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眼和冰语走出广电集团的门岗，细雨已经停了，由于马路打湿，正反射着亮晃晃的水光。

“我们现在怎么办？”

“寻找苏茉儿的下落。”

“怎么找？”

忆眼则是一脸坏笑的神情，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固体胶棒，被小助手一把兴奋地抢了过去：“啊！这是苏茉儿的？”

“应该是吧！总之，我是从她办公桌上拿的。”

忆眼作势正要召唤自己的爱宠，却是被冰语挥手兴奋地打断道：“慢着慢着，我来我来！”

“你能行吗？”忆眼一副嫌弃的表情。

“你别忘了——”冰语挑了挑眉心：“上次你被关重伟绑架，我可是在逢队面前，亮过这手绝活。”

这件往事可是忆眼的痛楚及耻辱，他真恨不得把这段记忆擦抹干净，便赶紧打岔道：“那好吧！赶紧的！”

冰语眼见老板被自己给拿住了死穴，用看似不耐烦掩饰其心底里的尴尬，其脸色开心地一乐，就学着忆眼的样子，将右手中指蜷缩地放入进嘴巴，面冲夜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声。

不多时，天英就如同一只洁白的幽灵，像是不经意间撩起了夜色的一角，露出了幕空下方的底色。

那只角雕停站在主人的肩头，并且发出着咕咕欢喜的低语，似乎是在说：我亲爱的主人，有什么需要我效劳？

忆眼便将那只胶棒放在爱宠的鼻孔边：“天英，这上面除了我的气息，你还能闻到其他人的气味吗？”

天英咕咕地点头。

“那快带我们去找他！”

于是，那只角雕便展翅领路，两人跟在天英的身后，他们就像是一对情侣带着自己的爱宠出来遛街，只不过其他情侣多是遛狗，而他们两个则是别出心裁——遛雕。

刚走出十来步，冰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是逢慈的来电，女孩便不情愿地摁下接听键，对面传来这位刑警队长的问责：“哎！刚才肖台长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去了她的电台？”

“逢队，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那你们都查出了些什么？”

忆眼听闻是逢慈的来电，就将电话一把抢了过去：“我们有苏茉儿的线索了。”

“啊！”可以听到电话那头——逢慈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声响：“你们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们！”

听闻对面传来“嘟嘟嘟”挂断的声音，忆眼摆出一个潇洒的转身，就将手机扔回给了小助手。

女孩先是一愣神，差点没接住话机，忆眼却是一脸的洋洋得意：“不用跟他啰嗦别的，这家伙只对案子感兴趣。”

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逢慈坐在队长办公室内，他放下电话，可见其面前的电脑显示屏，正显示着俞城逸趣网都市广播的相关论坛。

逢慈关闭了电脑，便踱步来到走廊，他瞧了一目被关在羁押室内的单群，随而跟值班人员重点嘱咐了两句，便赶去与忆眼和冰语汇合。

这边，天英将两人带到距离广电集团背后的一处名为广电之家的公寓大楼，可以瞧出建筑的格调很高，大厅的装潢很有艺术氛围，因墙上挂有几幅现代派的抽象油画，所以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整幢大楼显得绚烂非凡。

两人正要跨进大厅，身后传来逢慈气喘吁吁的声音：“赶到了！赶到了！怎么样？有什么新线索？”

冰语惊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逢队，你这么快就赶来了？”

“啊！我一路飚车过来的。不过幸好是在夜里，路上没什么车。”逢慈指了指公寓大堂台阶下所停着的那辆越野车。“怎么回事？苏茉儿在哪儿？”

忆眼答非所问：“你不觉得肖台长对这个苏茉儿的态度神神秘秘，甚至拒绝我们跟她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听你这么一说——”逢慈沉思地点头：“好像是有点儿！”

“还不仅如此！”冰语添油加醋道：“好像除了他们都市电台内部，其他电台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个苏茉儿，就连广电集团的门岗都声称没见过这个女主播。”

“这么神秘？！”逢慈怀疑地皱起了眉头。

“对！”忆眼继续补充道：“《茉莉花开》自四月一日开播以来，这都已经一个多月了，节目也很火，但外界似乎没人见过她，所以我觉得这很不正常。另外，我们还得到了一条内部消息——好像其他几个电台的老大，包括电视台的领导，也都在打苏茉儿的主意，想把她挖到自己的部门。”

这倒令逢慈大感意外：“没想到，她这么火啊！”

说话的同时，三人已经来到了电梯口。

“那你呢？”忆眼望向这位刑警队长：“从单群口中挖到了什么？”

“没有！”逢慈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但随而脸色却是异常兴奋：“不过，我刚才在办公室浏览俞城逸趣网的相关论坛，发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

忆眼和冰语的身子同时向对方趋近，如此不谋而合的举动，女孩的脸色不免一红，逢慈则是噗哧地一乐：“你们这对上司与属下的关系还真是默契。”

忆眼着急地敦促：“别开玩笑了，赶紧说重点！”

逢慈便正色地回答：“就在今年年初，都市广播电台的女主持人有一个最美声音的评榜单，而罗丹丹与翟娜均榜上有名。”

“你是说——”冰语会意道：“死者都是这榜单上的人？”

“不仅如此！”逢慈压低着嗓门：“她们两人——更是分别位居这榜单的第一和第二名。”

“什么？”忆眼惊呼出声：“这么说来，这两名被害者都是声音顶尖的女主持了？”

逢慈点头：“所以我认为单群因为这些电台女主持的声音甜美，给他带去了无限的性幻想，甚至迷恋到极为病态的地步。”

“也就是说，单群是按照这榜单上的排名进行迫害？！”然而，忆眼仍旧不解道：“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逢慈遗憾地摇头：“这还要进一步调查。”

冰语追问：“那这个榜单是官方的，还是听众私底下所评选而出？”

逢慈回答：“那是今年年初，都市电台在论坛发起，根据听众的投票数——所最终进行的排名。”

“啊！”忆眼颔首明白：“这也就解释了两位死者为何都是都市电台的女主持人。”

电梯门开，三人正要走进去时，却见里面站着一人，他多半是从地下车库上来，那是个四十六七岁的男子。

男子的个头不高，一米七零的样子，其额顶的头发有些斑白，发丝乱得更像是一窝草，他的脸色因苍白显得十分憔悴，进而表明这几天根本就没睡好。

当即，逢慈等三人连忙噤声，不再谈论命案的情况，而是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走入进电梯，眼见楼层数亮着十五。

电梯门开，天英站在一五零五号房间的门前，由于那人眼见角雕，其表情先是一愣神，随而便望向跟出电梯的逢慈等一行人，忆眼赶忙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别处。

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这个男子没有说话，而是眼见天英闪躲到一侧，便掏出钥匙，推开门入内。

“难道，这就是苏茉儿的房间？”冰语不太相信：“苏茉儿不应该是个女的吗？”

由于，忆眼和冰语亲眼看到了苏茉儿的办公桌，两人自是对这次的即将见面充满了期待，却万万没料到这套疑似苏茉儿的公寓居然走进了个男子，他们相互之间的神情彼此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相比之下，逢慈的神态倒是显得很放松：“说不定，这是她丈夫或是男朋友什么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忆眼走过去，掏出了那只胶棒，放在角雕的鼻孔边，爱抚着询问：“天英，这上面气味的主人就在这房间里？”

天英点头咕咕地回应：是的，是的！

因得到肯定的回答，逢慈便立马一副严阵以待的状态，他更是从腰间慢慢地掏摸出手枪，这惊得冰语一跃跳起，躲藏在了老板的身后。

逢慈抬手敲了敲房门。

“谁呀？”显然，这询问声是传自刚才电梯间里的那个男人。

“我们找苏茉儿！”

不想，房门那侧则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由于感受不到对方任何的情绪，周围层层压迫而来的这股寂静与空冥之状，甚至让你怀疑房间内是否有人真实地存在，仿佛刚才走进屋内的男子已然消失不见了。

“你好！”逢慈再次敲了敲房门，其高声地打破沉默道：“请开门！”

过了好半天，房间里反问：“你们找苏茉儿干吗？”

“因为——”忆眼抢到逢慈的身边，一字一顿地重音回答：“已经有两个女主持人——因她而死！”

可以感受从房间里传导出一股瑟瑟发抖的惊恐，就像是音叉连绵不绝的震动效果，以空气为媒介，从而传导进了门外这三个人的心中。

“她们——她们是因为苏茉儿而死？”房间里的惊惧俨然夹杂着一股不肯相信的怀疑。

“是啊！”逢慈配合着忆眼的回复：“我们警方已经抓到了嫌犯。”

“什么？”男子的声音震动道：“嫌犯落网了？”

“是啊！”忆眼颔首回答：“那个嫌犯名叫单群。要不，你先听听他跟罗丹丹的一段录音如何？”

就在忆眼的目光示意下，逢慈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并调出了五月十日的节目录音——其正是这位刑警队长在俞渡机械厂那间老式的公用电话亭前，放给忆眼和冰语的那段《丹丹话廊》：

“喂！您好！请说话！”

“请问，你是苏茉儿吗？”

“苏茉儿？那不是我们电台的一档朗诵类节目吗？”

“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是不是苏茉儿？”

“对不起！恐怕，您找错人了。”

“但我觉得你跟她的声音很像。”

“是吗？似乎很多听众都这么说过。”

……

录音结束，伴随着电话“嘟嘟嘟”的挂断声，房门开了：那个男子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一脸不堪重负的虚脱。

冰语打量对方：“你是谁？”

“我叫苏牧，我是《茉莉花开》的栏目策划及导播。”说话的同时，苏牧将门外的这三人让入进了房间。

整个客厅二十来平方米，除了一套片色的沙发，墙上挂着几幅名画的复制品，墙边放有一盆巨大的茉莉花，由于正值花开时节，整个公寓皆充满了浓郁的花香。

苏牧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单人沙发上，而来客三人便坐到了那张长沙发处。

“啊！”冰语略露激动的神情：“那你肯定见过苏茉儿了。”

岂料，苏牧却是叹了口气：“我知道迟早会被公开，那我就先向你们言明了吧！我没见过苏茉儿。”

“这怎么可能？”冰语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既然你是《茉莉花开》的导播，那肯定跟她一起共事工作啊！”

苏牧摇了摇头：“准确说来，苏茉儿是见不到的，只能被听到。”

“什么意思？”忆眼一副严峻的面色。

“因为——”苏牧咳嗽了一声，这才缓缓地回应：“苏茉儿不是一个人，她只是一个声音软件的合成模拟器。”

“啊！”这不单单是冰语被惊呆了，忆眼和逢慈也是满腹的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也就是说——”逢慈试图理解道：“苏茉儿只是一个虚拟的女主持人？”

“对！”苏牧点了点头：“苏茉儿是虚拟的，她是由我创作出来的。”

“这可真够讽刺的。”忆眼笑言：“难怪，肖台长不让我们见苏茉儿，因为她根本就交不出活人让我们见。”

逢慈继续追问：“你说——苏茉儿是由你创作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苏牧便讲述了其策划苏茉儿及《茉莉花开》栏目的整个详细经过：因鉴于新兴网络媒体的飞速崛起，电视台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更不要说传统电台的地位也是日益下降。由于眼见每况愈下的经营惨状，苏牧受到《朗读者》与《见字如面》等相关电视节目的启发，他便向肖台长提出想策划一档类似的新节目《茉莉花开》，并且结合电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特点，进而构思了苏茉儿这么一个虚拟的女主持人。

两人通过内部讨论，这个虚拟的苏茉儿——其必须集合都市电台所有女主持人的美好特征，特别是声音方面的完美特质。就这样，苏牧便在俞城逸趣网都市电台的专区论坛策划了一起“都市广播电台女主持人最美声音”的评选活动。

逢慈点了点头：“原来，那个榜单是你策划的？”

“是的！”苏牧颔首承认道：“我们根据榜单上的排名，将我们都市电台前五名女主持人的声音进行了合成处理，从而塑造成为了苏茉儿的声音，但这还只是整个策划的第一阶段。”

忆眼追问道：“那第二阶段是？”

“我们策划中的第二阶段便是等针对苏茉儿的好奇及人气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我们都市电台便正式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外宣布苏茉儿的虚拟身份。”苏牧一脸痛心疾首的难过：“但我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到这第二阶段，就发生了这样的命案。”

“如此说来——”冰语开玩笑道：“那这第三阶段——该是创作一个虚拟的动画人物形象了？”

苏牧竟是没有否认：“我们的确有此打算，是准备将这个虚拟的人物做火，成为我们都市电台的形象代言人。但由于制作虚拟人物需要成本，所以我们现阶段是想通过积累人气的方式，等拥有了足够的赞助商再做考虑，而CG动画方面的公司也有所接触。”

想必，苏牧与肖台长一起同谋的这个虚拟女主持人，他们的意图本是想借此同振都市广播的未来，进而让电台多少能得到更多听众的回潮及关注，但他们万万没料到居然发生了如此惊天的命案。

“难怪——”忆眼哑然失笑：“肖台长不肯让我们见苏茉儿本人。”

“原本，苏茉儿作为虚拟主持的身份，就只有我和肖台长知晓。”苏牧望向逢慈和冰语道：“今天的节目结束后，由于两位的突然到访，肖台长特意把我留下来，问我该怎么办。”

逢慈明白地点了点头：“她估计是想明天一早回复我。”

“不过这样也好！”苏牧如同放下了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既然你们找到了这儿，我也省去了麻烦及思想包袱，就与你们和盘托出。”

忆眼进一步追问：“苏茉儿的那张办公桌是你的吧？”

“对！”苏牧毫无保留地点头：“是我的。”

冰语别嘴不满：“难怪，天英会把我们带来到这儿。”

“原来，真相是这样！”逢慈站起身子的同时，附带舒展了一下筋骨。

就在当下，窗外因照耀进了晨曦，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也由此表明案件即将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