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联欢晚会仍在继续，209教室很热闹，乐曲悠扬，很多人在跳舞。
教室门外站着两个人。
杨月本是要进去的，可是门从里面被推开了，陈林走了出来，而且尽管看到了她，仍然顺手就把门掩上了。她扬起眉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理解他为什么把她关在门外，抬头时看到的是一双镇定的眼睛。
“我想和你说件事。”陈林说，清晰，简练，镇定。
杨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脑子“轰”的一响，她直觉地意识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一时脑子里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就低了头，转过身。陈林上前一步，和她并排走在了一起。走廊里很黑，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走，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宁静的夜色里，校园被厚厚的积雪簇拥着、覆盖着，被浓浓的夜色笼罩着，被清冷的月光抚摸着，祥和而又安静。教学楼、宿舍楼的每一个窗口都流泻出灯光，夜便黑得格外凝重。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月亮高高地悬着，被浓浓的夜色衬得一片清冷。月色也是清冷的，连这月色中浮动着的空气也是清冷的，它把残留的雪和夜里的霜凝在甬路两边每一棵树的枝条上，从上到下，于是就有了树挂——极晶莹极雅致的景致。
走在清冷雅致的甬道上，杨月静静地等着她身边这个沉默的男生和她说那件他想说的事，这必定是和他们两个人有关的。夜很静，没有风。
“你大概也感觉出来了，”陈林并不做停留，早已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一口气说下去，“我最近特别怕看见你！”
杨月无端的心像一只皮球猛地落到地上又猛地弹起，一直弹到不着边际的云朵里。
这个话对杨月而言真的是太突兀——他们在一个班里一年多，一年半的时间里除了那次演讲几乎没什么特别的接触，他是如此突然！如此陌生！可是杨月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她朦胧地想：原来感情可以这么表白！她在书里看过在心里想过的令人向往的爱情！它那么矛盾又那么真实、那么温柔！可是她又想，他的喜欢是不是因为她给他抄写了那一页带拼音的字呢？
蒙了的杨月弱弱的无意识地说：“可我并不了解你呀！”
陈林有点急切地说：“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不了解自己！时间长了不就了解了？”
“也是，我有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可能时间长了就会好了吧？”杨月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接受，但无疑这个回答是一种默许。
在“可能时间长了就会好了吧”的疑问中陈林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长气：“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呢！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杨月觉得这个陌生的但现在真实地走在身边的男生说话有点傻，但他坦诚地走在她身边，她似乎听见他急切地表白着：我都好多天因为你烦恼得没睡好觉了！杨月在清冷的月光中不自觉的笑了。
“毕业了你能分回去吗？”。
“不知道。”陈林有点茫然，侧过脸看了她一眼，“你呢？”
“不知道，应该是回去吧。”
“实在不行就自己出去找工作，现在不都是双向选择吗？”这句话大学生谈工作问题时最爱挂在嘴边，说不出是无奈，说不出是英勇。
他们沿着甬路在校园里走了很远，所有教学楼里的热闹都被关在楼里面，校园便显得格外安静，
回到教室，围坐一周的同学仍在吃着瓜子和糖，唠着嗑，还有人在中央的空地上跳舞。被彩纸缠绕的灯管发出暗淡柔和的光，教室里温暖而又浪漫。
他们坐在一起。又一曲音乐响起，萨克斯演奏的《回家》，悠扬而又抒情。很多男生起身礼貌地向女生发出邀请，陈林站起来说：“跳舞吧！”
可是杨月还不适应一下子以面对面如此近的距离靠近他，她有点儿害怕，有点儿害羞，灵机一动，说：“我想回宿舍。”
陈林毫不犹豫地说：“走吧。”
他们再次走出红砖的教学楼，甬路上洒满月色，路两边一棵棵静默地雅致着的白杨，高高地举着一树晶莹。
210寝室开着灯，大姐杨穗正往不锈钢饭盒里倒开水。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小小的眼睛里带着点惊奇，因为陈林从来没来过她们宿舍，可是她只问了一句：“喝水吗？”
他们坐在下铺床的床沿边，说起谁的歌唱得好，谁的小品排演得精彩，不知怎么话题就转到了专业的问题上。
“怪不得分文理时都不愿学文，选择的范围太小了。”杨月胳膊拄在靠墙的方桌上，右手托着瘦瘦的下巴，左手转着一根细细的织针。
“文科就是这样。你们说学两年了，几天一本书，跟看小说差不多，我怎么感觉啥也没学着？”陈林有点自嘲地笑了笑，顺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我原来以为大学有多好呢，一点儿也不像我想的那样！”杨穗的声音里流露出的是深深的遗憾与失望。
杨月有点疑惑：到底是说校园规化不好，教学不好，还是说风气不好，分配去向不好呢？对这所学校她是从来也没有失望过的。她每天按时上课，去图书室看书、查资料，想自己愿意想的问题，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把一些词和句子组合起来表达自己不想说的感受——那就是她理解的诗，一年多以来，她生活得很充实，也很开心。当然，就业问题仍然是她很茫然的未知。她极少关注别人都在忙什么，想什么，但听到整天生活在一起每天又都很忙碌的寝室大姐杨穗发表出这样一种见解，还是不免有点奇怪。
“唉，都已经这样了。”杨穗叹了一口气。“听说现在都得花钱分配工作。”她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有钱行呀，那要没钱呢？再说了女生找着工作嫁人就行了，男的还得买房子……”陈林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地说。
杨月想起来田汉的话，才知道原来很多男生都有这样的负担。她立刻截住了话头：“那你找个有钱的老丈人不就得了？”
三个人都开心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