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金安,皇宫寿康殿内,白羽正与众臣宴饮,以贺自己登基十年之喜。宴席之上莺歌燕舞,灯红酒绿,一派歌舞升平,白羽喝得醉醺醺的,正搂着几位美人公然与身侧妃子调情戏耍,全然没有皇帝该有的样子。王爷白毅也被邀请入席,坐于白羽下首,王爷手端酒盏,望着这白羽神色淫糜,目光所及之处文武百官无一不是阿谀奉承,只叹自身少有来这朝堂,不想这朝廷已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历朝皇帝的天子祭皆是宴请一日,白羽再次打破惯例连连大宴了三日,期间美酒佳肴不断,珠歌翠舞更是换了一轮又一轮,白羽以此为由不问朝事不理朝政,全然不顾大禹江山社稷之安危。
这三日里,秦阳率兵赶往金安,于第三日凌晨包围了皇城,所经之地竟无任何守兵察觉拦阻,待皇城里的禁卫军发现了秦阳的军队时,皇城根下已是被两万南岭驻军与五千秦军旧部围了个水泄不通了。禁卫军当值哨兵急急吹响了号角,那时正是凌晨,皇城上空回荡着急促地号角声,唤醒了每一个沉睡的人。
寿康殿里白羽与众官员一夜宿醉,正东倒西歪地昏睡在殿中,这号角一响,众人都惊醒了过来,却仍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白羽醉眼朦胧,一身酒气,他推开了怀里的美人,正欲抓个宫人进来问话,一名禁卫军急急走进殿来,见了白羽便跪下了。
“陛下,秦阳率领两万五千名兵士已经包围皇城了!”禁卫军倒还算镇定,从容禀报。
“你说什么?”白羽闻言大惊,这酒也被惊醒了过来,震怒道,“这整整两万五的人马,为何等到他们围了城才发觉?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那禁卫军见皇帝大怒,只得颤颤巍巍地回道,“对方是趁夜进城,因陛下登基十年之喜特赦将士们减少夜值,臣等这才疏漏了。”
白羽这才想起三日前自己确实下了这样一道旨意,神色愠了愠,却仍然怒道,“你还不速去整集禁卫军迎战,怵在朕跟前做什么!”
这名禁卫军挨了骂,哪里还敢久留,随即又急急忙忙地出了殿外应战去了。寿康殿里的一众官员听得秦阳率兵围城,一个个是惊得手足无措,人群之中开始骚动起来。
白羽好歹还是一国之君,便勉强镇定下来望着众臣询问对策。这些个臣子议论纷纷,是各抒己见,有的主张迎战守城,有的又说保命要紧投降为好,还有的竟劝白羽弃城而逃以待日后东山再起。
“依众卿家所言,那谁愿意出城迎战?”白羽突而一问,这原本还喧嚣嘈杂的大殿立时安静了下来,数十位大臣无一人敢主动请缨。
见自家的臣子平常奉承自己是一个比一个积极,到了这危难时刻却全然没有一个能够站出来担当的,白羽十分失望。
“陛下,臣等不才,这带兵打战实在是做不来啊!”有大臣望着白羽,斗胆进言道,“这左青云将军所率的北塞驻军离都城乃是最近的,陛下不若下道旨意,命他速速赶到京城救驾。”
白羽沉思片刻,觉着甚是有理,便匆忙写了道圣旨交由侍卫潜出皇城,急速送到了左青云帐中。左青云得知皇城被围,亦是大惊,当即便集齐了北塞驻军往皇城的方向奔赴而来。
队伍刚到子庄关,左青云心中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子庄关因其地势险要,自古以来便是中原重要门户之一,是兵家必争之地。前人描述其为“南阻盘道之峻,北负拒马之渊,近似浮图为门户,远以宣大为藩篱。一关雄距于中,群险疵于外,规模壮丽,屹然为畿辅保障。”
左青云命队伍停止了步子,又命了一小队将士先去探路,在那暗处的张辞芥确实已于昨日便已伏兵在此,这鲁山驻军远远地便瞧见了左青云的大军奔袭而来,突然却又在关前停住了,众人心中不免咯噔一下,莫非这左青云发现了他们?
张辞芥却一点也不着急,只低声传令下去部队仍保持埋伏状态,切不可暴露了目标。左青云派出的小队忐忑不安地走了一趟子庄关,好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驾马飞奔回来了。
“报告将军,前面未发现任何异常。”那领头的副将说道。
左青云坐在马背上是威风凛凛,道,“如此甚好,通知队伍快速前进,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皇城救驾!”
左青云命令一下,这两万多人的大军便浩浩荡荡地进了子庄关。子庄关通道狭窄,两旁又都是些悬崖峭壁,纵然副将走了一趟没有发现异常,然左青云仍是有些不放心,只催促队伍加快步伐尽快出了这关口。
张辞芥在暗处看到北塞驻军进得差不多了,便挥起了备在身侧的红旗子,给埋伏在暗处的鲁山驻军发出了暗号。将士们得了号令,便将准备好的巨石一一滚下了山崖,一时间这子庄关犹如暴雨前夕,天雷滚滚,待左青云的部队有所察觉已是为时已晚,迅速滚下坡来的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他的队伍,许多将士来不及反应就被砸得粉身碎骨,瞬间队伍大乱,两万人马在这狭窄的关口东奔西跑,士兵们不是死在石头下就是死在自己人的踩踏之下。
左青云躲过了从崖上滚下来的石头,直命队伍快速前进一刻也不能停留,前方的路略宽敞了些,要看着就能出关了,左青云一踢马肚子再次加速前进。
“杀啊!”却听得两侧传来了天雷一般的喊声,从陡峭的山上冲下来一群又一群的将士围在了关口,见着了北塞军就杀将了起来。左青云带了两万人马奔赴京城,方才在关内损失了将近一半,出得关来的虽还有一半,然也有一二成是负了伤的,这剩下的一万人如何能挡张辞芥的两万人马?
张辞芥亦不知何时上了马来奔赴到了队伍前方,两军之首终究是要面对面地进行一场生死之战了。
“张辞芥,没曾想到你竟也加入了叛军!”左青云双目赤红,一首拿剑一手持着马绳,望着张辞芥咬牙切齿道。
张辞芥却是悲愤道,“我张某隐忍多年,等的就是这一日!”
“张领军是想杀了我为秦柯报仇么?”左青云冷冷一笑。
张辞芥想起当年秦柯被害一事,心中愈加悲愤,那年的北塞之战,如若不是左青云的出卖,秦家军也不会惨遭陷害,秦柯老将军亦不会自刎身亡,张辞芥认为这一切都是左青云造成的。
“既然你心里明白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看招罢!”话不多说,张辞芥亦是提剑朝着左青云冲了过去。
一时间地动山摇,两军激战,直打得难分难解。
皇宫的宝和殿里,白羽久等不到左青云的消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秦阳攻破皇城外围的消息是一波接一波地来,再过不久怕是要逼进宫里来了。
一众官员有些胆小的竟开始怂恿白羽弃城逃命,这好不容易才当上十年的皇帝,到手的江山岂能拱手让于他人,白羽一怒之下召来侍卫将那些官员拖出去砍了,这招杀鸡儆猴甚有成效,余下官员即便有这种念头的亦不敢说出来了,唯有端着心惊胆颤陪着白羽在这里死熬。
白羽虽心急,却也想起了一人来,眼光一扫寿康殿,那发现那人早已不在殿中,白羽当即变了脸色,正要起身之际,殿外却忽而传来了打斗之声以及宫女的惊声尖叫,只一瞬那些宫女便没了声音,似是被人杀了。
白羽的侍卫浑身带血撞开殿门,说道,“陛下,禁卫军开门投降……此刻带了秦阳到了殿前了……”
侍卫身中数剑,因失血过多,话音一落便气绝而亡。
叛军竟杀到了自己跟前来了,白羽没有料到秦阳来得竟是这样迅速,左青云的援军久等不至,禁卫军又加入了叛军之列,数十侍卫正在殿外死守,估摸着也是撑不了多久,这放眼四下能保得自己周全的竟无人了,白羽甚觉悲凉,瘫坐在龙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嘭”地一声巨响,殿门被人大力推开,秦阳率先冲进殿来,殿内官员见了秦阳纷纷下跪求饶,秦阳顺着众官员佝偻的背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高高在上的白羽身上,秦阳神色冷峻淡漠,眼中看不出情绪来。
“秦少将,你终究是来了。”白羽开口冷冷说道,“朕真后悔当年没有将你赶尽杀绝,成为了今日的祸患。”
秦阳亦是冷冷回道,“如此说来,秦某今日倒还得谢您当年不杀之恩了。”
白羽不配当这大禹的皇帝,秦阳连称他一声“陛下”也是不愿。
“秦少将今日逼宫,可是要朕让位于你么?”白羽也不在乎秦阳如何称呼他这个皇帝,他关心的是秦阳谋反是否为了替父报仇顺便坐上这皇位。
秦阳神色冷峻,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秦某不才,没有那雄才大略岂敢坐这龙椅。”
白羽听罢不免松了一口气,心中思量秦阳若不是为皇位而来,那这事可就好办多了。他自以为只要许诺平反秦柯的冤屈,恢复秦家的荣耀,秦阳自会退兵,白羽便将这承诺与秦阳说了。
岂知秦阳听罢却是冷冷一笑,道,“秦某今日进宫,并非是为了家父的冤屈,而是提醒皇帝您这位置,是时候还给它的主人了!”
白羽面色变了变,道,“此话何意?”
“这皇位是怎么坐上的,想必您是比秦某还要清楚的。”秦阳一身戎甲,望着白羽悠悠说道。
白羽已然知晓秦阳既已得了血书,这从前的隐秘自是无法隐瞒,只是白羽以为朝廷颁布了“血书”在先,天下人必定会先入为主认为朝廷的血书才是真的,从前的真相他们要抵赖岂不是易如反掌。
因此秦阳虽然有此一问,白羽却丝毫不显慌乱。
“您与刘玳可是认为秦某的血书毫无用处,就算知道真相也奈何不了您?”秦阳沉默了会儿,忽而又道,“如果这血书是在太子手中,皇帝您认为这情况又该如何?”
闻得秦阳此言,白羽脸色大变,转念一想,随即怒道,“放肆!朕并无子嗣,何来太子?”
秦阳神秘一笑,道,“秦某说的,可是前朝太子!”
听得秦阳如此一言,白羽更觉荒唐,道,“秦少将可是糊涂了不成,这前朝太子白焱十年前就坠崖身亡了,如今哪里能来?”
秦阳只默默地看着白羽微笑,并不与他回话。白羽望着秦阳,越发觉着他嘴角的那抹笑另有深意,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
“十年未见,二弟别来无恙啊?”未待白羽开口细问,自殿外传来了一人的嗓音。
听了这声音,白羽脸色煞白,呆呆地望着殿门,只见那处一人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走进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