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的代价

     “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声犹如两声炸雷，在人群上空响起。双方人马仿佛被定了身，立刻停下了打斗。开枪的是常庄乡派出所所长毛新华，关键时刻，还是热武器有震慑力。

　　远处观战的黄文利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伸手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小王，别看了，咱们回公司。”

　　尽管离现场比较远，但是汽车的轰鸣声还是引起了毛新华的注意。他回头看了一眼车牌号，“北D.NO888”，哼！如此牛叉的号码，除了黄文利还能有谁！毛新华心里暗自骂了一句：“妈的！这只黄鼠狼，他到哪哪儿就不太平。”

　　在常庄乡，黄文利有两个最打怵的人，一个是常庄地区工委书记刘庆东，另一个就是常庄派出所所长毛新华。对黄文利来说，这两个人都是老顽固，水滴不进，针扎不透，不给他黄文利面子，更不接受他递来的任何“绣球”。刘庆东是常庄地区党政一把手，黄文利想搞定刘庆东，几次拿着购物卡试探他，但是每次都被刘庆东退了回来。他还笑眯眯地送给黄文利八个字：合法经营，闷头发财。此话看似随口，但是暗藏玄机，让黄文利听后极不舒服，如鲠在喉。最近他名下的两家公司不断和居民发生冲突，刘庆东知悉后，给派出所作了批示:依法查处，绝不姑息。其实不用刘庆东下达指示，毛新华对黄文利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把黄文利这个万恶之首也抓起来。他的两家企业都在自己的辖区里，但却是最大的麻烦制造者，就因为他们乱搞事，辖区内的治安案件发案率居高不下，连续两年排在全区前列，自己好几年都不知道“先进派出所”是啥滋味了。尽管自己和庆东书记都有打掉黄文利犯罪团伙的意愿，但凡事涉及新天地产和正方物业的案件，上头总有人来打招呼，这让毛新华心里很郁闷，经常向刘庆东吐苦水。刘庆东不是毛新华的业务领导，他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安慰道：“老毛啊，基层工作不好做啊！我只有两点建议，第一，还是要保护好自己，该听话时还得听话；第二，要对的起咱这身警服，守住底线，问心无愧就行了。”

　　知道黄文利有后台，有保护伞，毛新华还是不怕触这个霉头，他心中暗自下了决心：“庆东书记说的对，要对得起这身皮。谁来放人我不管，只要他们敢犯事儿，我就敢抓人。”

　　毛新华果然是说到做到，就拿上周来说，莱茵河畔小区的一位业主因为拒绝交纳物业费，而与物业发生了冲突，物业派人对业主进行24小时骚扰。从头一天的早晨到第二天的早晨，每隔两三个小时就有人来敲门。业主不堪其扰，只要半夜物业上来敲门，他就立刻报警。派出所的很多干警平时都得到过物业的好处，对这种纠纷采取和稀泥的态度，这样物业工作人员更是有恃无恐。业主也没办法，只能一次次拨打报警电话，反正公安机关要求人民警察有警必出。出警警察也有些烦，回来之后就向值班所长抱怨业主事儿多。毛新华听后批评了民警，又吩咐民警，再遇到这家居民报警，马上通知他，他要亲自处理。

　　这天夜间十二点多，业主又报警了。毛新华带上两名辅警赶到了现场。刚一开电梯门，就看到物业的一男一女正站在业主家房门前吵骂。女的是物业客服，男的是水暖工，两人都是沧海人。看到警察来了，两个搭档以为是撑腰的来了，叫骂的更凶了。

　　毛新华铁着脸喝道：“都不要说话！谁是报警人？”

　　房门里的业主道：“是我，他们每天半夜都来骚扰我。”

　　门外的女人立刻反击：“真是不要脸，谁骚扰你了！欠着我们的物业费，我这是正常工作，上门催讨物业费，天经地义。”

　　业主道：“我欠费是有原因的，是你们暖气漏水，把我家的地板给泡了，损失这么大，你们却百般抵赖。”

　　眼看着两方人马又吵了起来，毛新华蹙着眉头道：“你们都不要吵了，明天派代表到派出所去，双方坐下来好好沟通一下，争取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了。”

　　业主小声嘟囔道：“没用，他们拒绝沟通，说先把物业费和滞纳金交了，才能再谈其他的事。”

　　屋外的女人又像斗鸡一样叫嚣道：“只要你一天不交钱，我们就天天晚上来敲门。”

　　毛新华板着脸对女人说道：“追讨物业费是你们物业公司的权利，但是要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要在白天正常时间段解决，晚上尤其是深更半夜，不能随便敲居民房门。”

　　女人以为派出所的民警都被老板打点过了，今天这位也是过来和稀泥的，于是恶狠狠的朝着业主说到：“那可不行，他不交钱，我们连工资都开不出来，我们没吃没喝，他也别想睡觉。”

　　毛新华道：“他不交物业费，你们物业公司完全可以到人民法院对他进行诉讼，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欠费问题，而不是采用这种极端方式。”

　　女人觉得今天这位警察有些胳膊肘往外拐，她不满的说道：“起不起诉他是老板的事，但是老板没下命令，我就必须向他要。”

　　毛新华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我警告你，你这种行为属于寻衅滋事，如果你现在不马上离开，我就要强行把你带走。”

　　物业水暖工有些害怕，他拽了拽女人的衣袖，小声道：“算了吧，先回去，明天再说。”

　　没想到沧海人的叛逆性格此时又在女人身上爆发出来了，她固执地说道：“我今天就不走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毛新华也火了，他对两名辅警道：“铐起来，带走！”

　　沧海女人容貌原本长得就不怎么顺眼，三角眼、糙脸皮，一副苦瓜相，此时一激动，五官更加扭曲了。两名辅警根本就找不到怜香惜玉的感觉，一个人掐住女人的脖子，另一人麻利的把她的双手别在身后，用铐子铐了起来，然后拖下楼，直接塞进了警车里。警方的这次雷霆出击，终于引来围观群众一片叫好声。

　　女人被关进了派出所留置室，直到第二天晚间才被放出。毛新华心里很清楚：如果把女人交到局里申请治安拘留，肯定会被释放的，倒不如利用自己手中的24小时留置权，关她一夜，让她吃点苦头，长点脑子，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女人是大哥李山的老乡，工作也是李山介绍的。女人被关进了派出所，李山也到处活动，想赶紧把老乡捞出来。当他得知女人将在晚间被释放时，于是从老板黄文利那里调了一辆奔驰车，像迎接英雄一般，把女人接走了。这一幕恰巧被毛新华看到，他心里暗骂：“小子，叫你猖狂，以后别栽在我手里，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真是无巧不成书，没过几天，大哥李山就果真栽在了毛新华手里，而且更倒霉的是，大哥竟然先栽在一锅麻婆豆腐里。

　　接到110指挥中心的出警通知，毛新华带着三辆警车、十几名警察赶到了现场。口头警告无效后，他果断掏枪鸣枪示警，然后又大声喝道：“所有人都听着，扔下凶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别动，违令者后果自负！”

　　大多数的人都乖乖的蹲了下来，一个戴白手套的家伙想趁着混乱悄悄地溜走，却被一个警校实习生发现，一警棍抽过去，白手套抱着小腿肚子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

　　毛新华看到饭店门口躺着一个人，一身黑衣，脑袋上还扣着一个黑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于是便走到这人的跟前，先用脚捅了捅，然后问道：“哎哎，你有没有事？哪里受伤了？”

　　大哥李山这时候意识到危险已经解除，他掀开铁锅，先露出了脑袋，然后才慢慢坐了起来，脑袋上挂着一层黏糊糊的豆腐，白的红的像一条条虫子，在脸上蠕动着，又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毛新华一看，差点笑了出来，他调侃道：“这不是李总经理吗！你这吃豆腐的姿势可不雅观呀。”

　　李山咧开嘴，尴尬的笑了笑，一块豆腐趁机滑入他的嘴里，李山刚想吐出来，可是觉得不妥，这不是在吐警察吗？于是索性咽了下去。

　　毛所长忍住笑，又道：“李山，你带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吃霸王餐吗？”

　　李山赶忙向警察诉苦：“毛所，我们是来交涉拆迁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先出手殴打我们，我们可是无辜的受害者啊！”

　　李山坐在地上，脑袋上糊着一层麻婆豆腐，五彩斑斓，坐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像极一个撒泼耍赖的小男孩。毛新华越看越不顺眼，便命令道：“别坐着，你给我站起来说话。”

　　可是大哥李山呲着牙咧着嘴，一副痛苦的表情，还是不肯站起来。抱着头蹲在旁边的陈世满有些纳闷，心想：“有我的拼命保护，你李山也没挨打，怎么就站不起来了呢？”

　　在毛新华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大哥终于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人们发现，大哥坐过的地面，留下了一滩黄色的液体。

　　警方控制住现场之后，清点了一下双方的战果。在物品方面，马家清真饭店被完全捣毁，无法正常营业；人员伤亡情况方面，李山一方有9人受伤，但大都是皮外伤，顶多也是缝合几针即可。而马国胜一方，除一人受伤较重外，另有5人轻伤，但只需现场简单处置一下。重伤者是老板的儿子马勇，前臂粉碎性骨折，随即马勇被赶来的120急救车拉走了。

　　双方当事人被警方带回了派出所进行调查。事后，因为马勇的伤势比较重，陈世满涉嫌故意伤害，被警方当即刑事拘留；李山因为寻衅滋事，影响实在恶劣，被处以7天的行政拘留；马国胜此役损失惨重，不仅饭店被捣毁，还搭上了儿子的半条胳膊。后来，马国胜明白了胳膊扭不过大腿这个道理，终于接受了黄文利的赔偿和补偿方案，最终在拆迁书上签了字。而大哥呢，自觉颜面扫地，出了看守所后，没好意思回公司，便灰溜溜地回到了沧海老家，退出了北都的江湖，从此大哥便成了一个传说。

　　打砸事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陈世满仍旧被羁押在东升区看守所里，曾宝根和老婆多次找到黄文利讨要说法。黄文利拍着胸脯向曾宝根保证道：“人是帮我做事进去的，我肯定要负责到底，老弟放心吧，人不会有事。”

　　黄文利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在大棒和胡萝卜的作用下，马家接受了赔偿方案，并最终给陈世满出具了谅解书，黄文利和曾宝根又分别找了一些关系，在看守所里呆了二十多天后，陈世满终于被释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