块下找到钥匙,开了锁,放下包,看看已近傍晚,麻溜的淘米,生火,熬粥,馏馒头。一边往灶坑里续柴火,一边摘芹菜,洗柿子,还切了根儿自己带回来的火腿。从敞开的大门看到晓利从牛棚回来,杨月湿着两手到门口问牛怎么样。
“还行。哟,进门就做饭了,做啥好吃的?”
杨月回身在菜板上拿根黄瓜递出去。晓利接过嘎巴一口:“忙一下午,渴死了。你快忙吧,你哥他们这点儿也快回来了。”
陆续有人从地里回来了,骑着自行车、摩托车,开着四轮儿,都带着锄头。个个黑红的脸,一身的疲惫。
杨月的家人也进了门。哥哥一进门就高兴的嚷:“呵,今天能吃个现成饭!呦,还有火腿儿呐!”
吃饭时爸爸少有的倒了一小盅酒,杨月知道爸爸真是太乏了。杨月很担心的询问今年雨少豆子长咋样,爸爸叹口气——半个月没下了,看这样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旱的豆子也不长,苗比去年矮一截。”哥哥语调沉重。
“家里还有快点儿的锄头吗?”杨月换个话题。
“你别去了,天太热了。”妈妈先阻止。
“这之前不也年年干嘛,多个人也快点儿。”虽然知道自己干不了多少,杨月怎么能忍心躲在家里?
吃完晚饭,哥哥磨了磨锄头,一家人看了会儿电视,唠了会儿嗑就歇下了。整个连队都歇得很早。
第二天天蒙蒙亮,妈妈起早蒸了锅馒头,杨月爬起来炒了个柿子鸡蛋。早饭后,一家人带了一壶井拔凉水出发了。天还没有亮透,突突的马达声敲打着寂静,不时传来“呱——”的一声蛙鸣。路上偶尔和李家、马家的人相遇,远远的打个招呼便又突突的奔自家地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