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荷是真白,像白玉一样莹白无暇,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像春风拂起的粼粼水波。而水桃的相貌就很愧对她的美名,她左边大半个脸上有一巴掌大小的红色胎记,与白皙的右脸渭泾分明。
她们都是游鸦族族长犀角的女儿。
月泽摸了摸胸前的骨哨,不知母亲所说的任何诉求包不包括迎娶犀角的女儿。
时值盛夏,翡翠海绿的滴油。牧民的生活很简单,每日主要工作就是牧放牛羊,犀角共有牛、羊、骆驼三千头,分布在二十个牧场中,月泽负责其中一百头,白荷时常来帮忙,清晨他俩一起给奶牛挤奶,清扫粪便,待到下午二人躺卧在草地上,一起看空中的云卷云舒,常常是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有一次醒来,他发现白荷不知何时跑到了他怀里,看着她羞红的脸,月泽忍不住吻了她,打那之后,他每天就像掉进蜜罐里一样,偶尔想起城主之任,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一晃两年而过,月泽满十八了,按照最初与犀角的约定,这两年为他做工的工价就算作迎娶白荷的聘礼。当年七月七日,白荷十七岁生日那天将是他们成婚的好日子,二人时常趴在草丛中掰着手指头期盼着这日到来。终于熬到了成婚之日,牧民的热情将他灌醉,夜半,婚帐内的烛火已熄,他摇晃着身子摸黑爬上了婚床,他看不清白荷的脸,只朦胧记得她的皮肤像牛奶一样顺滑。
翌日一早,月泽醒来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白荷不见踪影,床上的水桃在掩面哭涕,他宝贵的种子竟然播撒在如此丑陋的一片土地上…一时间五雷齐轰顶,他跌坐在地,蓦然又发出一声冷笑,报应来的真快,当年他将母亲的多寐安神丸掺在哥哥的酒里,又装扮成哥哥的样子,骗过了父亲的眼目,以血在城主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现在他稍稍能体会哥哥被愚弄的心情了…
犀角在自己的主帐里美滋滋的吃着手撕羊肉,喝着马奶酒,面对月泽的质问,他只风淡云轻地一笑道:“按照我们这儿的风俗,没有大的不出嫁,先嫁小的。你放心,等过了七日,我再把白荷给你。”
“我答应过白荷,这辈子只娶她一人为妻!”月泽攥紧双拳竭力压抑着体内的怒火,他又不是收破烂的!
犀角哈哈一笑,露出满嘴黄牙,“你这是要退货啊!”
他用油腻腻的手将剔羊骨的小刀掷到他面前,“那倒不如直接杀了水桃,你若休了她,她一二手货,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月泽呆立如鹅,面对眼前这个无赖该怎么办,就像拳打棉花,有劲使不出。
白荷趴在自己的大帐里蒙头大哭,昨晚她本该是最幸福的人,却被父亲亲手扼杀,还没等她为自己破损的爱情流下两桶眼泪,小婢女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焦急喊道:“不好了,二小姐!大小姐悬梁自劲了!”
白荷一惊之下暂且忘却所有不快,她快速起身往外冲,脚下一不留神踢倒一个圆墩,她单脚跳着顾不得疼痛,飞奔至水桃的大帐,一群婢女正围着她,姐姐半倚着雕花床头,脖颈上的红印触目惊心。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白荷瞬间泪奔,都怪父亲。
水桃转眸望向她,未语泪先流,她挥挥手驱散众人,白荷与她两手交握,只是垂泪,不知该说什么好。
二人对泣了片刻,水桃方开口哭诉道:“父亲使诈陷我于不义,就因为我长的丑就不配活着吗!”
白荷去质问父亲时,他毫不客气地说:“你姐姐那么丑,肯定是嫁不掉的,我总不能砸手里吧!白荷啊!你要体谅父亲的难处啊!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再者,月泽娶别人给你气受,倒不如娶你姐呢!”
父亲是不通情理的,除非帮他换个脑袋,就是换成榆木脑袋也比现在强。
在游鸦族,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父亲总共娶了四房老婆,姐姐水桃是大老婆生的,她是四老婆生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
月泽与水桃成亲满七日后,犀角又为他举办了一场婚礼,而迎娶白荷的代价是他要再为犀角做工七年。两个女儿将捆住他九年,可为了白荷,月泽看这九年如同九日。
除了成婚那一夜,月泽再未踏足水桃的大帐,他害怕她为自己产下丑陋的后代,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水桃月事推迟,医士一把把出个喜脉来。
月泽苦丧着脸求犀角派人前往铜蛇堡取命名石,犀角却眨巴着核桃眼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何必如此麻烦,让我的渡鸦飞一趟就是了。”
月泽只好写了信绑在鸦腿上带了去。
水桃生了个儿子,命名石赐名为赤风,月泽仔细检查了孩子的相貌、身材,确定并无瑕疵这才放下心来,相对于他的冷淡,白荷倒是对孩子喜欢的紧。
这日,水桃亲手做了白荷爱吃的茉莉花饼,派婢女小彩霞送了去。白荷刚喝了一大碗丹参汤,嘴里净是苦味,甜甜的花饼来的正是时候。
“姐姐的身体刚好些,你平日在她身边多劝着点,不要让她太过操劳。”
小彩霞轻叹了一口气,道:“大小姐身上的病倒是好说,可心里的病就难办了!”
“此话怎讲?”
“都是些婢子在背后嚼舌头,说一些大小姐被姑爷嫌弃之类的话,大小姐全存在了心里,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一看,思量思量,思量多了就开始以泪洗面,再好的一个大活人也抗不了这样反复折磨啊!”
傍晚,月泽牧放回来后,白荷忍着万针穿心之痛拼命把他往水桃大帐里推。
“阿荷,你不要这么残忍,守着你姐睡觉,我会做噩梦的!”月泽连连讨饶。
“不准你这么说我姐!”白荷咬牙坚持,最终赢得了胜利。
入夜,月泽灌了自己两坛马奶酒,壮了壮胆子才进了水桃的大帐。
水桃看起来很是意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月泽将婢女全部遣散后,说了一句:“我打地铺。”
水桃闻言一愣,随即一股羞辱感涌遍全身。
她默默点起玫瑰香薰,这是随船从西域而来的洋货,当时她问卖货的老妪,这香薰跟普通蜡烛有什么区别,老妪古怪一笑道:“当然有区别,它不仅闻起来香甜,更能使人睡的香甜。”说完还朝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睛,当时她只有十四岁,还不黯人情世事,即便现在,她仍然认为这不过是雕刻着蝴蝶花朵带着香味的普通红烛而已。
今晚就拜托它赐给我一个香甜的梦吧!水桃合衣躺在床上慢慢阖起双眸进入梦乡。在梦中她变成一个美丽的少女,她拥有和白荷一样白皙地皮肤,水波灵动的眼睛,还有一个体贴入微的丈夫,他给予她爱情的芬香,甜蜜的亲 吻…水桃浑身开始燥热起来,她循着水声找到一汪清泉,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剥了个精光跳了进去,凉意瞬间浸透全身,连骨头都变得酥软起来,水中的小鱼亲 吻着她的脚,轻轻啃噬着她如蜜桃一般挺立的双乳,此刻她不再是丑陋的牧女,她化身水中精灵,与水渐渐融为一体…
那一夜,水桃又怀了孕,又给月泽生了个儿子,被命名石赐名为北鹿,以兽为名,月泽为此连连摇头,赤风,北鹿,一代不如一代。
多亏了丹参汤,三年后白荷为月泽诞下一女被赐名为蔷薇,以草木为名,月泽对着爱女频频叹息,父亲曾说,命运石所赐之名往往揭示了人一生的命运,若是当初哥哥被赐名为北鹿,想必父亲早就双手将城主之冠戴在他头上了。
丹参汤着实没白喝,白荷生下蔷薇的第二年又生了一子,被赐名为知星,月泽终于畅怀,他大摆了七天宴席庆祝草原上冉冉升起的这颗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