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环终于知道陆明知为什么在佟胜裕面前一副挨训的样子了。
因为无论谁在佟胜裕面前，都会自动变成挨训的小孩，乖乖站着，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你就是09？”
佟胜裕的声音就在庄环面前响起。刚才傅衍之脚底抹油先溜一步，庄环自己则没有及时地反应过来，被佟胜裕抓了个现形。
“佟……”这家伙什么职称来着，总不能直接叫他佟负责人吧。庄环抓了抓自己的毛。
陆明知对着佟胜裕温和地笑了笑，“佟老。您别为难他了，您看他多紧张，就是一小孩子。”
佟胜裕给人一种德高望重的老者的感觉，任何人都会发自内心去尊重他，在他面前自觉地低下头来，向他请教。而陆明知完全就是拥有绝对权力的上位者，带有几分戾气，寻常人在他面前不得不低下头，臣服于他。
“我叫陆长荀。”庄环偏偏不服陆明知，微微屈身鞠躬，向佟胜裕致意。
佟胜裕看到庄环的神态与动作，乐不可支地大笑几声，“还真有几分小娃娃打领带的感觉，不愧是你啊，指挥长，身边的人总是这么有意思。”
“不敢，也就是他有些聪慧罢了。”陆明知脸色有些不好看。
“哎呀。都这个时间了，不能和你们闹着玩了。”佟胜裕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腕表，“我先行一步，你们自便。”说罢便微微颔首向大家致意，自己抬腿走了出去。
庄环摸不清这两个人的立场，待佟胜裕走后，才开口与陆明知说话：“你……”
“你看到这里的高层了？”陆明知确认佟胜裕走后，改回原来淡漠的神色，摘下手上的白色手套，“如果你稍微聪明点的话，就应该能知道，这个组织马上就要垮了。”
雾气从会议室门口，转瞬来到雕塑旁，“指挥长，您应该小心一些。”
陆明知解开外套上的扣子，将穿得板板正正的外套敞开怀，“这是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我告诉他也无妨。”
“我不是担心陆长荀，我担心的是……”那群老家伙。雾气自知失礼，没有将下半句话说出来。
陆明知坐到座椅上，将手套放在一边。
庄环觉得自己又有故事可以听，便隔了陆明知一个位置，也坐下来。
怎么单和我过不去？陆明知瞥了一眼离得老远的庄环，没有多纠结，缓缓开口道：“佟胜裕不满意特别行动小组归为世界政府管理，但他没办法与世界政府作对，便掌控实权，打着世界政府的旗号，在自己的国家内当地头蛇。财务长，张学峰的意思是，全权交由世界政府管理，包括我们现有的各种研究项目、资料、资源。”
“两个极端。”庄环插嘴。
“对。研究开发长支持张学峰，但是两人在具体内容与操作上并不相同，确切地说两人有很大分歧。两个人虽然是掌控了高层的命脉，但是由于意见并不统一，使完全归顺派并不占上风。”
“外务长傅衍之，及其她的妻子——侦查分组的游目，还没有表态，但偏向我。”
“内务长和内务长助理，与我立场相同。交出部分权力以及项目、资料、资源，与世界共享，并且纳入国际上的其他组织权力、人员、资料、资源，与世界形成一体，在防止其他组织从中作梗的前提下，真正地实现与自然灾害的共同抗争。”
他说着，语速放缓。
“我想，在人类即将覆灭的前夕……”陆明知抬起双手，捂住面部。
他的身体向前弯曲，双臂支撑在腿上，“无意义的争斗，还不能停下吗？欲望总是会不加掩饰的吞噬一切，这次也是。”
庄环看到陆明知的真情流露，不禁有些怔愣。
他像是没有归宿的旅人，在无边昏暗的夜空下，站在一片明明生机盎然却显衰败的草地上，眼睁睁看着草地的边界正被某个不知名的怪物，悄悄蚕食。绿意，逐渐被浓重的黑色所代替。
可是，缺了点什么不是吗？
夜空即使再昏暗，也该有明月的存在。
庄环认为自己渺小，其实早在多少不经意间影响了他人。
他是夜空中那悬挂着的不甚圆满，也不甚明亮的皎月，照亮旅人的归途，给予世间万物无穷的光芒。
他无畏浩茫的世界。
而夜空，也终会被闪耀的星辰所点亮，驱逐那些扭曲的怪物。
“陆明知。”庄环往前坐了坐，“你不要这么想啊，这不还有这么多人支持你嘛。”他开始了他的淳淳劝导。
“再说了，人类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个嘛，怎么可能就一下子全死了呢？”
“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还是占少数的，你不用把他们放在心上。”
“你一定可以的，因为……”
“……”
“陆长荀！”
“天兰，快去联系张复与……”
——
庄环翻了个身，感觉有什么不对，想了半天后才记起——又妈妈的晕倒了！
这是什么破身体，怎么这么随随便便就能晕倒呢？他也没干什么呀，又没累着，又没饿着……
“醒了。”
他在疑惑中抬头看去，扫视房间一圈后，这才看见远远站着的张复与。
应该就是张复与了，他的身体出的问题，只有张复与才知道如何解决。
他穿着洁净的白大褂，戴着一副眼镜，拿着一台投影式类似于平板的交互设备，正在输入着什么。输入完毕后双手握在设备的两端实体处，将两端棍条状的实体对齐，合并，设备便随着动作自动停止投影。
张复与把设备装回口袋里，走到庄环床边，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你呀。真是。你昨天中午吃的什么？”
又过了一天了，真倒霉，庄环暗自腹诽。他昨天中午着实没吃到什么，午餐时间已经过了，食物材料没剩下多少了，大多是简单的面食或淀粉食品。
庄环如实告诉张复与。
“那难怪了。你最好以后多吃带有蛋白质的食物。”张复与拍拍庄环，“唉，真是辛苦你了，小屁孩。”
“对了，你还要每日定时来我这里输液，我得给你额外补充一些化合物、元素和离子。你身体里的病毒，大部分进入休眠状态，但是还有极小一部分，还在继续发挥着它们的效用。会一直在你身体里，慢慢改造你的身体，不过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张复与沉思一会儿说道，“你最好少想、少说话、少运动，学学病毒，你也进入休眠状态。不然你就多补充能量，随身带着一块猪膘，一块牛肉，这样应该会好很多。”
这张复与的确话很多，还有些不靠谱的样子，怪不得研究所里的那些人都烦他。
“行了，行了。打住，停！”庄环受不了他念叨，比了个停的手势。
他正了正神色，呼一口气，问道：“那天，研究所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话一出，张复与瞬间变了脸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