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麻烦缠身

　　找麻烦的人走后，按摩店恢复了营业，按摩师们又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那一对小情侣正在热恋中，觉得这里气氛过于压抑，甚是无趣，于是扔下100元的足疗款，便到他处寻快活去了，两位中年妇女则继续做着推拿。

　　刘志成服务的对象是一位矮胖的中年妇女，眼睛很小，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倒也遮住了几分遗憾。虽然女人全身上下被一层厚厚的脂肪层包裹着，但是肤白肉嫩，显然平时很注重美颜养容。

　　女人很是健谈，一进来就和同伴儿聊着各种话题，直到被这一伙人打断。再次躺上了按摩床，健谈的女人又把话题扯到了刚才这件事上，她问刘志成：“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伙人好凶啊！”

　　刘志成叹了一口气，把下午的经过又描述了一遍，最后说到：“我现在给您用的手法，就是和下午那个老太太一样，您看有毛病吗？根本就没毛病！有毛病的倒是老太太，她本身有其它基础疾病，恰巧发病了，她的家人就找个借口来碰瓷。”

　　女人同情地说道：“现在的社会风气不正，碰瓷简直成了快速致富的法宝。我代理的一个案子和你这性质相似，有个老头过人行道的时候，一脚踏空，摔得头破血流，胳膊也粉碎性骨折。我的当事人正好驾车路过，他好心停车把老头扶了起来，结果却被赶来的家属诬陷成肇事者，提出了巨额赔偿。”

　　刘志成好奇地问道：“您是律师吗？”

　　正在另一张按摩床上的女伴抢先答道：“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周律师，擅长打民事官司。你们以后有什么麻烦，也可以找她来帮助解决。”

　　律师是个金领职业，工作性质就是帮助客户解决各种涉及法律的问题。无论是打官司或者不打官司，只要和法律沾边，他们就能寻觅到盈利点。但是客源却是一个大难题，如果脸上刺着“律师”两个字，那肯定顾客盈门，但毕竟没有律师敢这么不要脸，所以也只能随时随地靠自己或者靠朋友来推销自己了。

　　肥牛此时正埋着头干活，嘴上不言语，心里却想：“律师是最见不得太平的人了，她肯定希望我们打官司，借机赚一笔律师费。哼，这娘们鬼的很,走的时候肯定会把联系方式留下来。”

　　刘志成倒没多想，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原来您真的是律师啊！您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呢？”

　　周律师很爽快，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好吧，我帮你分析一下。根据刚才这些人的话判断，老太太的确住院了，这是结果，已经成为确凿的事实。现在就需要找到前面那个‘因’，找到原因，才能分清责任。但是老太太的发病，从时间上来看和你的按摩存在着关联性，所以这一点对你也很不利，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无错三分责’，所以无论是私了还是公了，你都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但是这还得等到老太太出院之后，根据所有的费用以及是否有后遗症来确定最终的赔偿金额。当然了，赔多赔少，里面还有个谈判的技巧问题。”

　　肥牛听了，心里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暗忖道：“谈判？谁来谈判呢？肯定是你想揽下这活儿，律师果然都是人精，这简直就是融合式分析，说着说着也就把自己融合进去了，又给自己打开了一扇赚钱的窗户。”

　　刘志成心里装着石头，也就没有像肥牛想的那么多，他继续追问道：“周律师，您再帮我分析分析，私了和公了都有什么不同之处？”

　　周律师接着道：“私了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友好协商，你们双方达成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另一种是谈不拢，对方以非常手段干扰你们的正常经营。说白了就是过来闹，让你们做不成生意，直到你们服软为止，我看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这种可能性很大。公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到监管部门投诉或者到法院起诉。依我看，盲人按摩这个行业目前监管单位不明确，工商局和卫生局都管不了，所以达不成协议，对方很可能直接去法院告你们。我刚才说了，无错三分责，因为第一事发现场就在你们的按摩店，所以上了法庭，不管你有错没错，都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那边的肥牛已经结束了按摩，女客人正坐在床上整理着衣服。刘志成听完了周律师的话，陷入了沉思，手掌机械地在女人身体上按揉着，不知不觉使上了全身的力气，疼得周律师呲牙咧嘴，连忙告饶道：“哎呦，好了，好了，师傅您别按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结束了按摩，刘志成陪同两位女顾客到前厅埋单结账，杨军等人正在接待厅里讨论刚才的事情。刘志成随即把周律师的身份向杨军做了介绍，杨军连声说幸会幸会。周律师也正如肥牛所料，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张精致的名片，递给了杨军：“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就住在莱茵河畔的一期。”

　　杨军接过了名片，小心地放到了收银台下面的抽屉里。心里有些担忧，于是又咨询道：“我要是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是不是就真的来起诉我？”

　　杨军从来没有跟法院打过交道，现在猛然间就有可能成了被告，心中不免一阵惶恐。

　　周律师道：“起不起诉，这就要看你们协商的结果了。如果差距太大，对方完全有可能选择起诉。我看他们今天来了五六个人，里面岁数最大的像个明白人，明天他们如果再来，很可能先选择报警，除了是给你们增加心理压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固定证据，留下出警记录，好作为法庭诉讼的证据。”

　　送走了客人，刘志成对愁眉不展的杨军说道：“军子，你别上火，这件事因我而起，你就甭管了，我来处理这件事。”

　　杨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又斩钉截铁道：“看你说哪去了！按摩店是我开的，出了事本当就是我来负责，你倒是别管这件事了，安心做好你的工作吧！”

　　说起来也怪，晚上按摩店被人闹了一下，生意立刻冷淡下来，竟然再没有客人上门。杨军也无心营业，索性提前打烊了。

　　卧室墙上的语音钟报完二十三点，便闭上嘴巴休息去了。杨军和徐晓慧躺在床上谈论着即将到来的麻烦。

　　徐晓慧问：“你想怎么解决？”

　　杨军答：“唉！拿钱摆平呗，速战速决，不能拖下去，事情闹大了，谁还敢来我们店里按摩呢！”

　　“那你准备掏出多少钱？”

　　“最多两万块钱，你看怎么样？”

　　徐晓慧沉默了，这两万块钱，是他们刨去人员工资、房屋贷款以及其他支出等所剩下来的一个半月的利润，是夫妻二人靠一滴滴的汗水，靠扭曲的大拇指换回来的辛苦钱，说没就没了，怎么能不心疼呢！想到这里，徐晓慧禁不住用手抹了一把眼泪。但是这两万元钱，即便自己看来是一笔不菲的巨款，却也不知道对方能否接受，也不知道对方的狮子口倒底有多大。如果老太太最后得了个半身不遂，那自己以后就得像亲妈一样供着她了。

　　正想着，旁边的杨军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这家伙心真大，居然能睡得这么安稳。想罢，徐晓慧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杨军，也睡了过去。

　　其实杨军哪有心思睡觉，他怕妻子担心，于是装作没有事的样子睡觉了，等估摸着妻子已经睡着了，这才停止了鼾声，双手枕在脑下，开始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这起医疗纠纷，是他从业多年来遇到的最大的麻烦。以前发生的事情，诸如房东刁难、假胸风波甚至春节期间发生的盗窃案，当时自己还抱怨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些个乱事，但是现在看来，那些都不叫事儿，都属于小儿科，今天这事，才算是一道难过的关。想到这里，杨军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自己的手被一只软软的、热乎乎的小手握住了。原来，徐晓慧压根儿也没睡。

　　第二天早晨，杨军夫妻起的很晚，他俩走出卧室的时候，肥牛和李银松正在宋玉梅的指挥下收拾着房间卫生，做着营业前的准备。

　　杨军没有听到刘志成的声音，便问宋玉梅：“刘师傅呢？怎么刘师傅没来吗？”

　　宋玉梅一头雾水：“是啊，我也奇怪，今早没见他打拳练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呢？”

　　接着她又朝着杜福成喊道：“肥牛，你知不知道刘志成去哪了？”

　　肥牛也是一脸的迷茫：“啊，他没有来啊？我早晨醒的时候就发现他不在宿舍，还以为他早早就来上班了呢！”

　　刘志成失踪了，杨军的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些不好的想法：“难道这个怪人是害怕承担责任，跑路了吗？可是我已经表明了态度，告诉他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为什么还要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