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暴雨过后

　　心爱的西施壶摔碎了，杨军的心里一阵难受，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救人要紧，也不知道杜福成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军冲到门口，刚一打开房门，雨水便裹挟着冷风朝他迎面扑来，杨军打了一个寒战，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外面是什么情况，自己并不清楚，千万不能贸然行事。

　　想到这里，杨军不再敢朝外迈步，而是大声喊起来：“老杜，老杜，你怎么啦？”

　　杜福成带着哭腔喊道：“妈呀，不得了啦，地塌了，我掉进地底下了。”

　　眼睛看不见，杨军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唯有求人，他大声对杜福成喊道：“你坚持一下，我现在马上喊人来救你！”

　　杨军说完便掏出手机，拨通了宋玉梅的电话，刚放下电话，徐晓慧听到喊声也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她焦急地问：“怎么啦？肥牛出什么事了？”

　　还没待杨军回答，杜福成的声音又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而且是带着明显的哭腔：“快来救救我，我快要被活埋了！妈呀，我要死了啊。”

　　杜福成喊着喊着，居然真的哭了起来。他这么一哭，杨军和徐晓慧就更慌了，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原地跺脚干着急。

　　宋玉梅接到杨军的电话时，正在隔壁单元上行的电梯里。她迅速按了一下一层的数字键，然后对刘志成和李银松说道：“快回去，杨军说肥牛在门口出事了。”

　　三个人中，宋玉梅的视力最好，跑得也最快。她用钥匙打开了按摩店的房门，然后穿过按摩室，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大门口，见杨军和徐晓慧挤在门口，两手一扒，就把两人推到了两旁，自己则一头冲了出去。

　　刚跑到草坪上，宋玉梅的双腿便立刻收拢住了，她站在原地，看着眼皮下的杜福成，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长气。过了两三秒钟，宋玉梅望着又是手舞足蹈又是哭爹喊娘的杜福成，没好气地说道：“别喊了！丢死人了，你赶紧给我站起来！”

　　听到宋玉梅风轻云淡的声音，杜福成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他抹了抹脸上的泥水，然后双手撑地坐了起来。杜福成以为自己坠入了深坑里，于是把双手举过头顶，想扶着坑壁站起来，结果什么也没摸到，最后双手又落在身旁的草坪上。杜福成心中疑惑，又四处摸了摸，感觉到自己的确躺在一个坑里，但是坑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即使平躺在坑里，自己圆润的肚子还是露在地平线上。

　　杜福成终于站了起来，宋玉梅踮着脚尖上前把他拉回到了按摩店里。杜福成这时便有了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他一边脱下湿漉漉的T恤衫，一边心有余悸地解释道：“我靠，我都快吓尿了！我出去之后，刚踩到第三个方砖上，突然地面就塌陷了，我一下子就摔倒了，雨水和泥土都灌到我身上，我还以为要快被活埋了。”

　　说完了，觉得不够严重，担心被人笑话，又补充道：“那真是突然间就陷下去了，一下子把我摔懵了，我还以为这坑至少有一层楼高呢。”

　　宋玉梅在旁边解释道：“咱们门口那块草坪塌陷了，面积有咱们这半间屋子大，不过也不太深，最深的地方有30厘米吧。”

　　见杜福成无恙，杨军松了一口气，他对宋玉梅道：“你们把老杜送回宿舍收拾一下吧，最好再给他煮点姜汤喝，千万别感冒了。我现在给物业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看一下。”

　　北都正值汛期，全市上下都已进入了战备状态。北都市防汛指挥部要求全市各级企事业单位实行防汛工作一把手责任制，规定每个单位夜间必须有主要领导亲自值班，以便及时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正方物业公司今晚值班的领导就是新上任不久的总经理陈世满。

　　自打半年前那起马家清真饭店强拆事件发生以来，表现优异的陈世满便进入了黄文利的视野中。在那次行动中，陈世满做事果断，沉着冷静，而且思维缜密，身手不凡。不仅如此，他在看守所里呆了二十多天，吃了不少苦头，出来之后，他既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居功自傲，而是踏踏实实收拾起了大哥李山留下的烂摊子。

      由于在那场打斗中，陈世满表现神勇，让他在物业保安队伍中竖起了微信，很快就赢得了保安们的拥戴。这一切黄文利尽收眼底，他对陈世满的能力很满意，于是便有了让他接任物业公司掌门人的想法。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在上半年的物业公司总结大会上，黄文利当场宣布自己不再兼任物业公司总经理一职，而是任命陈世满为新的总经理，决定从即日起生效。

　　黄文利的任命引起了会场的骚动，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有人是赞赏，有人是不满，也有人是怀疑。这也难怪，这个新任总经理今年还不到27岁，年轻并不等于有为，能不能带好这支百人队伍还是个问号。

　　陈世满眼睛扫了一遍台下人群，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哼，让你们嫉妒，让你们羡慕，让你们恨！不服怎么着？以后还不得乖乖地听我的！不过今后我一定要把公司做好，让你们知道小爷也不是白给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火种还没有准备好，水火难容的大雨倒先来了。一连七个晚上，陈世满都留在公司里值班。接到业主门前草地塌陷的电话，他立刻带着一个物业员工来到了现场。

　　大雨滂沱，雨水浇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陈世满勉强查看了一下现场，见实在难以排查原因，便让人拿来一捆警戒绳，把坑周边十米内的草坪统统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靠近。最后他又反复叮嘱杨军，千万不要走阳台门，也不要靠近草坪，避免再次发生意外，等明天雨停了物业再来人处理。

　　陈世满回到了办公室，还没有进屋，就听见自己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不停的响着。因为雨太大担心手机被淋湿，出去时就没有拿手机。陈世满一个箭步冲过去，也不看号码，直接就接通了电话：“喂，亲爱的，我回来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嗔怒：“怎么才接电话？我都一连打了快十分钟了！说，干什么坏事去了？”

　　陈世满嬉皮笑脸道：“我还能干什么坏事呢！有你这时刻查岗，想干点坏事也没时间啊。”

　　对方没有吭声，陈世满猜想女孩正用眼白瞄着自己，于是又连忙解释道：‘晚上小区里还真出事了，二期有块地面突然塌陷，正好有个盲人掉了进去。我刚才出现场去了，雨太大了，只能明天再去处理。”

　　女孩道：“明天可是星期六，咱们早就说好了，周六一起吃火锅看电影，不会又泡汤了吧？”

　　陈世满略一迟疑，用征求的口吻道：“小芸，你看我刚上任，又赶上汛期，确实离不开呀，要不咱们还是再等一周？”

　　女孩貌似很善解人意：“那好吧，还是以工作为主，等你忙完了这段日子我们再去。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今天你们黄老板又给我打电话了，约我出去吃饭。”

　　陈世满紧张地问道：“你答应了吗？”

　　对方“扑哧”一声笑了：“傻瓜，我若答应了，现在还能和你通电话吗？”

　　女孩名字叫做高芸，是陈世满新交的女朋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春节前黄文利为陈世满举行的迎新宴上，那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那次酒宴结束之后，陈世满对这个肤白貌美、笑意嫣然的女大学生产生了爱慕之意，于是找借口又去了几次饭店，使用的一些小伎俩，终于把这妹子聊到了手。后来他又听说，黄文利也通过饭店老板要到了高芸的联系方式，也时不时邀请高芸吃饭，但都被她巧妙地拒绝了。

　　和高芸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直到对方催促他早点休息，陈世满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早晨醒来，陈世满没有立即起床，而是躺在行军床上玩起了手机。他打开北都本地新闻频道，这才知道北都昨天的雨到底有多大。

　　这场大雨是建国六十五年来北都地区下的最大一场雨，最高雨量达235毫米，发生在大广区。这次降雨造成北都近10万人受灾，死亡三人，其中两人是夫妻俩，女方因为电线落入水中而触电，男方盲目去救老婆，结果也触电了，夫妻双双身亡。

       至于第三个人，死得就更离奇了。这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当时驾驶的是一辆现代SUV越野车，傍晚时分，他行驶到大广区一座桥下的时候，虽见桥下有积水，很多车辆纷纷在此掉头，但自恃爱车越野性能好，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他没想到的是这处路面是一个下沉式设计，最深处与路面有近10米多的落差，现代SUV很快像潜水艇一样沉入了水底。司机的妻子、母亲和儿子正在家里等他回来吃晚饭，妻子突然接到丈夫的电话，说自己沉入了水底，快来救命。妻子抓起一把锤子就慌慌张张往外冲，三岁的儿子很奇怪，问妈妈你要干什么去呢？妈妈说我要去救爸爸，儿子觉得很好玩，这有点儿像童话里面的故事。

       然而，他在看到爸爸的时候，爸爸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据法医尸检报告显示，男子死于缺氧窒息，但是头盖骨骨折。据分析，车辆沉入水底的时候，外部水的压力非常大，车门无法打开，一时又找不到尖锐之物敲碎车窗，绝望之际，男子便用头猛撞击玻璃，直至头骨破碎也无济于事。

　　新闻让陈世满看得头皮发麻，想到盲人按摩店门前的那块塌陷之地和掉进坑里的盲人，他有了一丝后怕，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于是迅速穿上衣服，飞一般地向盲人按摩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