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第一人民医院。
刚下楼的时候,冤家路窄,楚萧潇遇到了曾德彬,往日衣冠楚楚的风流公子,见了她,连滚带爬地钻到了一间空办公室的候诊椅下。
楚萧潇:“……”
她这么吓人?
只见曾德彬缩在椅子下面,瑟瑟发抖地抱着身子,嘴里嘀嘀咕咕:“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楚萧潇蹲下。
缩得更厉害了:“别过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了!”说完,他突然发狂,从候诊椅子里爬出来,疯疯癫癫跑出去,朝着一旁的医用推车猛撞,推车上的药物滚了一地,一旁的护士被吓得失声尖叫。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也顺带逼停了拐角处正准备推往手术室抢救的一张移动病床。
病床上的男子满脸鲜血淋漓,看不清长相,样子极其骇人,衣服裤子身上全是泥土破烂不堪。
一只骨节分明细长的手无力耷拉在床沿外,原本健康肤色的皮肤上布满尘土。
护士快速清理完地上的一片狼藉后,移动病床朝着手术室的方向推去,一晃而过,楚萧潇也不知不觉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病床推动的轨迹,就一眼,她看到了那双布满泥垢的手,心莫名颤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楚萧潇便被许凌辰拦在身后,他声音有些沙哑浑重吩咐VIP病房的看护:“把病人强制带回病房,注射镇定剂。”
几名医护人员依言上前,按住了精神已经完全失控的病人,整个走廊都回荡着毛骨悚然的叫喊声。
“楚小姐,我先过去一趟。”许凌辰淡淡说道。
“嗯。”楚萧潇镇定嗯了一声,却掩盖不了她起伏波动的胸膛。
曾德彬的病房在同一楼层的最里面,正闹得凶,东西砸得到处都是,嘴里还絮絮叨叨念着:“他来了,他要杀我,他来了……”
曾德彬眼神中闪烁着惊恐,精神极度狂躁,根本压制不住。
病房里几个医护人员见许凌辰进来,都松了一口气。
“许医生,病人不配合,镇定剂注射不进去。”童梦瑶眼都急红了,这位病人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之前被发现时注入过麻醉剂成分,神经一直恍恍惚惚,正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
“我来吧。”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大提琴瞬间奏响。
童梦瑶感恩戴德地把手里的注射器递过去。
许凌辰戴了手套,接过,将针筒注射器里的空气往外推了推,他往前一步,带着塑胶手套的手按在了曾德彬肩头。
被几人合力架着的曾德彬还在不停地扭动喊叫。
“他来了,他要杀我,他来了……”
既然是个疯子说的话,在场的人谁也没太在意。
“别乱动。”许凌辰伶俐的看了看针头,声音淡淡的,“会很危险。”
病床上狂躁的人突然就安静了,瞳孔放大,盯着许凌辰那只拿着针筒的手,目光涣散。
昨晚,废仓库里,灯光很暗。
“楚萧潇。”昏暗的灯光下,那人逆光而坐在木箱上,语气淡淡冷冷:“还敢碰她吗?”
一把细长的刀突然搁在了他左手臂上,冰冰凉的,摩挲着皮肤。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告诉你,以后离她远点,她是我的。”那人顿了顿,把玩着手里的刀,“知道吗?”
那是一把手术刀。
同样戴着白色手套,是一只很漂亮的手,拿着细长的刀,动作缓慢又优雅得割开他的皮肉……
恐怖至极,却毫无头绪,像梦魇一般……
以至于现在,曾德彬看到手好看的医生或医生有关职业的人,或者是楚萧潇,就会本能地做出应激反应,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许凌辰以及郑维锋商量建议——转精神心理科。
“许医生,刚刚送来的病人急需动手术……”
一个小时后,曾德彬先转了精神心理科,后转了病房。
——是主治医师的建议:要想早日正常,请远离刺激源。
楚萧潇刚回病房后没多久,天空下起了太阳雨,窗外还是阳光明媚,不一会儿就夹杂着灿烂的阳光洒下了雨,铜钱般大小的雨饶有节奏地噼噼啪啪打在玻璃窗上。
另一边,花前月下坊内。
几分钟前。
田静月端起桌上的咖啡杯,细细抿了一口用好奇的口吻问道:“坤昊,之前都没听说你有学妹啊。”
“快喝啊,尝尝,现在温度刚好,这是我一个在德国的朋友寄回来的Dallmayr咖啡,很好喝的。”
“快尝尝。”
田静月看见刘坤昊放着氤氲着热气的上好的咖啡一口没喝,摆了摆手说道。
“嗯。”刘坤昊端起白瓷杯,浅呷一口,抿了抿唇瓣上残留的奶泡,优雅的端着咖啡杯说道: “刚重逢没多久,就是那天我和你在咖啡厅谈论小月亮的事……”
听到刘坤昊提及,田静月立刻放下瓷杯,朝何佳媛所在的地方看去。
看见何佳媛正在一边熟悉花的品种,一边整理架上的花枝,才松了一口气前倾身子探头轻声道:“嘘,小声点。”
“没事的,自己人,我这个学妹人挺好的,不然我也不会推荐她来你这里帮忙。”刘坤昊放下瓷杯笑了笑继续说道。
接着想了想补充一句:“就那天,你匆匆离开,我在咖啡厅附近遇见她的,你说巧不巧。”
话音刚落,一声肃萧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正在说话的氛围。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说着, 刘坤昊从身后黑色的手包里莫摸出手机。
接起。
“喂,请问是?”
“我是。”
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些什么,刘坤昊突然眉头紧蹙,提高音量,一脸着急道: “什么?好,好我知道了。”
“我马上就到。”
下一秒,挂断电话,刘坤昊便拿上手包挎在肩上,脸色难看的立即起了身。
“怎么了?”田静月抬眸问道。
刘坤昊眉心紧锁,眼底漫上无奈, “哎……”
“静月,宝泉和人打架,现在在警察局。”
“我走了。”
说完,刘坤昊快步朝着花店玻璃门走去。
说巧不巧,刘坤昊刚推开门打算离开,雨便毫无征兆地从晴空万里的天空洒下来。
见状,刘坤昊顿下脚步抬头望着天。
田静月看出了她的迟疑,索性坐在椅子上说道:“坤昊,要不等雨停了再走吧!”
何佳媛原本在整理店里架子上的花。
闻言,也抬头朝着门边看去,接着走过去劝说道: “是啊,学姐,这是太阳雨,下不了多久的。”
“可是,宝泉现在还在警察局。”刘坤昊一脸担心的样子。
何佳媛简单思索了一下,接话道: “学姐,不用担心的,这种事需要双方做个笔录,如果伤人不严重,后期等待保释就行了。”
她看着刘坤昊又问道:“警察局那边刚刚是不是已经给你打电话了。”
刘坤昊“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应该是笔录做完了,等你去保释。”何佳媛回应道。
平江第一人民医院。
回到病房,楚萧潇推开窗,迷茫空洞的望着窗外蓝天。
风轻云淡,却无法平息她心底的心事。
脑海中回荡着那个挡在她面前的人影。
这时,雨突然稀里哗啦的下起来。
楚萧潇疲惫的将自己丢在病床上,思绪翻飞,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小睡了一会儿,做了个梦,是个稀奇古怪的梦,昏昏暗暗的,看不清人脸,但能看见那只手。
夹娃娃机前。
一个少年站在楚萧潇的身后,楚萧潇的手握在操动的按钮上,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放在她的手上,引导她一系列娴熟操作。
楚萧潇看着架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一只白色的小熊上,却不料那只落在她手上的手,突然布满泥垢,手上还有血迹斑斑。
楚萧潇吓得立马将手缩回,不自主地抬头向后望,只见那个少年的脸血肉模糊……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楚萧潇醒来时,出了一身的汗,不知为何,有些心有余悸。
莫冰一睁大眼睛关切问道:“潇潇,你做噩梦了?”
楚萧潇紧抿着唇,唇瓣间形成一条细线,胸口起伏不定“嗯”了一声。
莫冰一端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递给楚萧潇, “来喝点水。”
楚萧潇接过水杯怀着心绪喝了一小口,随即侧目将玻璃杯放下。
顿了顿才启唇问道:“阿一,我问你,姜泽檀有消息吗?”
“没有。”莫冰一摇了摇头。
“潇潇你刚才是有梦到他吗?”
“不是,我就随口问问。”楚萧潇惆怅的目光望向窗外,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打开的窗户应该也是在莫冰一在她睡觉的时候关上了。
“对了,阿一,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出院了。”楚萧潇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我去问问医生。”莫冰一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