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正说着话,于魁盛带着后续的姨太太走进了灵堂,先在棺材前上香,然后对才夫人说道:
“老嫂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我这两天也是连觉都睡不着,你看我这女儿从省城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就直接来给她才叔叔吊孝了,咱们两家向来就亲,孩子们也一样,以后有什么为难着窄的尽管吩咐!才家的事就是于家的事!”才夫人也客气了几句。
日本领事馆的原田圭二带着几个手下拿着不少花圈到了。
原田一脸严肃对着灵柩鞠了一躬,转向才夫人:
“夫人!才会长我们前天还在一起喝酒,直是想不到啊!请不要过分悲伤,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开口,日本领带馆及我个人都将竭尽全力!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告辞!”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于魁盛看着原田一行人的背影走远之后,小声的说道:
“这日本人可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这才会长的死……”话说了一半他又咽了回去。
前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多,才夫人忙招呼着。
连双旺还强装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一场。
可唯独不见“大德胶澳督署”的总督弗里斯,他只是派人送来了挽联,表示哀悼。
葬礼按照才贵和的临终遗言要简办,没有像平常大户人家停棺七七四十九天,也没有请和尚道士做法事,而只是停了两天供亲朋吊唁一番就下葬了。
办完了丧事,一切仿佛恢复了平静,可才家却像是变了一副模样,于笙澜这两天没有回去而是一直陪着才夫人,平时说说话也可以环节一下过于悲伤的气氛。
伙计小六手里拿着个信封匆匆跑进门。
“夫人!清少爷来电报了,”说着把信封递给才夫人。
“笙澜,你帮我念念吧,你知道我不识字,看看清儿在电报上说什么!”
才夫人把信封转交给于笙澜。
拆开信封于笙澜念道:
“闻讯涕零,父亲音容在目,儿即回隅州,奈何路远不能速达,未尽孝于临终。不敢忘母亲嘱托,怀悲于心,慎事于外。行凶之残物不可弃,有大用。不孝儿,才清跪书!”
听完电报,才夫人又是一陈酸楚,叹了口气:
“以清儿的脾气这事他不查个水落石出是绝不会甘休的,可他父亲最后说过让他不要查,想必这事情贵和他心里是有数的!这不明不白的让人害了性命,不找出凶手我心里也过不去啊,可为什么就不让查呢?笙澜,你帮我想想这是怎么回事,我实在是没有头绪!”
于笙澜说道:“君姨!您这么一说,我也很疑惑,但我一直在省城,对隅州的事情也不太了解,是不是才叔叔得罪过什么人但是您不知道的呢?”
“他平时太忙了,认识的人很多很杂,而且他商会的事我很少过问,回家的时候偶尔说几句我也听不太懂,可是最近日本的那个原田圭二经常和你才叔叔来往,就是今天来的那个人,有点胖留着小胡子,你见着了的!”
于笙澜听到这里带着轻蔑的说道:
“无论德国人还是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事也不能凭空猜测,才叔叔与这些外国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咱们都不太清楚!但是我以前听徐思安先生在我们学校演讲时提到过日本人在和德国人争隅州的控制权,但国民政府对外国人的态度却很暧昧,当时徐先生非常气愤,说这就是在蚕食中国。才叔叔常和那些外国人打交道会不会是什么地方做的让他们不满,我知道才叔叔是的正派的人,不像我父亲那样只会看洋人的脸色,有些人明明自己是中国人却给外国人卖命!”
两人聊聊半天也没聊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是才夫人恍惚间觉得这事肯定和洋人有关,于笙澜又住了几天便回了省城。
转眼间四个月过去了
礁南近海的海面,缕缕海风拂过,带走了不少烈日暴晒下的灼热,几朵云像是凝固在了空中,一动不动,淡蓝的天空水一样的通透,映衬着宝石般的海面,不时有几只海鸥盘旋在一艘英国开往隅州的轮船上空,远处已经能够依稀看到陆地的轮廓,这幅画面很美,但看久了会使人犯困。
甲板上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深灰色英国花尼西装,窄边礼帽,微瘦俊朗的脸庞带着一丝愁容。
“还有半天就靠岸了,”年轻人心里盘算着,本想用船上的电报机给家里发报说下午到,想想还是算了。
四个多月漫长的航行和家里突发的变故让他心里万分焦躁,无聊中就走到客舱外来透透气。
“才清!你怎么一个人跑甲板上来了!”身后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和才清年龄相仿的姑娘,西式连夜裙,手上拿着一把花边遮阳伞,粉白精致的容貌洋溢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朝气。
这女孩叫孙如莹,省城人,也在英国留学,但和才清不是一所学校。
他们是在回国的轮船上认识的,都是中国人,孙如莹性格又很外向,看到才清总是一脸愁容就主动与他攀谈。
若是平时才清是很愿意和漂亮的女孩聊天的,只因为家中出的事根本没有那个心情,之前也都是礼貌的应和着,主动说话的时候很少。
虽然如此,孙如莹却还是能感觉到才清的言谈举止很不一般,也就对他越来越感兴趣,时不时就喜欢找他聊天,才清并没有透露家里出了什么事,觉得没有必要。
才清转头一看是孙如萤,就微微一笑说道:
“看天气挺好的,出来透透气,马上就到了!在船上这几个月真要把人憋疯了!”
“是啊!好无聊啊!不过总是看你心事重重的,问你又不说,我们认识都几个月了,你的防备心可真重,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坏人啊?”
孙如莹一脸俏皮的看着才清。
“嗯!这么漂亮当个坏人,真是可惜了!”
才清打趣的说道,心里却觉得的有些不耐烦,又不好表现出来,
“哼!我看你才是坏人,整天神神秘秘的,前几天那个英国女人丢了一个戒指,你怎么一下就知道是那个瘦高的餐厅服务员干的?”
才清听她这么一问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大姐!我那是在帮人啊!帮助别人也算坏吗?”
孙如莹不依不饶:“那你是猜的喽?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哈哈哈!”
才清苦笑了一声:
“那个服务员叫贝克曼,他在上船的时候就很不对劲儿,喜欢偷偷打量客人们的行李和首饰,而且热心的帮着客人们提东西,拿到手上都会下意识的掂一掂,动作很小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而且他的手虽然看起来很细嫩但食指靠近拇指的一侧却又很粗糙,这是常年用砂纸和锉刀打磨细小物件留下的痕迹,他不是首饰工就是锁匠,客轮服务员只是他的临时工作!”
孙如莹又问:
“就凭这一点也不能说人家就是小偷啊?”
才清接着说:
“当然不能,可是前几天在餐厅发生了一件怪事,贝克曼把本应该送给邻桌的一杯红酒送到了英国女人的桌上,而且酒杯又被他弄翻了,洒了女客人一身,当她去洗手间清理时,贝克曼帮着照看四岁的孩子,我注意到,当贝克曼摸了一下孩子的头示意他不要怕时,孩子马上就开始哭闹,他就抱起孩子去洗手间门口叫孩子的妈妈,女人急忙出来看是怎么回事,就把清理衣服和手上红酒时摘下的戒指忘在了洗手间,应该在那时,贝克曼趁机把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假戒指与真的调了包,又若无其事的给女人道歉,随后离开了,女人后来发现戒指忘记了,就回去拿,可拿到的却的假的!”
“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的戒指又是在她的客舱丢的呢?”孙如莹不解的问。
“贝克曼拿到戒指后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真戒指的背面有两个很小的字母W和S可能是主人名字的缩写,这与他仿制的那个不一样,他害怕女人还没下船就过早的发现戒指被换了,而他的嫌疑就会是最大的,因为他刚刚来船上工作,同事对他都不熟悉,可能是谨慎的太过头了,他决定再做一个更真的戒指把之前的换掉,当时船上的警察搜查了所有的客舱服务员可是并没有找到戒指,不能确实是谁偷了,我和警察打了个招呼去女人的客舱看了下,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油烟味,可能这对其他人来说很正常,因为船舱内本来通风就不好,可是女人住的是头等客舱离厨房很远,相对我的客舱比她的更靠近厨房,但是却没有油烟味,客舱服务员的身上也没有,我判断这油烟味只能是经常出入厨房的人才能留下!”
才清顿了顿又说:
“接下来你肯定要问,贝克曼为什么在偷假戒指时没有把新做的那只留下呢?是吧?”
孙如莹有些难为情长声说道:
“是……大侦探!”
这时才清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在孙如莹眼前一晃。
孙如莹眼睛睁的老大惊讶的说:
“怎么会在你这里?难道是你……”
才清露出得意的表情:
“这是贝克曼后来伪造的戒指,一直都在英国女人的客舱里,前几天的一个晚上风很浪大,使船身剧烈的摇晃,戒指掉到了客舱洗漱台后面的一个缝隙里,这条船已经很老了,船上的设施非常陈旧,有些缝隙在强烈的晃动时就会变大,没有风浪时又恢复如初,所是很难找到,趁别人不注意时我就顺手拿来玩玩,做的确实很精致,是个好手艺人,可惜没用在正地方!”
“可这是证物啊!你怎么可以随便拿来玩!”孙如莹说道。
才清不屑的耸耸肩:
“不重要了,反正人赃并获,还有!贝克曼是个化名,他真名叫魔术手查理,这两年苏格兰场为了抓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劲!”
说完才清随手把那枚假戒指扔进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