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足足下了三天,德昭和有幸也在客栈困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德昭就把有幸叫醒了,催他收拾行装上路。
“去哪儿?”有幸睡眼惺忪地问道。
“向南。”德昭撂下这两个字就走了出去。他下了楼,到院子里牵出马匹,开始绑车轿。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夹杂着脚步和金属碰撞的声响。声音由远及近,一队人马在客栈门口停下,银盔甲红罩袍,正是南王亲卫的打扮。见此等大人物上门,店小二吓得是屁滚尿流,忙不迭上前招呼。为首的将官也不理会,跳下马来径直朝院内的德昭走去。
德昭正半跪在地上摆弄车轱辘,听到动静就抬头朝这人看了一眼。来的是个高挑的女子,容貌绝美,眉如柳叶,目似朗星,虽然身着戎装却丝毫掩盖不了骨子里散发出的端庄贵气,反而衬出了她的飒爽英姿,端的是个倾国倾城的俏佳人。
然而德昭见了此女子却不甚意外,他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去倒腾手里的活了。女将官走到近前,默默地看着德昭忙活,脸上挂着笑意。
“我猜是枕山派你来的?”德昭开了口。
女子点了点头:“王说前几日筵席多有怠慢,内心惭愧不安;又担心泰斗缺少盘缠,城中多有不便,就差我来见你。”
“难得枕山王一片好心!楚州米贵,本泰斗险些连这客栈都住不起。”德昭阴阳怪气地讥讽道:“可惜之前一百代泰斗里,有战死的,有病死的,有老死的,就是没听说有过饿死的。你回去转告他,没有赏钱我照样可以过活。”
女子宠溺地笑了一下:“你要是不想要的话就算了,我也不会强迫你拿着。”她边说边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布袋:“但这里面的钱是自己的俸禄,你带在身上。”见德昭还没有反应,女子把钱袋轻轻地放在马车上,说道:“堂堂的泰斗,总不能靠讨饭过活。你食量那么大,把别人家吃穷了怎么办。”
德昭还是没吭声。女子知道他是默许了,转身便要走,德昭忽然叫住了她:
“我来问你,枕山是不是要把你嫁给德配?”
女子站在原地,没有回答。许久她转过身来,轻轻地说道:
“南王确实是这样许诺德配的,虽然……”
“虽然什么?”
“虽然在那之前他就跟我父亲商讨过我和卧海的婚事。”女子脸上露出一丝哀戚:“就在昨天……南王和我父亲定下了我俩的婚事,一个月后,我就会嫁给卧海太子了。”
“我已经料到了。这是你应得的,”德昭冷冷地说道:“毕竟你从来都是个孝顺的女儿。”
女子皱了皱眉,顿了一会儿,幽幽地问道:
“你在路上有……打听到德孤的下落吗?”
“德孤?!”德昭忽然哈哈大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现在恨不得把他活劈了!你最好祈祷他不要碰上我。德孤不过一介懦夫罢了,我奉劝你别对这种人抱任何期望。”
女子听完此言,轻叹一声,不再言语,走出客栈带着手下离去了。
有幸听得动静,出来张望,这一番谈话也被他听得清清楚楚。德昭瞅了他一眼,只是让他赶快上车出发。
“这个钱袋子你收好了。”德昭把女子留下的盘缠扔给有幸:“咱们去凌州全指望这点儿钱了。”
车轮吱呀呀地滚起来。楚州城实在是太大,二人直到晌午方才驶出南门,一路上德昭似乎在想心事,一句话都没有说。有幸实在憋不住了,试探着问道:
“早上的那个女将军,好像和先生你认识?”
“嗯。”德昭哼了一声。
有幸还想追问,又觉得不大合适,可强烈的好奇感又让他觉得百爪挠心,不吐不快。就在他欲言又止之际,德昭倒是开了口。
“你很好奇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是吧?”
“呃……有点儿。”有幸一阵脸红。
“我三岁那年,被逢星泰斗带到藏龙城。宇文纯青膝下无子,便领养了我,好继承他的家传枪法。你见到的那个女人就是纯青的女儿,也可以说是我的姐姐,名叫宇文忍歌。”
“哦哦。”有幸茅塞顿开。
“你知道她家的家训是什么吗?”
有幸自然不知。
“‘忠孝双全’。宇文家代代都是看着这块匾长大的。十代之前他们本不是这个姓氏,只因给南王立了大功,南王便将自己的姓氏赐给了他家先祖,先祖感恩戴德,便立下族训,子孙定当世世代代辅佐南王。他那些个孝子贤孙也是争气,拼了命地为南王效忠,就是为了保住这块金字招牌。我在宇文家待了二十年,每次我做错了事纯青都会罚我抄十遍家史。然而在我抄完第一遍时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德昭忽然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有幸,眼眸中像是要迸出火来:
“如果说为攀上王姓而自喜尚可称得上‘蠢’,那么将子女的命运攥在手里只能是纯粹的‘坏’!”
马车向南走了有七八十里地,天色已逐渐暗淡。驶过一片农田后,二人到了一个小市集。小镇虽然不大,但地处官道,南北往来商客甚多。这条街上的店铺几乎全都是客栈,店小二们杵在路边,见了行人便招呼。
“这位爷您住宿吗?来咱家客栈!有热水有大间!”一小二拦在德昭马前,满脸堆笑地问道。
德昭原本打算跑个十几里再投宿,见这小二瘦小干枯,心中不忍拒绝:“也罢,头前引路。”
“欸好嘞!”小二喜笑颜开,领着德昭进到院子里。
院子东边就是客栈,西边则是马厩,里面稀稀疏疏拴了几匹马。德昭让小二去铡些草料,自己把马轿卸下,把马牵到马厩拴好。就在这时旁边的一匹马引起了他的注意:这马比其他马高了足有一个马头,膘肥体健,通体纯白,全身上下找不到一根杂毛。德昭伸手摸了摸马脖子,马打了个响鼻,嘶溜溜叫了一声。德昭又双手发力,推了推马肚子,马纹丝未动,直拿眼斜望着他。
“好马!”德昭赞叹一声:“虽然比不上追云燕子,倒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宝马了,看来这马主人也不是一般人。”
此时小二已抱来草料,填到马槽里。接着领了德昭和有幸二人进了屋。只见这客栈共有两层,进门手边便是柜台,柜台旁有一木质楼梯直通二楼。一楼大厅摆了三五张条凳桌子,便是吃饭的地方。
“爷,二楼大间安静,但要贵些。一楼的便宜,稍微吵点,您要住哪一种?”小二问道。
“我要便宜的。”
“好嘞,我这就帮您把行李搬屋里去,您坐这吃点饭。咱这有凌州的大师傅,煎溜烹炸样样精通,您来几样?”
“来三碗面条就行。”
“行!行!”店小二倒是不挑肥拣瘦,一溜烟地忙活去了。德昭和有幸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不一会儿另一个小二端了三碗清汤面过来。
“老样子,我吃两碗,你吃一碗。”德昭推了一碗给有幸。
两人刚拿起筷子,忽然听到头顶一阵骚动,夹杂着女人和男人争吵的声音。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估摸是有人在吵架,小二连忙噔噔地跑上楼去劝,还没走到一半,就听得一声巨响,伴随着碗碟破裂的声音。接着楼板吱呀吱呀地晃动起来,只见一个女人连推带拽地把一个小个子男人撵到楼道,二话不说飞起一脚,那小个子男人一声惨叫,翻过栏杆直挺挺地从二楼栽了下去。
下方正是德昭的座位。
德昭刚嗦了口面条,听得头顶吵得厉害,就往上看了一眼,刚抬头就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猛地落下,德昭本能地往后一仰身——
“轰——!”那团黑影不偏不巧砸在饭桌上,把木桌砸了个稀巴烂。可怜有幸上一秒还在闷头喝面汤,下一秒碗就自己飞了起来,结结实实地扣在他的脸上,烫的他是龇牙咧嘴。
“没事吧?!”德昭连忙上前问道,好在面汤不是很热,有幸似乎并无大碍。至于那个倒霉的小个子男人,虽然没死但也摔了个七荤八素,躺在地上直哼哼。
德昭的心头火腾地冒了起来。按他的处世原则,弄伤有幸已是大罪,搅扰他用餐更是十恶不赦。他活动了下筋骨,打算上楼和肇事者“理论”一番。
德昭杀气腾腾地上了楼,只见一妙龄女子倚在栏杆旁,个头不高,却生得娇美动人,浑身上下锦衣玉衫,穿着十分华贵。
“好一个疯婆娘,今天让你知道我拳头的厉害。”看来德昭泰斗的信条里并没有“好男不跟女斗”这句话。
那女子见有人上得楼来,便转身观瞧。见着德昭她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竟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德昭走到近前,刚要发作,女子却先开了口:
“这不是南王大太子嘛!怎么跑这寒酸的地方用膳来了?”
此言一出,不啻惊雷。德昭瞠目结舌站在原地,刚举起的拳头又放了下去。
“这婆娘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你到底是何人,在这里胡言乱语!”德昭低低地女子说道。
“不愧是泰斗,果然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曾经同床共枕的女伴了?”女子笑吟吟地说道。
“哈?”德昭心中的疑惑已经堆到了嗓子眼,自己从未见过此人,然而这女子却对自己的底细这般熟悉!此人究竟是敌是友?想到这里德昭也顾不上发火,压着性子冲女子抱了抱拳,正色问道:
“恕德昭愚钝,实在是不记得见过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见德昭给自己施礼,笑得更开心了:“我乃凌州人氏,复姓上官,名为惊殊。”
德昭吃了一惊,心中已猜到了八九:“莫非令尊就是上官秦风?”
“正是家父。”
德昭茅塞顿开,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上官家族乃岐黄世家,靠贩卖草药起家,是凌州有名的富户。当年把德昭交给逢星泰斗的就是这个秦风。这女子既然是秦风之女,知道德昭的身世也便不足为奇。
“上官秦风对我有恩,既然姑娘是秦风家里的人,我便不和你计较了,这次不让你赔面条就是。”说完德昭又一拱手:“德昭告辞了!”
“?”这人也忒实诚了吧,惊殊心中暗道,连忙叫住德昭:“泰斗留步,我还有话要问你。”
“什么事?”德昭转过身来。
“你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这个与你没有关系。”德昭皱了皱眉。
“我看未必,”惊殊撩了撩头发,围着德昭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直看得德昭全身发毛:“让我猜猜,你是要去凌州城找我爹爹对不对?”
见德昭没有吭声,惊殊嘻嘻一笑:“都写在你脸上啦!想不到泰斗武艺高强,脑袋却不太好使。”
德昭十分不耐烦的说道:“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谁说没有事儿?”惊殊摇了摇手指头:“我陪你一起去凌州怎么样?免得你迷路。”
“免了,”德昭冷冷地说道:“我自幼随逢星泰斗走南闯北,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用不着你教我去凌州。”
“我有必要!”惊殊杏眼圆睁:“实话告诉你吧,你还在吃奶的时候我爹就定了咱俩的婚事了!你这撒腿跑到藏龙城,一呆就是二十年,现在哪来的底气和本小姐讨价还价?”
惊殊这番话说得是理直气壮,整个大堂的人听得是一清二楚。一番话听完,连小二看德昭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鄙夷。
德昭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他越发觉得有必要去凌州找秦风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殊看了看德昭的神色,乘胜追击:“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本小姐才不屑倒贴你。只是想考察一下爹爹到底给我物色了个什么样的男人罢了。嫁或不嫁,等我到了凌州城再做定夺。你要是不跟我一起走,到了凌州我把宅门一锁,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爹爹!”
这婆娘实在是棘手!德昭自出师以来从来没觉得这么窝囊过,打吧,人家老爹救过自己的命;骂吧,好像又不是她的对手。德昭脸憋得像块猪肝,眼死死瞪着惊殊。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惊殊终于听到德昭牙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
“悉听尊便。”
“很好。”惊殊看起来很满意。“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刚才这男的过来调戏本小姐,还掀了我的饭桌。本小姐好歹也是练过武的人,便出手教训了他一下,泰斗大人觉得我在理吗?”
原来是这样,也罢,换作自己肯定也是一拳打将过去。德昭心中虽然是这么想,嘴上却还想训斥惊殊两句,刚打算开口,只听得楼下一阵吵闹,十几个拿着棍棒的泼皮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肥硕的刀疤男,腆着个大肚子,一说话整个腮帮子都跟着抖动:“谁他娘的摔我弟弟?!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
原本几个在一楼吃饭的客商见到这帮瘟神,吓得是面如死灰,连忙丢了饭碗溜进客房;店老板已经一头钻进柜台下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店小二更是鞋底抹油,撒腿就冲出了后门。
“嘻嘻,这下好玩儿了!”惊殊竟然喜笑颜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小混混打群架呢!这趟楚州算是没白来!”
“你这女人怕不是吃多了灯草灰,净放些轻巧屁!”德昭一脸惊诧:“这群泼皮都是来找你的,你能应付得过来?”
“当然不能!”惊殊回答得十分干脆:“老实说刚才揍那个破落户就够费力了,现在本小姐已经是浑身酸痛啦。”她边说边伸了个懒腰,俏皮地说道:“这不是还有泰斗你嘛!你手眼通天,还怕这几个泼皮不成?”
德昭大怒:“你这婆娘好不讲理,自己闯了祸,凭什么让本泰斗为你收拾烂摊子?!”
惊殊也不容德昭说完,探身朝楼下招手,脆生生地吆喝道:
“楼下的胖哥哥,打你兄弟的就是这个傻大个!”她把手指向德昭:“本姑娘亲眼所见!”
听到这话,刀疤男像猪一般哼叫起来,拿刀指着德昭便骂:“他妈的,原来躲在二楼!兄弟们快去把那个男的给我废了!”小弟们听到号令,一个个挥舞着家伙,这就要上来打德昭。
“真的晦气!”德昭心中叫苦一声,扭头对惊殊说道:“打坏了东西,你可得照价赔给店家。”
惊殊先是一愣,接着笑得是前仰后合:“我说是什么事,不就是赔钱嘛!本姑娘最不缺的就是钱,你尽管教训他们便是。”
听了这话,德昭也便不再顾忌。眼见一个小喽啰冲到跟前,举起刀来就要往下劈,德昭也不躲闪,上去就是一拳——
“哎——!”这一拳正中小喽啰胸口,这泼皮怪叫一声,刀也脱了手,捂着胸就瘫地上滚了起来。也算这班人倒霉,德昭现在心头憋着一股火,加上放开了手脚,这一拳下去谁能经受得起?小喽啰一看单打不行,便各举兵器,一齐打将过来。德昭身手矫健,一脚踢翻了一个,顺手夺了他的长棍,朝身前一横,磕开了这几人的刀棒,接着变换招式,抡圆了棒子,正好扫到一个泼皮的脑袋上,那泼皮哼都没哼,就直挺挺栽倒在地。有一不怕死的喽啰还想上前,德昭转身就是一棍,正好杵在这人小腹上,泼皮捂着肚子蹲下,杀猪般地叫将起来。见排头兵都被撂倒,楼梯上的喽啰们显得有些胆怯,就在这时刀疤男也跟了上来,用力地向前推搡,嘴里还叫骂着:
“快他妈给老子上,你们这帮废物!”
然而就这当口儿,德昭已一个箭步冲到楼梯口,将棍朝地上一立,整个人可就横了起来,两脚结结实实地蹬在最前面的喽啰身上。巨大的冲力带着小喽啰向后倒去,又挤翻了后排的人,于是乎,楼梯上这一伙人全都滚了起来,这楼梯是木头做的,加之有了些年岁,哪能吃住这番折腾,只听得“嚓”的一声巨响,楼梯轰然倒塌,上面的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带着你的人,赶快滚!”德昭收起棍子,冷冷地说道。
那刀疤男摔了个皮开肉绽,在同伴的搀扶下才爬起来。他心中知道不是德昭的对手,嘴上还不服输,撂下几句狠话就带着人走了,只剩下一地狼藉。
“好功夫!”一旁看热闹的惊殊笑吟吟地走过来:“前些日子在寿宴上看你三拳两脚打死了师弟,今天又以一当十教训泼皮。不过我很好奇你为啥不用你背后的剑呢?”惊殊伸手指了指德昭身后背的长剑。
德昭刚打完架,怒气也发泄了一些,语气也有所缓和:“这个嘛、原因有很多。”
“比如呢?”这话勾起了惊殊的好奇。
“首先这把剑是逢星泰斗的遗物,是拿来除妖的;其次小喽啰罪不至死,我也无意要他们性命;这最重要的原因嘛……”
“是什么?”惊殊急忙追问。
“我干嘛告诉你?”德昭计上心头:“你这厮刚才糟蹋我伙食不说,还嫁祸于我!这笔账我还没和你清算呢!”
“这点儿破事还耿耿于怀,不就是一顿饭嘛,我请你吃好的便是!”
“此话当真?”德昭十分满意。
“真的真的,好啦你快告诉我!”惊殊不耐烦地说道。
“最重要的原因嘛,就是我不擅长用剑。”德昭耸了耸肩。
“为什么?”惊殊十分诧异:“有道是‘十年剑百年枪’,你枪都使得,为什么不擅用剑?”
“我以前学剑的时候,误伤了我师弟,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轻易拔剑了。”德昭叹了口气。
惊殊脑中想起在羡雄殿上,德配的脸上正有一道长疤,心中已明白了八九。
这时候小二已经回来,带着几个杂工收拾东西,又搬来梯子让德昭他们下去。惊殊果然财大气粗,从腰间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也不细数,朝柜台上一拍,交代掌柜拿这钱修缮客栈,又吩咐他备上一桌好菜。掌柜千恩万谢地去了,不多时一桌饭菜就准备停当。
“吃吧!”惊殊靠着座椅,对德昭和有幸招呼道。
有幸还有些拘谨,连忙起身施礼答谢。而德昭是二话不说,甩开腮帮子一顿胡吃海喝,不多时竟将这八碗八碟一扫而空,连一口汤都没剩下。
惊殊今天算长了见识,她看了德昭一会儿,忽然问道:
“哎、我还想问你个问题,可以不?”
“说吧。”吃饱喝足的德昭心情非常愉悦。
“你这么厉害,这天底下还有人能胜过你吗?”
“能胜我的只有一人。”德昭想了一下,答道。
“是谁?”
“宇文纯青。”
“这样啊,”惊殊舒了一口气:“他不是和你是自家人嘛,也没必要跟你打。”
“这你就大错特错了,”德昭抬起头,眼直直地盯着惊殊,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和宇文纯青之前就打过一次,今后也一定会再打一次……而这一次,不是他死,便是我亡!”