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洱完全清醒是半个月后。医生说，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看来这孩子的自我意识还是够强的。
余暮渊问医生，她母亲的信能否带给周洱。
医生说周洱恢复得不错，但也要注意观察病人的情绪。
周洱刚从咨询室出来，开门便看到她二叔那张憔悴的脸。
周洱坐在轮椅上仰头看余暮渊，疲倦地说道，“二叔，你回去吧。”
余暮渊从医生手里推过轮椅，并向医生道谢。
他推着周洱向病房走去，“怎么又赶我？”
周洱听着他同样疲倦的声音，心疼道，“二叔。”
到病房内，余暮渊弯腰将她抱到病床上盖上被子，“睡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经过刚才的心理治疗，周洱只剩下满身疲倦，她轻轻点头，不一会儿进入梦乡。
余暮渊等周洱睡熟叫来护工，这才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老爷子打来电话问周洱的情况，余暮渊如实回答。
其实老爷子上午来过一次，他和老三都不建议老爷子频繁来返医院。听到周洱睡着，老爷子沉吟几秒后，说道，“回来休息吧，晚上我陪孩子。”
“老爷子，您别折腾了，我就回去换身衣服，晚上还是我来吧。”余暮渊坐在后座揉着眉间提神。
老爷子最终还是没能来陪床。
余暮渊将信给了周洱，其实上面只有几个字，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小耳朵，对不起。
周洱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余暮渊反而担心她这种反应。
周洱抬起头道，“这是她清醒的时候写的吗？”
周其芳近几年很少清醒，病情反反复复。
余暮渊点头。
周洱折起A４纸，将它小心翼翼地夹在常看的书中，“她当时在生病，我不怪她。”
“我现在分得清现实与幻觉，不会再钻牛角尖。”
隔了几天，周洱在晒太阳的时候问护士要手机，护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了她。
周洱前几天被允许玩手机后，她第一时间给林清发消息。
这在林清看来是报平安。在这半个月里，她得不到周洱任何的消息，她甚至都没有得到消息的渠道。
她不知道周洱家的地址，不知道周洱家人的电话号码。
只有周洱个人的联系方式。
这期间周洱的手机一直关机。担忧之色一直挂在脸上，连林爸爸林妈妈都看不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林清将目前的情况告诉了爸妈，林爸爸林妈妈虽觉得奇怪，但宽慰她说，可能是手机坏掉，也可能有事，并叮嘱林清不要过度担心。
时隔19天，林清才收到周洱的消息。
周洱：事情太突然。我去集训了，封闭管理，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系。
周洱：对不起，害你担心。
林清的消息立马弹出来，是一条语音。
“那就好，那就好。”
周洱翻着前面的信息，由刚开始的询问伤口情况，到后来的数着周洱不理她的日子。
周洱嘴角慢慢翘起，她又听了几遍前面林清发的语音。
她坐在轮椅上晒着太阳，听着林清的语音，竟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感慨。
今天林清准时发来了语音通话，周洱接过，先出声，“木木。”
林清还未开口先红了脸，前天聊天的时候林妈妈喊林清小名，恰巧被周洱听到。
“今天累吗？”
周洱想到自己的托辞，她说自己在集训，这两天下午固定时间可以和家人联络。
“还好。你呢，今天干什么了？”
林清转着笔，叹了口气，“想你。”
周洱听到这俩字心仿佛一空，谁能受得了林清的撒娇呢？软软糯糯。
林清似是觉得话不妥，又补充道，“你不和我视频，是怕我嫌你丑吗？”
好吧，还是在担心周洱的伤。
林清确实担心周洱的伤，毕竟前天刚受伤，后天就被送去封闭集训。她怕周洱吃不消。
周洱顺着话说，“嗯。留疤了，不好看。”
在医院，自己还坐着轮椅视频容易露馅。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臭屁，记本本。”林清温声道，“什么时候回来啊，想见你。”
“大概还有半个月。记本本干什么？”
“惩罚某人给我唱歌，还要录专属铃声。”这要求不为过。
“那你多记点，给你唱。”
“还有。我也很想你。”周洱终于把咽下肚子的话给说出来了。
林清听到这话，在电话那头笑起来。
周洱被笑声感染到，也跟着笑起来。
余暮渊到楼下时看到周洱笑得开怀，他走到护士旁边，轻声问道，“是昨天那女孩子吗？”
护士点头，“看样子像。”
周洱也从没与其他人这么联系过。
护士提醒余暮渊时间到了，说着要上前告诉周洱。
余暮渊拦住护士的动作，用手指做了个向前的动作，示意他上前。
他走到周洱旁边，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女生在软声撒娇。
周洱感觉有人靠近自己，她分神撇了一眼，然后柔声道，“木木，时间到了，我们明天聊。”
林清“啊”了一声，随即说道，“那好，你在那里吃好喝好，别瘦了！”
周洱应着，等林清挂掉电话才拿下手机锁屏。
“关系还挺好。”
周洱手里拿着手机，仰头看着二叔，“变帅了。”
余暮渊扶住轮椅调转方向，笑道，“哪天不帅？”
周洱刚通完电话，心情颇好的竟没怼她二叔，“哪天都帅。”
周洱不小心按到手机，屏幕亮起来，在交给护士之前，他看到锁屏上的照片。
是两位少女对视而笑，显然是林清与周洱。
“第一次交朋友就这么成功，值得鼓励啊。”
余暮渊示意护士先回去，自己则陪在周洱旁边。
“冷吗？”
“不冷，再待会儿吧。”周洱将脸放在阳光中，闭上眼。
余暮渊坐在长椅上，提议道，“出院后，去爬个山？”
“什么时候出院？”
“快了。我和老爷子的意思都是让你多观察几天。”
周洱被冬日的暖阳晒得暖洋洋的，她开口，“二叔，对我来说，林清她不止是朋友。”
余暮渊看向周洱，心中一惊。
“吃惊吗？”周洱用手遮着太阳睁眼看余暮渊。
“有一点。”他补充道，“不过，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倒不是吃惊周洱喜欢女生，只是像是她从小发病，很难动心。没到情感障碍那度，只是不知冷暖，或许会迟钝。
说明白点，就是很难对外界产生感知。
世事难料，还未成年就开窍，不错。
周洱放下手臂，重新闭上眼晒太阳，“谢谢你，二叔。”
“瞒着老爷子为好。”
“嗯，我知道，同时也要拜托二叔。”
周洱此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能给林清的有什么呢？
她痛苦的童年吗？她时不时发作的病吗？她还未看到的未来吗？
俩人如果在一起不确定因素这么多，而且还是自己一方。
哪有什么资格？
“二叔。”周洱睁开眼，平视前方。
余暮渊从椅子上坐起来，“怎么了？”
“推我回去吧。”周洱转动轮子。
余暮渊看着周洱不似刚才高兴，问道，“怎么了？”
果然还是孩子，心事写在脸上。
“我要是没病就好了。”周洱真切地希望。
“只要坚持治疗，会看到成效的，别着急。”余暮渊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