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挺怕的!”杨月拍拍心口,撅了下嘴巴。“那也没办法啊,他可能就认识我。”
“真要有事,后悔死我了!他在书馆看见过我们在一起,回去问你是不是我女朋友。”陈林夹了一块排骨送到杨月碗里,认真叮嘱,“以后多找几个人一起回家。”
“嗯!”杨月嚼着排骨,心里甜甜的。
两个人开开心心吃过饭向外走,陈林小心翼翼地问:“以后放学我等你一起吃饭?”
杨月冷不防他提出这样的要求,犹豫一下还是拒绝了:“以后好吧?”看到陈林失望的眼神,杨月连忙补了一句,“这样也天天在一起啊!要是我想吃好的了就告诉你!”可不,天天在一个班级上课!
失望一闪而过,陈林多少能猜到杨月的心思——她不想他成为她的长期饭票,确实他的条件并不富裕。
听到下雨声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的闭馆时间。杨月忙整理了书本,匆匆离开自习室,在二楼楼梯的台阶上,急切的杨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林正在大厅的报刊栏前看报纸,他倒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把蓝色的伞,他的视线停在报纸上,大半个身子露在报刊栏一侧。几乎在杨月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也转了过来,那双眼睛含着浅浅的笑,很安详地等待着她的靠近。杨月不由得微笑了一下,轻快地下了楼。
“你怎么来了?”杨月不自觉流露出幸福的语气。
陈林把手中的伞递给他,转过身,地上还有一把撑开的伞,雨水顺着伞面在大厅米黄色的地砖上积了一地。“我不来,你怎么回去?”杨月调皮地笑了:“等着天晴呗!”
“要是天不晴呢?”
杨月把伞撑开,笑着跑进雨中。
暗夜里,有一个快乐的声音由一滴雨传给另一滴雨:等你!等你!滴滴清脆,粒粒清晰。
陈林仿佛听到很多雨珠在伞上欢快地跳跃,愉快地叫着:等你!等你!他很快赶上了杨月,两个人撑着伞静静地走在被雨淋湿的漆黑的夜里,深一脚是雨,浅一脚是雨,有一种隐秘的力量冲破了杨月心中固守已久的堤坝。
九月的夜黑的比较早,风也带着微微的凉意,烤肉店前的遮阳伞下生意还算红火,八张桌坐满了六张。杨月第一次吃烤肉串儿,和心爱的朋友在一起,置身一片明亮的灯光中,羊肉和各种料在碳火上熏烤后的浓香以一种别样的味道引诱着她。
林东平很高兴的开了一瓶啤酒:“今天我妈允许我喝点儿。”
“生日特权吗?”杨月邀陈林向林东平举起杯,“生日快乐!”
“谢谢!”林东平豪爽的喝了一大口,又一口撸了半个羊肉串。
“东平,你不和同学一起过生日吗?”杨月知道他这个年龄会有很多同龄的好友。
林东平瞅着陈林咧嘴笑了:“中午就和同学吃完了。得帮陈教头约月姐呀!”
陈林和杨月的脸就都红了。杨月平时很少见到林东平,现在见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你上次和我们一起爬山,为什么叫方攸‘月姐’呀?
陈林不由自主的笑了:“他那时候不认识你呀!”
林东平抢着说:“我当时看陈教头和她走一起,以为她就是你呢!”
杨月不觉好笑,又觉得哪里不对,想想才明白:“你那个时候怎么知道我的?”
林东平瞪大了一双黑眼睛,露出一脸惊奇:“你们大一不就好了吗?”
杨月也瞪大了一双黑眼睛,一脸惊奇:“谁说的?”
陈林忙着把服务员新上的烤肠递给林东平:“快吃快吃,别凉了!”然后又递了一串儿给杨月,换了个话题:“东平,林教授上次说的文件说没说咱们学校什么时候执行?”
“他说,国家一月份颁布的文件,全国高校彻底实施怎么也要两三年吧。那个时候你们已经毕业了,不过就是现在你们也可以自主择业啊。”林东平很不以为然的灌了一大口啤酒。
杨月看陈林似有意避开“月姐”的话题,本就不想再纠缠,这下更没心思追问了:“什么文件?”
“林教授说,今年1月份国家下了份大学生不分配工作的文件。”陈林因为事先听说了消息,并不觉得奇怪。
“那毕业了怎么办呢?”
“现在是双向选择,自主择业。”陈林静静地说。
“自己找工作多好啊,想干什么干什么。”林东平有点儿不理解两个人的沉默。
陈林举起了杯子,振奋着精神:“东平,努力考个好大学,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
“有你护航,我就计算机了。”
林东平意气风发的样子让杨月特别感慨——四五岁的差距怎么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呢?
“对了,我爸让我问你:他们办公室的电脑坏了,你明天有没有时间去修一下。”
陈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午吧,上午赶份作业。”
“我跟老爸说说,不能老白用你啊!给你申请点辛苦费。”
“说什么呢?正好我练手了。”陈林忙阻止。
因为是林东平的生日,两个人并没有继续工作分配的话题。
饭结束的比较早,陈林要送林东平回家,林东平挥着手:“就隔一条道儿哇!我就喝了两杯,还能走丢了?”突然凑近陈林的耳朵,“请月姐看电影啊!”然后在微风中倒着身子边跑边喊,“你们夜晚愉快呀!”
陈林和杨月向快乐的小伙子挥挥手,看着他跑远才从东角门儿进校园。月色如水,风过处,地上是斑驳的月光、树影,林间是树叶的“沙沙”声。
“去看电影吧?”
杨月却惦记着大学生分配的事儿:“就在这儿坐会儿吧。”她在一个石墩上坐下,陈林也在石桌对面的石墩子上坐下。
“风有点凉,你冷不冷?”
杨月摇摇头:“不冷。你说,真要不分配工作了怎么办呢?”
“你不要担心,有人才市场呢,那儿有各种信息——单位招聘,人员求职。”
“可是我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杨月很茫然地看着陈林。
陈林真的很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但是他知道她很敏感,就很安静地坐着:“你会写文章,也有学历。”他知道这些话也是在解答自己的困惑。“而且我们明年毕业,政策不会执行那么快,国家还给分配呢。”
杨月又想想,低低的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分到什么单位?这几年我们那儿单位都不缺人。要是分到不好的单位,还不如自已找工作呢。”
“那大概得先辞职,嗯,现在好像哪儿的单位都不缺人。”
“我们农场很多单位都卖给私人了,没有单位了,人往哪儿分?”
“所以国家才让自己找工作吧,都分不下去了。不过就是卖给私人也是企业,一样要用人,就是要自己去找。可能要找很多家,才会找到双方都满意的单位。”陈林非常理解杨月的担心与茫然,那也是面临毕业的他的担心与茫然。
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毕业以后他们怎么办,但他们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忽略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