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花钱消灾

　　两人来到了住院部楼下，范老太对刘志成道：“小刘，你就别上去了，被人认出来不好，我先上去帮你核实一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范老太说完便接过刘志成手中的大袋子，径直去了五楼神经内科住院部。

　　刚一出电梯，恰巧就看到那个老太太正在走廊里遛弯儿。范老太和她打了一个照面，装着随意的样子问道：“老姊妹，这么早就出来活动啊！是不是今天就要出院了呢？”

　　“待不住啊！我想早点出院，可家里人不让，非让我多住几天，说是要好好调理一下。”

　　“哎呦，我看您这身体倍儿棒，怎么就住院了呢？”

　　“嘿，我这是脑梗前兆，不过没大毛病，是毛细血管堵塞，输了一天液，现在基本没有问题了。”

　　“这脑梗呀，也就得及时发现及时治疗，治晚了就会留下后遗症。您这第一时间就能赶到医院治疗，懂的可比我们一般人多呀。”

　　“哪里呢！我这是碰巧了，先是颈椎炎发病，做了一次盲人按摩，接着就头痛脚麻不会走路，到了医院才查出这个毛病。”

　　此时的刘志成，正焦急不安地在医院的花坛旁踱着步，突然手机铃响了，他急忙抓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范老太兴奋的声音：“小刘啊，果真是她！九点钟医生要来查房，医生交接班的时候会介绍病情，这是个好机会，我让儿子偷偷拍个视频再发给你，你就放心回去吧，等我好消息。”

　　刘志成回到按摩店的时候恰好也是九点，这时候按摩店还没有来客人。第一个看到刘志成的是宋玉梅，她小声嗔怪道：“去哪了呢？也不打个招呼。”

　　刘志成神秘一笑：“到北都大三院去了，今天当了一回侦探。”

　　按摩店里另外几个人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于是纷纷上前把刘志成围住，嚷着让他把事情讲清楚。刘志成便眉飞色舞地把去医院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但是却把认识范老太的经过省略了，只说是医院里的一个熟人。听完了刘志成的叙述，大家都很高兴，仿佛突然从天空掉下一把尚方宝剑，有了这把宝剑护身，可以除妖斩魔，也可以驱鬼辟邪，从此再也不怕那些牛鬼蛇神来碰瓷了。

　　这一上午过得很平静，老太太家属没有过来，但是医院那面的视频也没有传过来。刘志成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下，生怕自己漏掉了范老太的信息。到了中午，刘志成终于忍不住了，他来到店外的杨树下，偷偷地拨通了范老太的电话。

　　此时范老太太正和儿子怄着气。早晨她刚给刘志成通完电话，儿子洗漱完毕从卫生间里走出，见母亲神经兮兮的样子，便问：“妈，您这是给谁打电话呢？”

　　范老太连忙把儿子拖到阳台，一番叙述之后，儿子双眉锁成了一团：“妈，这事咱不能管！这属于医疗纠纷，咱们都是局外人，可不能掺合进去。”

　　范老太连忙解释道：“那个小刘人可好了，眼睛又有残疾，咱们帮他，这做的可是善事啊！”

　　儿子坚决地说道：“妈，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两方的纠纷，仅靠一面之词是无法判断出是非曲折的。搞不好，他们双方还要把官司打到法庭上，我们这么做，有可能是违法犯罪，说不准也把我们牵扯进去，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记住了，这事咱们千万不能管！”

　　有了儿子的强烈反对，范老太也只能作罢。儿子走后，范老太心里上火，承诺的事情无法兑现，让她感到很对不起刘志成，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向他解释。正在心神不定的时候，刘志成的电话恰巧打了过来，范老太把手机拿在手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见到老伴这副模样，躺在病床上的老头发话了：“是不是那个按摩师？该接还得接，别让人家总抱着希望。”

　　老伴的话，让范老太下了决心，她刚想接通电话，手机的铃声却中断了。

　　按摩店外的草地上，刘志成焦急地来回踱着方步，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这让刘志成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感到事情恐怕要生变。其实，这事并不简单，也非小事，自己反倒是过早宽心盲目乐观了，一个关乎到很多人利益的事情，怎么能靠一次地铁偶遇的老太太就能轻松化解的了呢？正在胡思乱想间，范老太的电话回拨过来了，电话里，范老太声音有些结巴：“小，小刘啊，阿姨这边出了些事情，答应你的事做不了了，你还得自己想办法，抱，抱歉啊。”

　　刘志成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了店里，他带回来的消息，让按摩店里一干手持尚方宝剑的武士们顿时泄了气，变成了一个个霜打过的蔫茄子。杨军长叹了一口气：“唉！听天由命吧，爱怎怎地！”

　　下午两点多，就像教科书那般精确，老太太的家属又来了。这次又多了两个剃着光头的男子，仍旧是平头男先发话：“杨老板，想好没有？这医疗费你们是准备承担多少呢？”

　　杨军回答道：“大妈的病因确诊了吗？她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

　　平头男道：“是脑梗，这个没错，早就和你说了。”

　　杨军有些气短：“那你们到底有什么想法？不妨都说出来吧。”

　　平头男撇了一下嘴，道：“杨老板爽快，我们也是实在人，那我就把我们的要求说出来，第一，我姐是有医保的，这次走医保，可以给你们省下一大半的医疗费，不过，医保只能报销75%，剩下的费用你们要承担。第二，我姐出院后，一定会落下个后遗症，你们要承担后续的治疗费用、康复费用以及护理费用等。第三，希望我们今天双方能签一个协议，同时拿走首期的住院押金。”

　　杨军心里充满了愤怒，老太太病情并不严重，这是典型的小病大养。医院为了经济效益，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意外帮了家属的忙，成为他们碰瓷敲诈的帮凶。按照周律师的分析，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也并非是想拿到住院押金，首要目的还是要先签个协议，掌握日后起诉的主动权。如果协商不成，他们就可能报警，这样也可以用警方的出警记录作为呈堂证据。唉，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他们天天闹，生意没法做不说，自己的声誉也会一落万丈。就算打赢了官司自己没有损失，那自己也是元气大伤，按摩店能不能开下去还是个问题，这件事还是速战速决吧。

　　想到此，杨军咬了咬牙，对平头男道：“别那么麻烦，咱们今天就一次把这事了结了，您开个价，我保证不讨价还价。如果我能接受，今天就把钱给您，如果我接受不了，咱们也不再废话，你们就爱到哪告去到哪告吧，我会奉陪到底。”

　　平头男没想到杨军这么直接，他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外甥女。那女子也是感到十分意外，她朝着门外努了努嘴，于是二人便到门外商量去了。

　　包括徐晓慧在内，所有的员工都感到惊讶，本来大家都做好了与来敌大干一架的思想准备，没想到关键时刻，老板杨军居然向敌人举起了白旗，第一个放弃了抵抗。

　　徐晓慧心里一阵酸痛，她倒也理解老公的苦衷，做生意太难了，尤其是服务性行业，经常会碰到各种牛鬼蛇神来找事，看来这一次只能花钱消灾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平头男领着外甥女又回到了按摩店。平头男试探地对杨军道：“这次住院的预算是八万元，我们个人大约承担两三万元，再加上护理费，误工费，还有以后出院发生的…”

　　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就被杨军截断了，他硬邦邦地说道：“您就甭给我一笔笔算账了，就直接给我说个数吧！行就行，不行你们就走人，我在法庭上等你们！”

　　平头男顿了一下，嘴里蹦出两个字：“六万。”

　　“四万，只有四万元！多一分钱也没有，行的话你们就留下来数钱，不行的话，你们爱咋办就咋办。”杨军并没有像刚才说的那样保证不还价，而是直接给他砍去了三分之一。杨军这是故意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本来嘛，碰瓷的人就没有道德可言，又何必和他们谈诚信呢。

　　平头男面部略过一丝笑容，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那好吧，杨老板也是个痛快人，四万就四万吧！剩下发生的费用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咱们现在就办手续吧，钱怎么付呢？”

　　杨军道：“银行转账，你把卡号告诉我。不过你先写一个声明，就说收到钱后，老太太无论再发生什么情况，与本店概无关系。”

　　徐晓慧没有听下去，她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两行热泪从她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咸咸的，涩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