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按摩店命案

       局长黄天波所住的楼房只有四层，共有两个单元，一梯一户，每户都是140平米的大户型。这栋楼前后无挡，位置极佳，是小区中的“楼王”，被内部人戏称为“局长楼”。黄天波在调往东升区工作前就已经是大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了，住这种规格的房子倒也是理所当然。

　　黄文利上了二楼，由于只有一户人家，正好没了敲错门的尴尬。他按响了门铃，门里面随即传出女人悦耳的招呼声：“来啦来啦，谁呀？”

　　还没容黄文利自报家门，房门已经打开了，看来公安局长对自家安全还是很自信的。开门的是一位年约四十五六岁、皮肤白皙、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

　　黄文利朝着中年美妇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满脸笑容道：“您是嫂子吧？我是新天地产的小黄。”

　　中年美妇十分热情：“哎呀，是文利吧？我们家老黄正在念叨你呢，快请进！”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约五十岁上下，剃着寸头，身材魁梧，双目炯炯，显得十分干练，此人正是东升区公安局局长黄天波。黄天波是一名老公安，高中毕业后考入北都人民警察学校，这是一所二年制中专，他毕业后先是做了一名巡警，两年后进入派出所当了一名片警，五年后又成为一名刑警。黄天波官运亨通，历任派出所副所长、所长、刑警队长以及副局长。工作之余，他还不忘给自己充电，十几年间先后取得了党政干部函授大专和本科文凭，甚至还拿到了在职研究生的学位证。去年黄天波被交流到东升区，如愿以偿成为东升区公安局的一把手，终于把头衔前面的那个“副”字去掉了。

　　黄天波正在看电视，见黄文利进来，连忙站起来，像是兄长一样握着黄文利的手，热情地说道：“文利，你这就见外了，打个电话来老哥就很高兴了，怎么还劳烦大驾亲自来呢！快坐下，快坐下。”

　　黄文利坐定之后，笑嘻嘻道：“我这个当弟弟的没有做好，本应该早就来哥哥家认认门，看看嫂子和侄子，但是看到哥哥实在太忙，一直也没敢打扰。”

　　局长夫人给黄文利沏了一杯金骏眉红茶，又送来一盘水果，和黄文利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就知趣地回到卧室里了，剩下的两个男人则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一些硬凑起来的话题。

　　黄文利是一个很精明的商人，他懂得首次登门拜访领导，话不能涉及到正事，扯得越远越好；坐的不能太久，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正好。两人聊了快二十分钟，黄文利正准备告辞，突然黄天波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黄文利注意到一个细节，电话铃声一响，黄天波脸色便有些微变。

　　作为公安局长，黄天波规定辖区内发生的任何重大案件，值班人员必须第一时间汇报给自己，所以，晚上九点来电话，基本没有什么好事。果不其然，听完汇报后，黄局长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他隔着电话发出了指令：“立即安排警力保护好现场，任何闲杂人员不得进入，通知市刑警队派法医过来勘察。嗯，算了，不用派车接我，一来一往太耽误时间了，我自己想办法过去。”

　　放下电话，黄天波立即问黄文利：“你是怎么来的？开车来的吗？”

　　黄文利点头称是。

　　黄天波又征询道：“文利，能不能把我送到常庄乡去？那里刚发生了一起命案。”

　　黄文利一听“常庄乡”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没问题！我正好也要赶回去。命案发生在哪个小区？”

　　黄天波回答道：“金香社区，一个盲人按摩店，里面死了个人，初步判断是抢劫杀人。”

　　不是自己的莱茵河畔，黄文利心里松了一口气。金香社区离他的莱茵河畔倒是不远，原是市机械局的职工宿舍。机械局建制取消后，这片住宅楼因为产权复杂、房屋老旧，也就一直没有物业公司愿意接管。这里外来人口众多，监控设备缺失，也是各类案件的多发之地。

　　金香社区15号楼住着一位年近七旬的李姓老太太，李老太太一生辛劳，年老之后落了个腰肌劳损的毛病。她经常来杨军的君惠按摩店做推拿，和杨军两口子很熟悉，也喜欢这对憨直的小两口。后来刘志成来了，李老太对刘志成印象很不好，总觉得这位按摩师傅举止古怪，所以也从来不让刘志成给自己做推拿。

　　春节君惠按摩店放假的安排，杨军早早就告诉了李老太太。李老太太现在得了按摩依赖症，几天没有做推拿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春节期间一连十几天做不了按摩，那也没有办法，她只能耐心地等待。李老太太知道按摩店正月初八才能恢复营业，但是每次路过君惠按摩店，李老太太总是习惯性地朝着按摩店瞅几眼。

　　正月初五一大早，李老太太照例出来锻炼身体。她路过君惠按摩店的时候，看到大门半开着，老太太心想，八成是那个怪人刘师傅回来了，今天可是破五，那小两口不可能回来。这么想着，老太太也就没有进入按摩店。即使身体再不舒服，她也绝对不会让那个怪人给自己做推拿的。

　　北方人过春节讲究甚多，到了正月初五这天则要过“破五”。“破五”的来历至今众口不一，主要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据《封神榜》所说，姜子牙封神，把背叛他的妻子封为“穷神”，令她“逢破即归”。神话传说中，姜子牙的妻子是很让人讨厌的背夫之妇，封了穷神以后，就更让人讨厌了。所以人们就在正月初五这一天“破”她，让她马上滚回去。第二种则来自迷信的说法，初一到初五民间有很多禁忌，如不得用生米做饭、妇女不能动针线、不能打扫卫生以及不能打碎东西等。在过了初五之后，这些禁忌即告解除，所以把这一天称为“破五”。腊月三十到正月初五以前，一般是不允许搞卫生的，垃圾只能先放在屋里的拐角处。尤其是大年初一，更是一扫帚也不能动，否则就会将好运气弄掉。可到“破五”这天，必须彻底地搞一回大扫除。在垃圾被扫出大门的同时，鞭炮也要从屋里放到屋外。

　　李老太太是个勤快人，又特别讲究过“破五”。晚上吃完饺子，她又把房间打扫了一遍。鞭炮是不能放的，但是垃圾必须得倒掉。李老太太家住的15号楼，和杨军的按摩店以及垃圾存放点，正好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倒完了垃圾，老太太不经意地瞅了一眼君惠按摩店，不过这多瞅的一眼，却给自己瞅出了一个大麻烦。

　　君惠按摩店仍旧和早晨一样，大门半开着，里面黑咕隆咚的，没有一丝灯光，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李老太太心中暗想：“看来那个怪人刘师傅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这个小两口回来拿东西，走的时候粗心忘了锁门，我得帮他们把门关好，可不能进贼了。”

　　李老太太是一个极具热心肠之人，在她看来，邻里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互相关照。她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径直走向了按摩店。上了按摩店的台阶，李老太太拍了拍大门，然后把头探了进去，大声问道：“有人吗？里面有……”

　　最后两个音硬是卡在李老太太的喉咙里没能发出来，她眼睛看到的景象却好似一只无形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借着窗外昏暗的路灯，李老太太看到了一个恐怖的场面：房间里被翻的乱七八糟，衣服床单什么的落了一地。再往里看，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倒在两个按摩床之间，脸朝下，身上还堆着几件衣服。

　　“妈呀！”李老太太当即就瘫软在地，她想站起来，但是双腿软得却没有一点力气。老太太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她心里想着现在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离这间凶宅远点。腿站不起来，但是自己可以滚，那就滚吧！老太太心一横，使出吃奶的劲儿翻动身子，终于滚下了台阶。幸好台阶也只有四级，滚下来身体倒无大碍。李老太太又在冰冷的地面上向前爬行了十多米，直到爬到路中央，然后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来人啊，快来人啊，出人命啦！”

　　李老太太的喊声在冬夜里面显得十分刺耳，她满以为楼上的居民都会立刻打开窗户，向她问个究竟。然而让李老太太意想不到的是，楼上的灯光却刷地一下子灭了一大半，好像是有人在统一指挥。没有人出来救自己，李老太太心里凉了半截，别无选择，她只能继续狂喊救命。终于，二楼的一扇窗打开了，一个男子将头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